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亲……”
崔呈衍讪讪地重复了一遍，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我、我和哥哥……”
虽成家立业是迟早的事，可那也要等他长大之后才考虑啊！怎、怎么会、现、现在就……
更何况……他偷偷抬起头瞄了温良一眼，不由得羞红了脸。
他和哥哥都是男子……这、这新娘子！不都该是女子么！
所、所以……是哥哥嫁、嫁他……还、还是……
机智的崔五岁凝神一想，方才想起，刚刚温良叫的他……夫君。
虽然前面缀了个他不喜欢的形容词，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特别欢喜。
“怎么，还不信？”
温良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着笑意。
温良不知道崔呈衍的内心活动已丰富至此，还以为他尚处在消化接受阶段，便解下颈间戴的暖玉，放在手心：“看，这是你送给我的。”
崔呈衍半信半疑地看过去，玉石晶莹剔透，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是、是我送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瞄着温良，声道：“我……为、为什么会……”
他为什么会选一块玉石……送给哥哥呢？
崔呈衍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就是书先生口中的那些薄情寡义的负心读书人？！
崔呈衍不由得咽了口水，惴惴不安：“哥哥……你……”
“嗯？”
温良总算发现崔呈衍的不对劲，他收回暖玉，着急地拉过崔呈衍左看右看：“脸色怎这般难看？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本是最普通不过的关心，可在想入非非的崔呈衍眼里，却是温良不计前嫌仍真心爱他的表现。
“哥哥，我没事。”
崔呈衍摇摇头，一把拽过温良的手，十指相扣，眼神坚定，“书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然我现在不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向哥哥保证！今、今后！我、我定、定不……不负你！”
罢，还郑重其事地要与温良拉钩，“拉钩为证，我不骗人！”
温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崔五岁拉了钩。
“媳妇。”崔五岁笑得很开心，甚至还想盖章。
而温良就在此时反应过来，果断拉开了距离。
“等！等等！”他大喊，摸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呈衍。“你……你想干嘛！还、还有！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要命，他怎么也跟着崔五岁一起结巴了。
崔呈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为他没听清，又试探性地叫了声：“媳……妇？”
哥哥叫他夫君，他总不能再叫哥哥吧？崔呈衍还记得，爹爹总在四下无人叫娘亲媳妇，娘亲虽然嘴上着肉麻，但脸上的表情却很甜蜜。
莫非……哥哥不喜欢？
那……
“夫人？娘子？唔！唔唔！”
崔呈衍还未来得及将他脑袋瓜里储存的称呼逐一叫遍，就被红着脸的温良捂住了嘴。
“非礼勿言！”温良装作凶巴巴地样子，瞪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就开始乱喊。”
崔呈衍不假思索地点头：“唔唔唔！”
他迷茫，他不懂，明明是哥哥他们已经成亲，可为什么只准哥哥叫他夫君，却不让他叫媳妇？
这……难道就是夫子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良显然低估了傻子的撩人能力，只得松开手，心虚地偏过头去。
“不懂别瞎喊，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差点还被崔五岁亲了，他也太没面子了吧！
崔呈衍困惑地看着他：“成亲不是一件好事么？可为什么……哥哥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
奇怪，他看过那么多话本，听过那么多书先生讲故事，那些负心读书人最后都是这么的啊，怎么媳妇好像不喜欢？
不知不觉，崔呈衍已经在心里把温良当媳妇看了，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我……这……”
温良没料到崔呈衍的转变会如此之快，他支支吾吾，一时半会连敷衍的话都想不到。
挫败感油然而生。
温良懊恼，以前他争不过扮猪吃老虎的崔呈衍，现在连崔五岁都不过，真是实实地败在崔呈衍手里了。
这傻子的问题怎么还是这么多！
“没……没有为什么！”
得越多，越心虚。
“媳……哦不，哥哥，你脸红了！”既然媳妇不喜欢，那还是叫哥哥吧，他最听话了。
“很热！我先出去了！”
“哎哥哥等等我啊！我想跟你一起……”
崔呈衍的话还没有完，温良就麻利地拎着食盒出去了。
只剩下可怜又无助的崔五岁望着他的背影叹气。
媳妇的脾气好难捉摸哦，怪不得每次娘亲一生气，爹爹就拿她没办法。
崔呈衍皱眉，他看过那么多书，好像……确实没有一本书上记载过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那……他该怎么办呢？
☆
温良把食盒洗干净，还给二丫。
他本来是要借宿在李叔家，但因为崔呈衍当时昏迷不醒，不方便移动，所以才搬来了二丫这。
李叔过意不去，想要把借宿的银子还给他。可温良却表示是他救了崔呈衍，收点银子应该的。
“你这孩子，还客气啥。”李叔的眼眶泛红，心疼温良。“那子的傻病指不准要花多少银子，能省多少是多少。借宿的银子给二丫就是了，还给我做啥。”
事实上温良也给了二丫一笔钱，二丫受宠若惊，也连不要。
“救人是本分，拿钱就过了。”二丫摆摆手。“那公子的病……应该还需要银子吧？”
二丫奶奶也：“是啊，我们这地方，也没啥需要花钱的地方。行善积德的事情，哪能要银子呢？”
晓月也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什么也不肯再收温良的东西。
不太平的时候，难得的真情总叫人动容。
温良总觉得不好意思，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看村口那条路很破烂，不如我捐点银子，让村长找人修一修？”
崔呈衍从鬼门关外走一遭，不花点银子出去，他老觉得不踏实。
李叔一听，连忙摇头：“那可使不得！修路要花很多钱，太破费了。”
可温良却：“李叔，就让我为村里做点事吧！不用担心我破费，那傻子家境殷实，不花点给他的救命恩人，他要闹脾气了。”
这……有钱人的脾气可真难捉摸。
李叔与二丫奶奶相互看了一眼，面露难色。
他：“哎，其实也不是不修……就是现在……容州城守不住，北狄人过来了。咱们这就算路修好了，也不定会被北狄人破坏。倒不如让它破破烂烂的，不定北狄人还嫌路太烂，懒得过来搜刮。”
这几日，温良都在照顾崔呈衍，没有再去听容州城的事。
“容州城……失守了？”他头次听，不免惊讶万分。“我……我刚来的时候不是，还能再坚持几天么？”
“是啊！哎，造孽哦！”李叔愁眉苦脸道。“听连夜逃出来的人，因为粮草被毁，世子爷和卫将军算以退为进，但谁晓得容州知府也沦为北狄爪牙！直接开城门放北狄人进来了……”
李叔絮絮叨叨地着容州城现在的情况。
“得亏我们这离容州城还有一段距离，现在朝廷的军队退守到村外的镇上。是随时预备攻回去，可又有消息，北狄人兵分三路，同时袭击了容州、肃州、豫州三城。”
“肃州，豫州的情况也不好……朝廷可能还要从这边调兵去支援……”
温良听得胆战心惊。只不过几天的功夫，怎么北狄人就突然猛了起来？
容州、肃州、豫州是连着的三座城池，刚好形成大齐北部的边防线。
温良忍不住问道：“不是北狄攻大齐，兵力悬殊么？”
北狄人若是分散兵力，那世子爷和卫将军就不至于苦守容州还要被击退才是啊！
李叔也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逃难的人也只是，北狄人的骑兵很厉害，派出的人马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的多。温兄弟，你快带着傻子走吧！万一这里也被北狄人占领了，你们这些外乡人很容易遭到针对……”
李叔的句句在理，温良和崔呈衍留在这也只会是麻烦。
“可是……”温良仍有些犹豫，他看着李叔和二丫奶奶，下定决心道：“李叔，二丫奶奶，要不我带你们一起走吧？”
温良实在不忍心让帮助过他的好心人都留在这，毕竟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跑光了，万一李叔他们遭逢不幸，那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老婆子年纪大了，只想落叶归根。”二丫奶奶摇头道。“我在这村里一辈子了，走又能走哪儿去呢？”
二丫也跟着：“奶奶不走，我也不走。”
李叔看着温良，苦笑道：“温兄弟，我知道你想报答我们。可如今这情况……你们是非走不可，而我们却是只能留下。”
晓月也睁着大眼睛望着温良，坚定地摇摇头。
“温兄弟，你还是快走吧。”李叔最后。“你和傻子一走，我们就把进村的路封死，再做个掩护。若不是想找地投宿，估计也不会有人摸过来。”
“快走吧，干粮我让二丫准备。”二丫奶奶也苦口婆心地劝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温良看着李叔和二丫奶奶，心里一酸，终是重重地点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