自从魔族大军被击退之后, 玄霄宗的弟子们就发觉自家的掌门、长老们最近仿佛忽然脚底生了风,变得十分忙碌。

    掌门凌绝子开始操持着要在宗门内办什么庆典,可具体是什么庆典她又故意卖关子不肯。于是众弟子纷纷猜测, 大概是玄霄宗这次剿灭魔军立了头功,所以掌门算庆祝一番。

    其实对于这次与魔军的交锋,位于漩涡中心的玄霄宗弟子们反而是最迷糊的。

    起初,他们只看到掌门及几位长老得到消息之后便一脸凝重地去迎敌了。至于其他的弟子们, 则被严丝合缝地保护了起来。

    直到大战接近尾声,他们才被召集起来, 承担起了......扫战场的任务。

    于是, 明明是发生在自家宗门眼皮子底下的一场百年不遇的仙魔之战,弟子们反而只能从其他宗门的口中得知这场大战的情况。

    而那些援军到达之时,魔尊都已经被摆平了。因此那些宗门的人其实也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穷凶极恶的魔尊是被尘芜长老一个人摆平的。

    尘芜长老在玄霄宗一向是个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形象,因此就算是本宗门的弟子们也很难见到她老人家本尊。

    而事情越是这般神神秘秘不见首尾的,便越发能够激起年轻人的想象。

    如此一来, 事情就越传越夸张。尘芜长老最终就被传得天上有地下无般厉害。

    青云剑尊最近也是一反常态, 好长一段日子都老老实实呆在太虚峰,竟然一次都没有出去赌。

    为此,庞孜、甄寿她们这些太虚峰弟子简直震惊坏了。

    “我那天无意中听师尊, 过阵子有人要结道侣,她得随个大份子, 所以最近要攒钱, 不得不把赌暂时戒了......”庞孜提着一大包红绸子, 和甄寿一道往玄霄宗的主峰送过去。

    最近宗门内格外繁忙,于是各个山头的长老都会派一些弟子前去掌门那里帮忙。

    既是需要人帮忙却又神秘兮兮的,搞得庞孜她们就越发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师尊主动随份子?要知道咱们师尊可是掌门归西了都不会碍着她赌钱的主儿啊。这回......不会是掌门她老人家自己要结道侣了吧?”

    庞孜这么一, 甄寿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掌门近来似乎确实每日都笑嘻嘻的,看着就像有什么喜事。”

    庞孜看着手里的大红绸子恍然大悟:“哈,难不成掌门在操持的庆典不是为了庆祝玄霄宗击败魔军,而是庆祝掌门她老铁树开花了?”

    庞孜她们到此处,正巧看到沈青眉同样被东碣长老派出来跑腿儿了。

    “沈师妹!”庞孜追上不远处的沈青眉,想从她那里听些消息,“你家师尊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或者过什么宗门里的事,尤其是关于掌门的?”

    沈青眉见到是庞孜她们来问,也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师尊最近确实有些反常,总是拿着几册话本傻笑。”

    东碣长老喜欢什么类型的话本,庞孜她们心里都清楚。如今听沈青眉这般,立即来了精神:“是不是和咱们掌门有关的话本?”

    沈青眉思索了片刻:“具体的我也没太在意,只是偶尔看到过一册的封面,但是话本的名字似乎和掌门没什么关系。”

    和掌门没关系?

    难道是她们猜错了?

    沈青眉看着庞孜和甄寿略显失望的目光,便又补充道:“虽然和掌门无关,但是却是和咱们宗门的另一位长老有关。”

    “谁?”庞孜与甄寿几乎是同时发问。

    沈青眉本也没想卖关子,便如实道:“尘芜长老。”

    尘芜长老?!

    甄寿:“尘芜长老要结道侣了?”

    庞孜:“那清欢师弟怎么办?”

    沈青眉:“??”

    庞孜与甄寿完,又立即将这个猜测否了。

    “尘芜长老那般冷淡出尘的人,怎么会轻易动了凡心和谁结道侣呢?”庞孜感叹道。

    甄寿也十分赞同:“除非铁柱长老相信爱情了,不然我绝不相信尘芜长老会结道侣。”

    沈青眉见这两人如此坚定的模样,默默将心中的猜测咽了回去。

    玉鸾峰上。

    白尘芜手中拈着笔,在拟大典上需要邀请的人员名册。

    虽然筹备大典的事情被凌绝子揽过去了,不过还有些事情需要她亲力亲为。

    莫清欢见师尊凝神沉思,乖巧地并不扰,只站在一旁专心地为师尊研墨。

    师尊冥思苦想了半日,纸上却只写了一些名字。少年虽然觉得疑惑,但却是不会问的。

    师尊若是想让他知晓,必是会告知他的。如果师尊没有,少年便不会多事去询问。

    待到名单拟得差不多了,白尘芜呼出口气直了直腰。她侧过头,看到身旁的少年依旧垂着眸子安静地立在她的身旁,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感应到白尘芜的目光,清润的眸子便看过来。眸上的浓黑与碎金似退未退,像是鎏金香墨斑斑驳驳晕在纸上。

    如今大典的事情筹备得很顺利,白尘芜思量着是时候该向徒儿透一些风儿。不然到时候生拉着徒儿去参加大典,万一将徒儿吓跑了可怎么办?

    白尘芜想到这里,朝着少年招招手。

    少年走过来,白尘芜便执起少年的手放在掌心:“之前和徒儿的结道侣的事,徒儿如今可改主意了?”

    少年不知师尊为何又忽然提起这个,不过既然师尊问了,他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徒儿不想。”

    白尘芜见徒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绝了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摩挲着少年好看的手。

    少年不仅脸蛋好看,手也好看得要命。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手上有练剑留下的薄茧,摸起来有些沙沙的触感。

    “徒儿为何不想?是不愿意和为师在一起吗?”白尘芜知道少年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她倘若想要听到徒儿的心里话,只能这样旁敲侧击地试探。

    少年果然又摇了摇头:“徒儿愿一辈子侍奉师尊。”

    “那为何不愿与为师结道侣?”白尘芜再次将话题绕回来。

    少年平日温顺,唯独对此事警醒得很。只垂着眸子,一个字都不肯了。

    白尘芜知道徒儿的性子,心里的事藏得深。即便是逼迫着他开口,听到的十有八九也不会是真话,更多时候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如若不是如此,她与徒儿之前也不至于会有这么深的误会。

    白尘芜在心中叹息,目光不经意扫过少年细瘦柔韧的腰身。

    她将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腰上,少年身子敏感,微微颤了一颤,但并没有躲开。白尘芜便就势手上用力,让少年坐在腿上。

    少年眼中泄出一丝慌乱,但依旧乖巧地团在她的怀里。

    白尘芜低头吻了下少年白皙的后颈,少年的背翛然绷直,耳尖悄悄地红了。

    “不是挺喜欢为师的么?怎的一结道侣的事就不行了?”白尘芜的声线冷淡,在耳边着情话的时候,那种禁\欲又撩人的腔调,少年哪里受得住。

    “师尊……”少年微微抽着气,像是求她莫要再问了。

    徒儿心慌意乱的时候才有可能将心里话出来,白尘芜怎么可能就这般放过他?

    她将揽着少年腰的手往下移了些,指尖不轻不重地碰触。

    少年脸整个红了,身子微微前倾,手肘猛然抵上桌案,正巧碰落了白尘芜刚刚用过的那支笔。

    翠玉通透的笔杆垂直落下,一片墨渍将白尘芜刚刚拟好的名单染了。

    少年脸色一白,慌乱地想要起身去救。

    白尘芜揽着少年的腰,没让他动。

    “话还没完呢。”白尘芜声音温柔,出的话却带着为人师自有的严苛。

    少年不敢动了,可眸子依旧悄悄看着那越染越重的墨渍。

    其实名单在拟好的那一刻就已经印在白尘芜脑子里了,相比于徒儿的心思,那一张纸实在是无关紧要。

    可在少年眼中,那可是师尊一整个上午冥思苦想的成果。若是这么毁去,着实可惜。

    见少年的眼神越发焦急,白尘芜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继续旁敲侧击地瞎扯:“徒儿是不是面子薄,担心在与为师成为道侣之后,会被三道四?”

    少年此时身子软着,心里急着,猛然听到师尊似乎是想歪了,一不心便将心里的话泄了出来:“不结道侣……来日万一被人撞破……外人也只会当是徒儿死缠烂勾引师尊……师尊大好仙途……不会被徒儿耽搁……”

    少年到此处,猛然噤了声。他懊恼得恨不得将话一口吞回去,可白尘芜却已经从这细碎的只言片语中听明白了。

    少年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将两个人的未来想得深远,甚至已经为师徒禁\断所将面对的风雨预留了后路。

    只不过这后路,单单是留给白尘芜一个人的。

    即便将来哪一日他们师徒的关系不心被人撞破了,依着世人对白尘芜性情的了解,八成会将这事情怪在莫清欢头上。

    到时候,即便白尘芜公开承认两个人的关系,外人也只会当做是她护徒心切。

    如此一来,那些流言蜚语便不会染到她的身上。

    白尘芜眸子一颤,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果然。

    就如同少年当初因为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而执意要离去一样,他总是要这般不惜一切地维护着她。

    幸好,这次她问清楚了。

    白尘芜心中疼得发紧,恨不得将怀中的少年揉进身体里疼惜。

    “这些事,本就该是为师担着的,徒儿这般自作主张做什么?”白尘芜的语气中带着苛责。即便她心中早已隐隐有了差不多的猜测,可这般听着徒儿出来,还是心疼得要命。

    她心里堵得慌,又舍不得对徒儿发作,便只能赌气道:“世人爱什么便让他们什么去,为师就是一个人呆烦了,想找个道侣还不成了?这偌大个玉鸾峰,怎的还不能有个男主人了?”

    少年很少会看到师尊这般气急败坏胡言乱语的样子,一下子也有些吓懵了,不知该什么:“师、师尊……”

    白尘芜看着少年不安而稚拙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是太过激了些。

    可她比少年经历的多,知道少年曾经受过多少苦楚委屈。少年可以不在乎,可是她不能。

    白尘芜轻咳一声,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她看着少年的眼睛,在他柔软的樱唇上轻柔地啄了啄:“以后若再这般,为师当真要气你了。”

    倘若以后再这般不顾惜自己只想着为师,为师恐怕是要被生生心疼死了。

    少年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师尊的话,可师尊的神情如此郑重,他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于是少年又看了一眼桌案上黑成一片的名册,乖巧道:“徒儿知道了。”

    少年弄脏了师尊的名册,本想趁着墨迹还能显现,抓紧替师尊再誊抄一份。可白尘芜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绷着脸将那纸笔一推,便捞起少年往卧房去了……

    晚些时候,白尘芜侧身斜靠在床边,静静看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子洒进来。

    身边是少年匀称绵长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的,像只乖巧的猫儿。

    白尘芜轻轻拿开少年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起了身,少年睫毛颤了颤,但身子疲惫得醒不过来。只是含糊着嘤咛了一声:“阿芜……”

    白尘芜闻声顿了顿,哑然失笑。

    明明刚刚无论她如何软硬兼施都不肯改口的,如今不知梦到了什么,竟会主动这般唤她了。

    白尘芜想到这里,轻轻刮了下少年的鼻尖。

    了解了徒儿的想法之后,她忽然开始希望道侣大典可以更早些举行了。

    “尘芜长老……”

    议事堂中,凌绝子一脸惊讶地看向白尘芜,不明白这位一向云淡风轻的主儿为何会变得这般心急:“该不会……清欢他是不是被你搞大肚子了?”

    除此之外,凌绝子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白尘芜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掌门若有什么困难可以直。”

    犯不着这般阴阳怪气的。

    凌绝子见状,知道自己猜错了,微微松了口气。她也知道尘芜长老不会做这么狗的事的,只不过一时脑子抽风,她才会冒出这么一句。

    “没问题,一点困难都没有的。倘若长老愿意,我明天就将帖子发出去。”凌绝子手捏名册拍着胸脯保证。

    白尘芜倒也没想着这么急。

    不过既然凌绝子如此积极,她也就勉为其难……

    “那就明天发吧。”白尘芜淡淡道。

    凌绝子:“……”她强烈怀疑尘芜长老是故意的。

    “道侣大典上的吉服,一直让绣郞们加紧赶制着呢。不过到底是需要一针一线缝制的,再快也要临近日子了。到时候若是哪里不太合身,咱们再抓紧改。”凌绝子虽这般着,其实也知道,尘芜长老与清欢这天仙般的姿容,即便穿个破麻袋也是可以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白尘芜对服装没有什么要求:“我的无所谓,那就麻烦那些绣郎专心去弄清欢的。”

    凌绝子被塞了一嘴狗粮,心中默默感叹:之前就一直没边儿地宠着,以后结了道侣,还不知要宠成什么样子呢。谁能想到,一向薄情寡欲的尘芜长老有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尘芜不知凌绝子心中感叹,只诚心诚意向凌绝子道了谢:“费心了。”

    凌绝子摆摆手:“你这就见外了。之前你帮咱们宗门的,又何止这些。”

    白尘芜回玉鸾峰的路上,又“偶遇”了东碣长老。

    东碣长老不知在这里溜达了多少圈,直到远远看见尘芜长老的身影,才装作意外路过:“尘芜长老,好巧好巧。”

    不知是不是白尘芜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东碣长老得知了她与清欢的事之后,对她的态度就越发热络,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慈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东碣长老与白尘芜寒暄了几句,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几册话本:“要真是巧了,我今日恰好带了几本书,送给长老解个闷子吧。”

    东碣长老完,也不等白尘芜回答,将话本往白尘芜手中一塞,带着一脸姨母笑就溜了。

    白尘芜无奈叹了口气,垂眸看了眼手中话本的封皮,上面赫然都是自己的名字,里面的内容可想而知。

    白尘芜:“……”

    不过这好歹是东碣长老一份心意,白尘芜也不能将别人送的礼物扔了,于是就随手搁在了书房不显眼的地方。

    徒儿平日不爱看书,白尘芜也就没特意藏。

    如今她还有些事情要筹备,于是转眼就将那几册话本忘在脑后。

    直到某一天,自家徒儿在沐浴过后,忽然红着脸问她:“师尊,你喜欢将徒儿用红绳子绑起来么?”

    白尘芜当即就愣了,脑海中覆雨翻云地回忆着,最终确认这辈子自己可还没和徒儿玩过这种花样呢。

    “徒儿可是又梦到了什么?”白尘芜问。

    徒儿之前确实也曾梦到过上辈子的事。

    不过少年立即就摇摇头否认了。过了一会儿,又声道:“倘若师尊喜欢,徒儿可以……只不过如果是需要触手的话……师尊有法子吗?徒儿倒是可以、可以操纵魔气自己将自己……”

    白尘芜听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这是话本里的?”

    少年没有隐瞒,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前几日收拾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瞧见的。当时本也没在意,只是封面上有师尊的名字,有些也有他的名字,于是才翻开来看了看。

    这一看,险些将他吓死。

    他也是纠结了好几日,这才鼓起勇气询问。

    他以为话本是师尊的,如果师尊喜欢这些花样的话,他虽然会觉得害羞,但也不是不可以……

    白尘芜看着徒儿的神色就大概猜到了,她揉了揉眉心:“那是东碣长老送给为师的……贺礼。”

    少年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猛然瞪大了眼睛,整张脸更红了。

    白尘芜看着少年变得娇艳欲滴的软唇,心念一动,状似不经意道:“徒儿若是想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反正话本里那些花样,都是他们上辈子玩剩下的。白尘芜如今回想起徒儿那时的反应,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的。

    “师、师尊……”想起话本里那些让人脸红的情形,少年吓得泪眼汪汪。

    白尘芜不由得轻笑,轻抚着少年湿润的黑发:“别怕,为师逗你的。”

    如今道侣大典才是最紧要之事,她可不想在那之前将徒儿累着了。

    道侣大典的日子一转眼就到了。

    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个的插曲。

    不知从何时起,尘世坊间开始悄悄流传着一册话本。

    话本用凄美缱绻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仙门长老,因为误会与心爱之人分离,之后又在误会澄清之时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里。长老从此断情绝爱、不问红尘,直到某天在尘世看到了昔日爱人的转世正在受苦,于是将人救回去收做徒弟,百般宠爱。二人朝夕相处,再续前缘,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剧情峰回路转,引人入胜,当真是见者惊心,闻者落泪,一时之间,感动了无数痴男怨女。

    那话本火着火着,就火到了修仙界。众修者追着追着,竟然发现这话本竟然是从玄霄宗传出来的。

    而这话本的作者,竟然是消极抑郁最爱虐恋情深的铁柱长老。

    铁柱长老天降紫微星,一本封神。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更让人惊讶的是,这话本故事的主人公,为何越看越像玄霄宗里那对师徒?!

    不过起先,大伙只敢私底下悄悄议论议论,谁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毕竟尘芜长老那冷淡的性子,这事情八成就只是个胡编出来的故事。

    谁想到恰在此时,玄霄宗红通通的帖子送到了。

    整个修仙界瞬间炸了锅。

    也正因此,白尘芜的道侣大典出乎意料地没有遭到任何仙门的非议,反而收获了不少支持与祝福。

    为此,白尘芜虽然颇觉意外,倒也从善如流。

    大典当日一早,绣郞们连夜赶制的吉服终于送到了玉鸾峰。

    白尘芜原本以为自己之前的明示暗示足够让徒儿明白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于是将吉服交给徒儿之时,便没有多解释。

    其实少年捧着吉服看了一眼,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之前那话本里的某个情节。

    师尊是希望自己穿上这件衣裳吗?

    少年羞涩地想着。

    不过他一向乖巧听话,只踌躇了片刻便将衣裳换好了。

    白尘芜见徒儿什么都没问,便以为他果然已经明白了,于是亲手帮他梳妆挽发。

    女子一向不习惯玉鸾峰有外人在,于是提前婉拒了凌绝子要派来给莫清欢梳妆扮的男弟子。好在她手巧,又提前认真做了功课,做得不比那些男弟子差。

    于是少年一直误会着,任由师尊摆弄着,直到他被师尊牵着御剑到了玄霄宗主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主峰之上,热闹的宴席一路铺满了整条山脉,到处都是鲜红的绸子,和少年身上的吉服辉映着。

    礼乐声起,引鸾鹤共舞,鱼虫相歌。

    凌绝子弯着一双桃花眼,在祭坛之上唱着祝词。

    白尘芜执起少年的手,垂眸看着少年整愣了一刻之后,眼眶一点一点红了。

    “怎么要哭了?”女子轻声问着,眉眼温和。

    少年低下头,前些日子与师尊的一些对话迅速在脑海中闪过。

    其实师尊早就明示暗示过他许多次了,只是他从不敢往这处奢想。

    这么好的事,他不敢想。

    即便如今成真了,也怕只是个梦。

    白尘芜大抵猜到了少年心思,故意道:“徒儿这般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也好,叫其他人看了,便会觉得是为师强迫徒儿。”

    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非议徒儿了。

    少年闻言使劲摇了摇头,泪珠子反而落了下来:“徒儿是愿意的,徒儿思慕师尊……徒儿就是太高兴了……”

    “为师知道,徒儿别哭,为师是逗徒儿的。”白尘芜看着面前红衣玉冠的隽秀少年,仿若看着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

    白尘芜看出了,今日来参加大典的人,比她预想得要多。宾客眼中的欢欣与喜悦不是假的,是真心实意想要祝福他们的。

    没有人生来就知道如何去爱另一个人,有的只是两个互相将对方放在心上的人,生涩而笨拙地,想要将这世间最好的都给对方。

    所幸他们终归刺破阴云,将那一份美好送到了对方手中。

    从此,悠悠岁月,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