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失忆后死对头人设崩了 > 第38章 那个嚣张得敢跟他叫板的……
    花羡鱼被绑在鬼哭崖前, 才明白这里为何命名为鬼哭崖。四面八方刮来的罡风,就好像那冤死的倒霉鬼,扒在耳边鬼哭狼嚎, 昼夜不息。

    花羡鱼琢磨着为何不叫狼嚎崖,约莫是狼嚎听起来不如鬼哭霸气。

    鬼哭崖上最可怕的不是风,是黑。

    鬼哭崖朝北,寸草不生, 裸露在风里的岩石满是岁月的痕迹,终年见不到日光, 因此潮湿阴冷, 毫无生机。天黑以后,浓墨般的夜色,如张开的巨兽大嘴,将光亮、声响尽数吞噬,连白日里那呼啸的风都停滞了。

    那是种与世隔绝的死寂。

    就好像被人埋进了一口棺材里。

    鬼哭崖对花羡鱼来,就是这口埋她的棺材。

    花羡鱼在这无声的死寂里,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起初, 她很怕,会自己和自己话,直到声线沙哑。

    她以为她会就此死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和鬼哭崖上的这些石头一样,在无休无止的时光里腐朽。到了白日, 她又清醒过来。有人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 给她喂了饱腹的灵丹和水。

    原来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这是君少疾对她的驯化, 也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第六日的夜晚,终于不再是死寂沉沉的黑。黑布隆冬的天幕,骤然被撕开无数道银色的口子, 轰隆隆的雷声战车般从头顶滚过,间或一声尖锐的巨响,砸在花羡鱼的脚下。

    花羡鱼平生最怕雷。她哭了,在电闪雷鸣中哭着向君少疾认错。

    她在君少疾面前的骄傲和自尊,尽数被这场雷声撕得粉碎。

    从鬼哭崖回来后,花羡鱼大病一场,昏昏沉沉躺了半个月。君少疾坐在床畔,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她在睡梦里扯着君少疾的袖摆,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错了,君少疾,我真的知道错了。”

    君少疾没算就这么放过她。

    驯服一个人的方法,就是让她丝毫看不到希望,彻底地臣服于他,再不敢起一丝违逆的念头。

    他喂了花羡鱼一碗汤药。与以往治病的汤药不同,没过多久,花羡鱼捂着肚子,在床上疼得滚。她揪着床单,冷汗连连地:“君少疾,我中毒了。”

    “我知道。”

    花羡鱼登时明白过来:“是你下的毒?”

    “以后每日午时会有人准时将药送过来,监视着你服下。”君少疾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拂袖起身,“阿鱼,这便是规则。强者制定规则,弱者只能服从。”

    花羡鱼叫住他。

    “放心,这药不会要你的性命,只是让你长一长教训。”少年美丽得像条毒蛇,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会疼多久?”

    “半个时辰。”君少疾完就走了,只留下花羡鱼躺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泪。

    即便早知与君少疾对抗的下场,花羡鱼依旧会坚持自己的选择。那时的花羡鱼尚保留着女孩的天真,倔强地竖起浑身的刺,与这个强者为尊的残酷世界对抗着,捍卫她生而为人的尊严。

    鬼哭崖的惩罚结束后,花羡鱼就落下了怕黑的毛病。最严重的时候,大白日里,哪怕光线稍稍黯一点,她也会命人点亮屋子里的所有灯烛。

    那药源源不断地送来,花羡鱼清楚,就算不要她的性命,长此以往下去,她迟早会死在这药上。那日,她默默承受着痛楚,躺在榻上数着时间。窗户外头,冒出个发尖,发髻编得极为灵巧,上头绑着红绳。

    那脑袋一会儿探出,一会儿缩回,窥视着大光明宫女君的秘密,而当那个脑袋再次冒出来时,原本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花羡鱼,不知何时已立在窗畔,伸手揪住那人的发髻。

    “疼、疼!饶了我吧,女君,我再也不敢偷看你了。”被花羡鱼揪住的姑娘,皱着眉头大叫起来。

    花羡鱼喘了口气,问:“你是谁?”

    “我叫紫芙,是新来的。”姑娘眨着灵动的双眼,好奇地盯着花羡鱼的面具,“你的面具真霸气。”

    花羡鱼身边的婢女都是君少疾安排的,她们跟君少疾一样讨嫌,花羡鱼从来不跟她们话,这个姑娘是个生面孔,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早就忍不住了,松开姑娘的头发,让她进来。

    那药一波又一波,疼痛搅得肚子翻江倒海,花羡鱼捂着腹,瘫坐在椅子上,拿出自己的零嘴,与紫芙分享。

    紫芙好奇道:“你很疼吗?”

    花羡鱼疼得没力气回她的话。

    紫芙又:“我偷偷听到她们,你服的这药,是用来炼制傀儡的。”

    “我本来就是君少疾手中的傀儡。”花羡鱼苦笑。

    “不是这个傀儡,是战傀。我见过战傀,他们都没有自我意识,不会疼痛,特别厉害。”

    花羡鱼心底一寒,忙抓住紫芙的手:“你知道解药吗?”

    紫芙摇头,话锋一转:“不过,闻柳私下在试药。”

    “闻柳是谁?”

    “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同进入大光明宫的。”

    花羡鱼拍着脑袋:“对啊,我真傻!他给我喂毒,我可以自己试出解药。炼药的事不能让君少疾知道,紫芙,这样,你帮我,左护法的位置还空着,我想办法让你当我的左护法。”

    紫芙其实也很讨厌君少疾,两个讨厌君少疾的女孩子,就这样结成了联盟。

    紫芙临走前,花羡鱼抓了把糖果给她:“下次过来帮我带只猫,我一个人住着,太无聊了。”

    *

    君少疾对花羡鱼的驯服计划,远不止于此。在紫芙为花羡鱼偷了三本药经,花羡鱼炼出七枚差点送自己归西的“解药”后,君少疾展开了他的第三步计划。

    “此人八岁给邻居的狗下老鼠药,十二岁偷看表姐洗澡,十九岁断同窗的腿,二十六岁酒后推自己的妻子下水,二十九岁杀死自己的老丈人。”君少疾手里握着把刀,刀架在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青年脖子上,“你,他该不该死?”

    花羡鱼被他拎着,被迫听了一肚子的偷鸡摸狗、作奸犯科,她连连点头:“该死。”

    “杀了他。”君少疾将刀丢在她的面前。

    “我?”花羡鱼指着自己的鼻子,下意识地摇头,“我没杀过人,我、我不成。”

    “凡事总有第一次。不要再惹怒我,你知道后果的。”少年欺身而来,掐着她的下巴,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如同毒蛇吐着信子。

    心理变态。

    花羡鱼推开他的手。

    “是跳进血池,还是杀人,自己选择。”

    “我今天还没吃饭,手上没力气,握不住刀。”花羡鱼瘫坐在地上。犯罪之人,自有律法处置,她不是刽子手,就算对眼前这人深恶痛绝,也无法做到毫无心理障碍的手起刀落。

    “身为大光明宫的女君,手上总是要沾血的。”那少年伸手将她提起,妖孽似的贴着她的后颈道,“你心慈手软,不愿杀人,可知天下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杀了你。”

    “就不能循序渐进,从最简单的做起吗?你让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去做刽子手,就好比逼着一条鱼学会骑自行车,简直就是无理取闹。”花羡鱼有气无力地回道。

    什么鱼?什么自行车?君少疾默了默,竟好话地点头:“好,就从最简单的做起。”

    君少疾答应得轻而易举,出乎花羡鱼的意料。而当君少疾与她站在街头,指着个落单的姑娘,花羡鱼赶在他前面开口:“先好,今天不杀人,也不做人贩子。”

    君少疾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只是想让你骗走她手里的糖葫芦。”

    这还不够丧心病狂的吗?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棱角竖得再尖再利,在日以继夜的磨下,终有一日是会被磨平的。

    花羡鱼穿越到这个世界已有大半年,当她为了自己的命,遵从君少疾的命令,从一个陌生无辜的姑娘手上骗走糖葫芦,她就知道,她和君少疾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展露败亡的趋势。

    被她骗走糖葫芦的姑娘,这辈子大概也会记得她这个不要脸的坏姐姐。君少疾给花羡鱼上了人心险恶的一课,花羡鱼同样也给这个姑娘上了人心险恶的一课。

    回到大光明宫后,君少疾给她服用的药改为三月一服。

    花羡鱼见到紫芙口中的战傀,她害怕自己终将变成这副没有灵魂、徒有血肉的傀儡,私下炼制解药越来越频繁。

    那些解药后遗症各异,上吐下泻、手脚发麻、脸色乌青,这些都是较轻的。最为严重的一次,是毒没解,反而双目失明了。

    她不敢让君少疾知道自己在炼药解毒,君少疾来找她时,她装作若无其事,捧着茶盏,胆战心惊地喝着茶。

    君少疾:“新的一批战傀已经炼出,请女君前往验收。”

    花羡鱼不自在地合上茶盖,点点头:“紫芙,一起去。”

    这时紫芙已经是大光明宫的左护法,花羡鱼自被磨平棱角后,听话许多,紫芙的左护法位置,是君少疾对她的嘉奖。

    紫芙走在花羡鱼的身侧,因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不便伸手去扶她,只是偶尔轻扯一下她的袖摆,提醒她脚下的路有坑。好在大光明宫的路,花羡鱼不知走了个多少个来回,一路上如履平地,没有表现出异样。

    意外还是发生了。

    数头失控的妖兽冲过来时,紫芙自顾无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羡鱼慌乱逃窜,一头扎下山崖。

    君少疾击毙这几头妖兽后,冷眼扫向追过来、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驯兽师们,袖中挥出一道白光,锁住紫芙的咽喉。

    紫芙趴在悬崖前,为自己的失职忏悔不已。

    “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君少疾沉声开口。任凭傻子都看得出来,花羡鱼的眼睛有问题。那么高的山崖,她再笨,也不会笨得自己去跳崖。

    “女君、女君遭人暗算,双目失明了。”紫芙双眼垂泪,不敢将真相全盘托出,只好找了个辞。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怕您嫌弃她蠢笨,责罚于她。”

    君少疾一心想将花羡鱼造成仙魔两道最强的女魔头,无法容许花羡鱼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想起花羡鱼慌张坠崖的一幕,紫芙的辞,令君少疾的心底忽的针扎了一下的难受。

    那个嚣张得敢跟他叫板的姑娘,终是被他亲手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