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渊把菩提送进混沌珠内, 坐在窗畔了个盹。不多时，袖中的混沌珠泛起微光，里头响起菩提的声音：“龙君, 龙君。”
“何事？”
“阿虞主人醒了。”菩提吞吞吐吐，“眼下这个情况有点奇怪，龙君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亲自来一趟吧。”
风临渊进入混沌珠。
菩提满脸为难地站在大殿门口。
混沌珠是风临渊照着无垢峰雕琢出来的, 清池交叠，红莲绽放, 花羡鱼曾自己想住漂亮的水晶宫, 他就对她的房间稍作改动，里面雕琢成龙宫的样子。
风临渊掀开垂下的水晶帘。殿内陈设干净整洁，一应器具无不金贵奢侈，他还细心地把花梨木宝榻上的软帐，都换成了姑娘家喜欢的粉色，连菩提都暗自感叹, 他们家龙君这回是真的开了窍。
此刻那榻上被子乱糟糟地团在一起, 本该睡在榻上养伤的花羡鱼不见了人影。
“阿虞何在？”风临渊问。
“这里。”菩提指了指那紫檀龙凤纹立柜。
风临渊愣住。
风临渊开柜门。花羡鱼缩成个鹌鹑的模样，藏在那一堆衣裙里。她抱着双膝，脑袋埋起来, 身体抖得比筛子还厉害。
“……阿虞？”
风临渊一出声，花羡鱼险些跳起来。她仰起头来, 仓皇地看了他一眼, 黑漆漆的眼珠子裹着水雾, 像极了那林间怕人的鹿。
“怎么回事？”风临渊沉声道。
菩提回道：“阿虞主人醒来就躲在这里，我干了口水，死活不肯出来。”
“阿虞。”风临渊探手, 想将她抱出来。那姑娘登时尖叫起来，“我没钱，我真的没钱！呜呜，放过我吧。”
风临渊手腕一抖，缩了回来，瞪向菩提。菩提满脸无辜，长得像抢劫犯的是您，这能怪我吗？
风临渊温声道：“阿虞，你看清楚，是我。”
花羡鱼认认真真将他看清楚了，点点头：“没错，是你，我记得。你追我，要抢劫我的裤子。”
菩提捂脸。龙君你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您也不缺裤子啊？不会是您趁人之危，想要霸王硬上弓吧？
风临渊极其憋屈，极其冤枉。
他该如何向她解释，她那天狼狈得像是刚被劫过的模样，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他什么时候要劫她的裤子了，那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他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她扣上这口黑锅，有冤无处诉。
“阿虞，我不是抢劫犯，乖，先出来，再跟你解释。”风临渊朝她伸出手。
“你一直唤我阿虞阿虞的，阿虞是我的名字吗？”花羡鱼蹙着眉头，刚要思考，脑袋裂开般的疼。她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冷汗连连地栽了出来。
风临渊搂住她，抱回榻上，指尖抵着她的眉心，注入灵力。灵力所到之处，将那尖锐的疼痛压了下去。
“不痛了。”花羡鱼见风临渊真的不会伤害她，眼底的戒备放下不少。她转着漂亮的眼珠子，直直盯着风临渊的双目，“我是阿虞，你是谁？”
“我是风临渊。”
“风临渊，没听过。”花羡鱼摇头，“你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风临渊犹豫了下，斟酌着道，“我是你的师叔，你是我师弟萧子慕门下三弟子，仙魔大战中你受了重伤，丢失记忆，在此处养伤。”
花羡鱼点点头，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她四处张望，看到菩提，指着菩提：“那只会话的萝卜，张口就叫我主人，它是我的仆人吗？”
去他妈的萝卜。菩提绝倒。它是人参，这句话它已经了无数遍，它不想再了。
“它叫菩提，以后在此照顾你。”
花羡鱼噗嗤一笑，乐了：“萝卜管自己叫菩提。”
菩提趴在地上用根须挠地板。莫计较，莫计较，她伤了脑子。
“有镜子吗？”花羡鱼想起什么。
风临渊抬手变幻出一面菱花镜。花羡鱼看清镜子里的模样，长长舒了口气。风临渊心知肚明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得翘了下唇角：“阿虞生得很好看，是三界第一也不为过。”
女孩子都喜欢被人夸漂亮，花羡鱼摸摸自己的脸，很是受用。开心没几秒，又惆怅不已。她失忆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有个萝卜吱哇乱叫，吓坏了她。
每当她用力想着以前的事，脑子就会痛得厉害，现在来了个好看的哥哥，一出手就能让她脑子不疼，不禁生出点依赖。尽管刚睁开眼时，他凶巴巴的，像是要劫的样子。
菩提奉上琉璃碗盛的药汁，花羡鱼刚要开口，风临渊率先问道：“苦不苦？”
“加了糖的，保证不苦。”菩提道。
风临渊拿软枕垫靠在花羡鱼的身后：“喝药。”
花羡鱼心道，他很了解她的习性，连怕苦都知道，转念又想到，他是她的师叔，了解她的习性，不奇怪。
放了糖的药一点不苦，花羡鱼三两口就喝下了。菩提捧来鎏金木盒，里面盛着蜜饯，风临渊拈起一颗金丝枣，抵到花羡鱼唇边。
花羡鱼吃了金丝枣，更不觉得苦了。
“是继续躺着，还是起来走一走？”风临渊道。
“我想起来走走。”
风临渊便扶着她坐起。菩提开衣柜，问道：“阿虞主人想穿哪件裙子？”
足足一面墙都嵌了柜子，柜子里挂着满满当当的女子衣裙，以活泼明艳的颜色为主调，都是仙门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料子轻柔如云，剪裁精致，裙摆的花纹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看得花羡鱼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我的？”
菩提点头：“都是您的。”
“还有这些！”菩提跳到梳妆桌上，开妆奁，拉开抽屉，“这些首饰和胭脂水粉，也都是您的。”
首饰分门别类放好，从珠钗耳珰到项链手环，翡翠黄金珍珠宝石，样样都有，甫一开，满屋子都是珠光宝气。
花羡鱼呼吸急促，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这些胭脂香粉也都是刚出来的新品呢。”菩提拿起一瓶玉露膏，“听神音阁的轻音仙子日日擦这个，皮肤吹弹可破。阿虞主人您本来就很漂亮，这些身外之物都是锦上添花，您要是不喜欢……”
“不，我就喜欢这些身外之物。”花羡鱼要不是顾及到风临渊在，都想冲过去，亲亲抱抱她的宝贝们。
姑娘家要更衣，风临渊和菩提自然要回避。花羡鱼关上大门后，抱起衣裙，一头扎了进去，满心满眼都是幸福感：“爱死你们了。”
她挑来挑去，挑得眼睛都花了，最后挑了件紫水晶色罗裙。裙子的尺寸很合身，就像是照着她的身量裁出来的。
风临渊与菩提站在门口。
水中红莲迎风摇曳，风临渊的目光停留在荷尖上：“这次阿虞醒来，较之以往的张扬，收敛了许多。”
“这对龙君来，未必不是好事。”菩提启唇，“她现在是三界公敌，神剑宗这么多双眼睛，龙君要护着她，实属不易。她安分些，愿意听龙君的话，倒省事了许多。”
风临渊其实是担心花羡鱼摔坏了脑袋。她难得这么乖巧，风临渊都怀疑自己捡了个西贝货回来。
菩提道：“龙君不该这么想，失忆的阿虞主人相当于一张白纸，龙君这次运气好，碰上了个乖丫头。”
风临渊依旧愁眉不展。
菩提突然好奇道：“失忆前的女君，满肚子坏心眼的阿虞主人，和现在这个乖乖白兔，不知龙君更喜欢哪一个呢？”
“于我而言，都是阿虞。
菩提佩服。龙君现在不但开窍，连送命题都能拿满分了。
两人了一大通话，殿内还没动静，菩提不由提高声音问道：“阿虞主人，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了。”
风临渊与菩提踏进殿内。花羡鱼坐在梳妆镜前，头上插满珠翠，颈上挂满珠串，腕间套着翡翠手镯和黄金手链，就连腰间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环佩流苏。
菩提一头栽倒：“阿虞主人您是算开珠宝首饰店吗？”
花羡鱼满脸纠结：“这些都很好看，我不知道选哪个。”
关键是都很值钱，她挂在身上有安全感。
菩提看着她那一脸贪财相，不免感叹，甭管变成狐狸还是白兔，这个丫头贪财的本性没变。
风临渊摘下她头上的珠翠，褪下她腕间手环，重新给她簪上紫玉宝簪，耳垂挂上同色的耳坠，脖子上同样垂下一枚紫色的宝石项链。
“我现在就像一颗大葡萄。”花羡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
“是那种晶莹剔透、鲜嫩水灵的葡萄啦。”菩提不吝赞道，“阿虞主人的姿色，就是神音阁那位美丽的轻音仙子见了，都会自惭形秽。”
“你老提到轻音仙子，她是谁呀？”花羡鱼好奇。
“她是我们家大人的爱慕者。我们家大人风姿卓然，喜欢我们家大人的，排队能排到山门口。”菩提奉风临渊为主，有人喜欢风临渊，它自然与有荣焉。
“不过我们家大人只喜欢一个人。”菩提又跟了句，“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还处处跟大人作对，气得大人肝疼。”
“谁？”花羡鱼道。
“以后阿虞主人就知道了。”菩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