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53章
    逢上下月十二, 正是太后五十大寿。

    宋祈早早准了柯家请太后移驾贺寿别苑的奏表,于当日母子一齐动身。

    从紫微城午门到东城门,一路车马煊赫, 飞龙舞凤, 沿途皆有大汉将军扛起帷幕随行遮挡,敲锣鸣鼓,以示百姓, 所到之处无不俯首帖耳,鸦雀无声。

    清黛她们早便先到了,随朱若兰一道在偏厅与康和郡主等命妇贵眷话, 直到闻得太后和皇帝圣驾将临,才又跟着众人一道去到别苑大门。

    此时方知这园子的规模, 从大门到前院迎客用的正厅门前,足足纳下了百余人众。

    但凡这京中数得上号的宦官人家都到齐了,男人们不管老少都一字排开地站到大门之外迎候, 女儿家就守在门内, 按爵位品阶着服大妆,肃手恭候。

    像清黛清照这样侯门千金, 原本跟在主母身边即可, 但因她与柯家主母又是姨甥,少不得要被她拢在身边, 故作亲厚。

    可怜清黛此生此世压根就不想再和那对皇室母子有多少交集, 全然没想过要冲得那么前,一时心底满满都是无法言的欲哭无泪,

    等候在柯姨妈身边的便是武宁侯夫人沈柯氏, 也就是沈猎他那个有等于没有的老娘, 她今日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半死不活样儿, 只为着她身后必须带出来的庶女沈猜。

    此番还是清黛头回见到沈猜,只见她皮肤黝黑,眼眸乌亮,身形高挑,肩削腰直,拢在一袭黛蓝竹纹大袖披风里仍不减她驰骋疆场的飒爽,衬得身前的嫡母愈发圆润孱弱。

    她很快就发觉了偷偷盯着她看的清黛,却也并未觉得她失礼,只大大方方地侧目冲她轻轻颔首微笑。

    然后又一抹脸,朝她做了个的鬼脸,坏心眼地故意吓唬她。

    清黛愣了愣,圆溜溜的杏子眼朝她眨巴了几下,不由低头抿唇忍笑。

    笑过之后本要趁人不注意回敬她点什么,不防皇帝和太后这时到了,门外的男人们已然乌压压跪倒一片,她只得随着众人齐齐下拜叩首。

    不知过了几时,繁复的面圣大礼正把她跪得晕头转向,却听原本还在和柯姨妈官腔摆架子的太后忽而道:“这就是你那外甥女,孟侯府的侄女?”

    清黛了个激灵,半慌不忙地微微上前,行了个郑重的见礼,“臣女见过圣上,见过太后,恭祝太后寿比南山,福泽万年。”

    柯太后眯起一双柯家人标志性的凤眼,瞧着眼前的姑娘,第一眼只觉她形容优雅端丽,行止大方得体,犹如教养于宫闱般高华自持,心下不由一动。

    扭头对着正和沈猜话的宋祈道:“这就是孟岸家的那个闺女,皇帝瞧瞧,竟是这样一个美人胚子,怪道她父母北上之前那般牵肠挂肚。”

    清黛闻言羞答答不敢抬头,只悄悄看了看宋祈的龙袍衣带,只觉他还似以前那般消瘦病弱,腰间玉带勒到最紧处竟还有些松垮。

    他的声音也还是她所熟悉的轻细羸弱:“这样的年纪就与父母分别两地,来都是朕的不是了。”

    清黛低眉顺眼地答:“与边关的安宁相比,臣女一家的暂时离别又算得了什么?圣上乃是贤明之君,心系大家,何错之有?”

    完,她已然感觉到头顶太后的目光欲渐发冷,“你就不想你爹娘?”

    清黛不紧不慢道:“回太后,当然想,有时候想的夜里睡不着觉,躲在被子偷偷哭,哭着哭着就又哭饿了,饿起来便又思念我阿娘做的柔夷米糕,便哭得越发伤心了,臣女便在心里想,以后还是不要仗了,要不然又不知天底下多多少像臣女这样的孩子。”

    她的话自有一番童趣天真,诚实而又不失分寸,成功安抚住了太后敏感气的神经不,还逗得周围众人忍俊不禁。

    太后眉开眼笑地又问了几个关于年龄、读书还有针凿女红上的问题,她都回答七七八八,马马虎虎。

    太后对此颇有些失望,只当她是个天真蒙昧的无知女子,只不过是规矩和口齿被家里教养得好一些,其他也不觉有什么过人之处,便撂开不再理会了。

    另一边的宋祈压根也没看她几眼,她心里反而长舒了口气。

    后来随着这对母子入席,柯家办席时心思用得巧,将各家未出阁的姑娘单独放在一处园子,桌椅酒食随意摆放,各自寻找,让她们免受御前的拘束,失了原本的纯真天性。

    是以待皇帝太后入席以后,清黛便和柯家其他几个女儿并沈猜一起,由人引着往女孩儿们在的园子里走。

    她和柯诗淇有日子没见着了,姐俩这会儿正有不完的话,互相牵着手笑笑没多久,也便到了去处。

    那园子修得颇为气派,遍地琪花瑶草,寿石修竹成林,亭台楼阁尽数交错掩映其中,仿佛是画中才有的仙境福地。

    恰又是春日,这京里多少妙龄少女齐聚在此,各个花枝招展,穿红着绿,三三两两地穿插在妩媚花蝶之间,尽显娇态。

    清照和龚灵巧已在一处八角亭上等了她们许久,见她们进到亭子来,便道:“可算等到您二位的尊驾了,如若不然我这耳朵都要被这巧丫头给吵聋了。”

    龚灵巧不服气地拿帕子掷她:“就你孟三姑娘好静孤僻,我才了几句就嫌吵?等明儿我就送你一只大鹩哥,挂在你窗前日日夜夜地烦你,治一治你这一身刁钻毛病!”

    清黛一面坐到清照身边,一面笑盈盈道:“那倒不必让巧丫头你破费,只让你随了我和姐姐家去,天天与我们同起同居,可不就尽够了么?”

    “好啊,你就知道帮着你姐姐,一来就变着法儿地笑我!”龚灵巧恼羞成怒,跺跺脚又扑上去与她闹做一团。

    柯诗淇见她们闹得东倒西歪,老母鸡般地操心道:“仔细别把桌子碰翻了,让旁人以为这亭子里竟是些没规矩不长进的。”

    可惜她们谁都没听,清照就在边上瞧热闹,时不时还帮着清黛绊住灵巧,暗戳戳拉个偏架,好半天才能安稳坐下。

    清黛一面理着让龚灵巧揉皱了的衣裳,一面随口问:“怎的一路没见着唯姐姐?”

    方才输给她姐妹俩的龚灵巧此时可算逮到了机会,指着远处正与易令舟话的那对姐妹讥讽道,“人家嫡亲姐姐回来了,还要我们这些没品没阶没脸面的作甚?喏,人家可是借着容姐姐攀上了公府姐啦。”

    “瞧你酸溜溜的,公府姐又怎么了,信不信我妹妹张张嘴,就能替你把人轻而易举地拢过来不走了?”清照缓缓摇着扇子,话里含酸。

    清黛知她意思,偏大咧咧的龚灵巧不晓得,还轻搡了她一下:“若真把人儿叫来,你俩可不得把柯姐姐家里这样好看的亭子生拆了?好姐姐,就当是替柯姐姐家省些银两吧。”

    原本清照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若非清黛来了后硬将她从她的高岭寒峰上拽了下来,龚灵巧这般鲁直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与她上话。

    这乎会儿怪脾气给她招惹犯了,但为了不在家外与人难堪,她索性低下头去专心用饭,懒得理人了。

    折腾了这半日,清黛早就又饥又渴,前心贴后背,又被龚灵巧那么一闹,也没力气再来给她们做和事佬了,正要提筷用些饭菜,忽一转眼,却又看见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正孤单单立着个纤细人影。

    那身黛蓝衣裳是她认得的,确是方才与她偷偷扮鬼脸的沈猜无疑。

    清黛从前已然见过太多此世不为人知的哀寂,远远瞧见这样一个孤单寥落的沈猜,莫名又想到了她家那个同样身世如飘萍的弟弟。

    他们沈家兄弟姐妹几个的命途是多么的相似,除了因为死得太早清黛并不了解的沈狩以外,好似每个人都是这样,在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仿佛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云,再怎样低垂,都永远无法与凡尘俗土混为一谈。

    甚至还要遭到那些扎根在地上的庸人蠢物的冷嘲热讽。

    龚灵巧好像也注意到了她,夹菜的时候哀叹起:“唉,来那沈家姐姐也是忒倒霉了些,当年便是借着女爵令扶摇直上,如今却也就着女爵令的裁撤摔进泥里。她没随军之前,我还常去找她玩,可自她回来以后,我娘就再不许我去了,她和我不一样。可我想不通究竟哪里不一样,明明她从前也很爱笑爱闹,活泛的很呢。”

    柯诗淇轻声缓语道:“也并非真就摔进泥里了,如今太后既肯答应也请她来寿宴,想必也是动了心思的。”

    龚灵巧忙追问:“什么心思,难不成太后娘娘真要趁着此次寿宴给圣上挑出个皇后来?”

    柯诗淇倒也不放着这几个常在一起玩笑的姐妹,缓缓道来:“虽听上去有些离谱,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你瞧我家这别苑后头,本就还空了好几处可以住人的庭院,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会从这回寿宴上择几家出挑姐留下,暂住于此,供她为圣上再细细遴选那中宫之主。”

    龚灵巧听得噗嗤一乐,“原来太后娘娘真这么算的,我娘和我的时候我还一个字都不信呢。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没信,也没听我娘的仔细梳妆扮,要不然真给太后选了去,我哭都来不及!”

    “巧儿!”

    柯诗淇被她胆大包天的话吓了一跳,心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着有人在近前之后才松了口气,“你呀你,这种不恭不敬的话也敢随口乱!”

    谁知这时清照却又幽幽开了口:“她的不也是实话?难道咱们几个里还有人巴望被太后瞧中,关进那四四方方的大笼子里?”

    “就是就是,更何况圣上他…又不喜欢女人……这不是让人白白进去守活寡么?”龚灵巧有些难以启齿。

    柯诗淇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就来捂她那张没分寸的嘴,顺便求助清黛,谁知又碰着个胆的墙头草,捧着饭碗嘿嘿一笑:“少数服从多数,淇姐姐勿要怪我。”

    难为最好脾气的柯诗淇也被她们几个气了个半死,绝望地用帕子一一点过她们的鼻尖,“等着吧,你们这些个高门千金,绝对一个都少不了!谁都别想跑!”

    作者有话:

    虚假的剧本持有者:清黛

    真正的剧本持有者:淇姐姐

    (大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