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面色平静地看了沈铭一会儿, 像在考虑。
不久后，有些寡淡的声音开口：“秦焰的车祸，是你干的吗？”
沈铭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没怎么犹豫：“是。”
程音面色不变，又问：“也是你嫁祸给我？”
沈铭薄唇紧抿，默了半秒，无声点头。
程音笑了，不知该表扬他的坦然, 还是佩服他的勇气。
不过, 如果是真的程音音在这里，就这两点，虽然会伤心，但恐怕还真不会舍得放弃沈铭, 顶多耍耍脾气就被沈铭给哄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程音叹了口气，替程音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雨夜那三个酒鬼, 和你有关系吗？”
这一问，沈铭明显变了脸色，却不是惊慌，而是震惊。
难以置信的震惊, 而后变成低沉失落。
他突然将撑在墙上的手臂收回来，紧抿着唇, 下颔线条绷得僵硬笔直。
默了好半晌，开口的声音隐藏了所有情绪，平静得吓人：“在你心中, 我是那种人？”
程音一怔, 如果是程音音, 当然不相信那三个酒鬼会和沈铭有关系。
但看过的程音, 她知道沈铭心中只有仇恨，她知道沈铭后来甚至会加入邪教，什么黑心事都做得出来。
她对沈铭丝毫没有好感，只想避而远之。
默了半晌，她叹了口气，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算了，你是不是那种人也和我没有关系。”
着，又抬起了右手，展示了自己手指上缠着的墨色蛇——那看起来就像一枚戒指。
“反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和好是不可能的，我得顾虑我现男友的感受。”
完，程音直接准备越过沈铭离开。
即将擦肩而过时，浑身僵硬的沈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长臂一伸，拽着她的手腕，又将她给按到墙上。
这一次，他气场更强，蹙着眉，肃着脸，刚要开口，一道嘹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放开那个女孩！”
程音都被这声音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她好歹是个女生，长得还挺漂亮，会有男生愿意多管闲事实在正常。
只是，当她的目光越过沈铭，循着声源看过去时，又惊了下——
喊出那句经典台词准备英雄救美的男生，长着一张娃娃脸，身高比程音还矮一点，恐怕只有一米六五左右。
刚刚那声音就给人一种还没过变声期的感觉，这少年在形象上也给人一种幼稚觉。
事实证明，这感觉一点没错——
少年冲过来的样子就显得很可笑，“他”挎着个单肩包，跑步一颠一颠的，到沈铭身边后，拽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拉开，解救程音。
然而，“他”那瘦胳膊瘦腿，当然奈何不了沈铭。
程音在个头不高的家伙靠近时就发现了，这家伙应该是女扮男装。
虽然没胸，穿男式服饰，喉咙上还有假喉结……
但程音可是神医，看性别不单只看第二性征，更重要是看骨。男女骨架上的区别，她了如指掌。
女扮男装的姑娘拽住沈铭手腕后，整个人怔了一下，仰着脖子看他，声音略带惊喜：“是你！”
随后，又看到他手臂内侧的伤痕，皱起了秀眉：“你受伤了？”
程音眉梢微挑，与沈铭对视一眼后，也没向英雄救美的姑娘道谢，就越过两人，再一次径自离开。
这次，沈铭没再拦她，倒是那姑娘，诶了一声，想叫住她。
程音没扭头，朝空中挥了挥手，以示回应，随后掏出手机开地图导航，朝着教五的方向去了。
东大占地面积太大，教五距离宿舍楼还有点远。
程音没走多久，天空竟飘起了雨，起初丝丝凉凉的，落在脸上微冷。
而原本还有点晚霞的天空，也很快转暗，黑沉沉的，有些压人。
夏季的雨，从来就不温和，没多久就会越下越大。
程音赶紧去了南六附近的超市，买了把雨伞。
再从超市出来时，果然就听到雨声哗哗。
同时，又碰上了沈铭和女扮男装的姑娘。
沈铭手上已经绑好绷带，他与程音对视了一眼，倒也没再纠缠。
倒是那姑娘，走在沈铭身边，好奇的目光量程音。
程音内心轻叹了一声。
沈铭其人，隐忍又克制，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唯独利益与仇恨，被他刻进骨血里。
赶到教五5102教室时，已经是七点二十，偌大的教室里坐了有近百人，乌泱泱一片全是男生，女生恐怕只有十几人。
程音走到门口还没进教室，就听到响亮的口哨声，最靠近讲台的位置，坐了一排男生，他们眼神愉悦地瞅着程音，热情邀请：“美女！来这里坐！”
程音将伞收好放在门口后才进了教室，朝那几位男生扬了扬手指上戴的戒指，笑道：“美女名花有主。”
几人这时才看到程音正脸，她明眸皓齿，本就生得精致漂亮。身上沾染着些微水雾，便更多了韵味与风情，像清风，像皎月，像青竹叶上浮起的露珠，温柔又冷清。
他们眼底热情更盛，但也没再继续相邀。
这个世界女性死亡率高于男性，以至于男女比例达到近3:1。
许多女生不仅在结婚时会戴婚戒，交男朋友后也会戴上戒指。
甚至有些单身女士也会戴上婚戒，以示不想被扰。
而有绅士风度的男士，不会当众纠缠戴着戒指的女性，以免影响名声。
至于私下是否会动歪心思，从黑市里的催情一药卖得那么好，就能略窥一二。
另外，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男人思想“开放”，喜欢拈花惹草，大多已婚也不戴婚戒。
相对的，女人思想上就更“宽容”，容易妥协。
程音猜想，她当初遇上的霍一傲和叶澜两人，应该就是在这方面思想不和，才会导致离婚。
不过，程音自己本来就没有结婚算，就算有，也只是形婚，因此对这些倒也不太在意世界习俗特点。
要注意的，也就是防着有胆子大的男生私下搞动作就好。
这个死亡率偏高的世界，各种肮脏事件的发生几率还挺高的。
黑暗并不是仅存在于邪教，还会在那些受死亡威胁的人心中酝酿。
程音记得，按描述，很快就会有轰动全球的恶劣事件在东大军训期间发生。
一名身患绝症的大三学生，在临死前，无所顾忌地奸杀了十数名女生，甚至向东大日常用水里下毒，造成数十人伤亡，恶劣行径堪比邪教份子！
因此，中央不仅要对抗邪教份子，对那些将死之人也不得不更上心，以防恶劣报社事件的发生。
既然知道这个剧情，程音当然是有心想要阻止的。
只可惜，主要写的是女主最先研究出解药，解救了不少学生，受到学校表彰与奖励的剧情。
对于凶手，只在事后简单提到，是个没有亲人，性格阴沉孤僻的大三学生。
心里暗暗记下细节，程音就向着朝她招手的宣清桐那边走去。
宿舍的人先到的，给她占了不错的座位。
不过，程音只是去了声招呼，便声道：“我一会儿有重要的电话，所以就单独坐教室门那边了，方便出去电话。”
“那我陪你一起。”宣清桐想都没想，就要收拾东西过去。
程音赶紧按住她：“你这位置很好，就别换了。一会儿认真听讲，班助讲的东西都是经验，对新生很有用的。”
宣清桐抿了抿唇，点头：“那好吧。”
之后，程音就独自坐到了教室前门边的位置。
靠门边的位置虽靠讲台近，但其实看黑板不是太方便，所以空了好几个座位。
等程音入座后，有好几个男生蠢蠢欲动，想坐她旁边的位置。
不过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刚进门的沈铭和孔令岑占据了。
程音看到沈铭出现在5102教室的瞬间，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而教室内的声音，明显有些变化。
有几个男生私下议论沈铭，他不好相处，连大二大三生都看他不惯，他手上的伤就是证据。
也有女生面红耳赤，声议论着他的颜值，像某某明星，比某某校草更帅之类。
南九618寝室的那几个女生中，向香香几乎忘了和游子吟的赌约，炙热的目光追寻着沈铭，还无意识地拉了拉宣清桐的手臂：“哎呀，早知道我们应该过去和音音坐的，还能和男神坐一起！”
宣清桐虽然也觉得沈铭长得帅气逼人，但她没向香香那么开放，很快就不敢看了，声嘟哝一句：“他才比不上音音。”
坐在向香香左手边的游子吟突然趴在桌子上，脑袋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我输了，给你洗一个月衣服。”
向香香这才想起赌约，转头看着游子吟露出的耳朵，脸上乐开了花：“哎哟，遮什么遮呀，耳朵都红了！”
“我就吧，没个女生能抵挡他的魅力！这样远距离的看其实没什么，近距离才会发现，简直美颜暴击！”
游子吟脑袋埋得更深，没话，嘴里发出那声游子吟式的轻哼。
向香香难得见这拽拽的屁孩这么害羞的一面，更加乐此不疲的逗她，惹得游子吟越发害羞了。
坐在她们后面没什么存在感的游子鸣，也朝着沈铭的方向瞧了一眼，看到他旁边的程音和孔令岑时，眉梢微蹙。
七点半，伴随着响亮的雨声，班助终于走进了5102教室。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嘴角天然上翘，看起来很好相处，又似乎有点儿玩世不恭。
纪柯一进来，甚至没有自我介绍，就笑嘻嘻道：“都到齐了吗？应该没有人迟到吧？”
班群里强调过，错过这场班会的，甚至会有被退学的危险。
所以，人应该是都到了的。
但班助也没点名，直接开门见山：“现在，有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是学校规定。希望大家将所有电子产品交上来，如有违背，退学处理。”
下面有男生声议论：“又是退学处理，真当我们好吓唬啊？”
“就是嘛，整天退学退学的，也没见真有多少学生从东大退学的啊！”
纪柯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这群新嫩，声音漫不经心：“觉得我在唬人的，大可以试试。”
着，他拿出手机开始计时：“十分钟内，不肯上交电子设备的，自动退学。”
这番话下来，再嚣张的新生也收起了刺，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毕竟，能进东大不容易，谁也不想在刚开学就被退学。
只是，这样的硬性规定可苦了程音，交手机时，她走到纪柯身旁，轻声道：“必须交手机吗？我一会儿有个重要的电话要。”
纪柯依旧是一副笑脸，嘴角轻扬，声音里却没多少笑意：“什么电话，能比进入东大还重要？”
“关乎亲人生死。”程音抿了抿唇，没有退缩。
谈及生死，纪柯嘴角也收敛了，沉声道：“现在不行？”
“那人在飞机上，我在等他下飞机。”
纪柯垂眸沉思片刻，没多久倒也妥协了：“那你坐讲台这边，我盯着你，一会儿用手机，也要在我的监视之下。”
程音想了想，点头同意。
等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上交了，纪柯便从单肩包里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看起来像试卷。
下面瞬间又吵起来——
“天呐，不是吧？开学第一天就考试的吗？”
“就是啊，怎么不提前一声？我玩了一个暑假，什么都忘了！”
“安静！”纪柯拿崭新的黑板擦敲了敲讲台，“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谁讲一句废话，直接滚出去。”
这话一出，教室果然安静了，一双双眼睛盯着讲台，看着纪柯，也有人看同坐在讲台的程音。
纪柯将“试卷”分成几份发了下去，嘴里解释道：“这不是试卷，就是个调查表。每个人在上面填上自己的姓名学号，然后认真回答调查问题就行了。”
“问题都很简单，主要目的，就是证明你们是不是考生本人。历史上是出现过有人顶替别人读大学的情况，所以学校有相关方面的预防措施。”
“除了这个调查问卷，军训期间也会对你们进行体检，进一步验明正身。”
程音倒是没想到有这回事，不自觉的，目光就看向孔令岑。
她女扮男装混进学校就算了，不知要怎么混过体检。
想来，身份背景恐怕不简单。
程音看着调查问卷上，和密保问题有些类似的问题，略有些尴尬。
坐在下面的新生们，也有不少抓耳挠腮，似乎遇上了大.麻烦。
纪柯像是知道他们在苦恼什么，嗤笑一声：“不知道父母生日也没关系，调查问卷没必要考到满分，学校自然会有专门的批改鉴定程序。而且，就算怀疑，也只是深入调查，不会立刻否认。只要自己没有冒名顶替他人，完全不需要担心。”
这话一出，台下新生们瞬间安心了，一个个醍醐灌顶，下笔如有神。
写到一半，程音寄放在纪柯那儿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立刻停笔，看向他。
纪柯将手机递给她，人也凑过去：“电话要在我的监视下。”
程音点头。
于是，纪柯就看到，姑娘点开通讯录后，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连瑜”的号码。
纪柯何等人物，东大天之骄子！
而且能给新生当班助的，那都是在学生会里混得相当不错的存在。
他当然知道，那位药毒系神话般人物的胞弟，就叫连瑜！
他表面不动声色，整个人却瞬间竖起了耳朵，目光也注意着程音的一举一动。
连瑜将资料发给程音的时候，就猜到她会给他电话，因此接得也挺快。
只是，等了半晌，却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程音被人监视着，怕连瑾的事泄露，于是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于是，反而是连瑜先开口，声音温润：“放心，没事的。”
纪柯竖着耳朵，听得格外仔细。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精神为之一震！
东大已经大三的学生，还是有机会听到连瑾的声音的。
他记忆力极佳，几乎瞬间听出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和连瑾大神一毛一样！
纪柯整个人有些激动，差点忍不住想要从程音手上抢过手机，然后和自己男神上几句话。
不过，纪柯很快冷静下来，想到传闻，男神和他胞弟长相声音都一样，所以电话那头，应该只是男神他弟才对。
纪柯的情绪倒是冷却了，但眼底热情不减。
程音没注意旁边又一个连瑾的脑残粉，想了想，轻声道：“会和我带去的植物有关吗？”
连瑜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个推测。你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去找马叔问问，关于唐辕的事。”
听到这句，程音心下越发担忧。
她虽不知唐辕发生了什么事，却很清楚，噬魂花就是唐辕是从黑市拍下，再被她和连瑜截胡，带进瑾瑜实验室的。
但事情没弄清楚前，她也不好胡乱猜测，于是只留下一句“你10月还没出来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会去找你”的承诺。
她想了解连瑾的情况，不仅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担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噬魂花显然属于精神类植物，而程音自己有精神力异能。
如果连瑾真是受到精神方面的伤害，不定她能帮上什么忙。
挂断电话后，程音有些心不在焉。
而纪柯同样心不在焉，内心思索着：
马叔是谁？该不会是副校长吧？！
还有唐辕，那不就是他们学生会会长的亲弟弟吗？！
混迹学生会的纪柯，平时就很注重发展人脉，此刻自然越发心思活络。
他面上不动声色，目光轻轻瞥过了程音卷子上姓名那一栏。
程音音。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