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63章
    康和郡主并非固执己见之人, 回头把易君彦的话细细思量了一番,对周家这门亲事也便渐渐没那么热衷了。

    宁国公从军营回来后,夫妻俩关起门来了半天的话, 最终传到易令舟这里的结论就成了, 左右当时康和郡主并未一口答应结亲,此事大可就此含糊其辞,不了了之。

    至于易君彦的终身大事, 宁国公见他肯发奋上进,便也应允由着他自己的主意,待明年春闱之后, 才行定论。

    此事传至桐园之中已是半个月后,最高兴之人莫过于易令舟。

    反过来处境最为尴尬难堪, 自然就是周芸。

    前不久人人都道周易两家有喜,那位京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玉面如意郎即将归她一人所有,她身边那些姐妹忙不迭阿谀奉承, 巴结讨好。

    现如今却是一朝从云端跌入泥里, 又在这女儿云集的桐园住着,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倒还好, 那些惯爱拜高踩低的墙头草当即就同她变了脸。

    门前来往的人少了, 明里暗里冷嘲热讽的话也多了。

    龚灵巧也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中的一个,“听闻周家姑娘这些日子一直托病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除了南五姑娘进去过几次, 便再不肯见旁人了。易姐姐,我们这儿就属你面子最大, 要不然你去瞧瞧她?”

    易令舟傲气地扬了扬下巴, “她之前领着人羞辱沈姐姐和阿宝, 那是她跟红顶白又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眼下她一落势我就去她面前耀武扬威、幸灾乐祸,那我岂非也成了和她一样的人?”

    难得今天清照心情好,摇着团扇语调轻快:“这丫头固然刁蛮跋扈,但也晓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之理,诚然长进不少。”

    易令舟白了她一眼,“不敢当您孟三姑娘如此谬赞,我只是不屑而已。何况她那昭君居又有什么好去,院里一片荫凉都不见,屋子里活像个大蒸笼,这个时节进去一趟能生生淌下两斤汗,她不肯见人,却不知又有谁愿去她那儿受罪。”

    柯诗淇道:“今年京中节令反常,这几日尤比前两年更要热三分,上哪儿其实都一样。不过昨儿我大伯娘才叫我过去与我了,阿宝原住的飞鱼川下近两日也就要整修好了,到时咱们就又有地方避暑贪凉了。”

    龚灵巧闷闷地托着腮帮子,“听经由上回闹蛇之事后,为了不落人口舌,此番修整柯家大太太可是下了大力气的,就是那儿一直神神秘秘地围着,也不知具体修成何等模样了?”

    柯诗淇柔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具体是个什么样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大伯娘了,待竣工之日会亲自前来验收,到时咱们就跟着她一块开眼不就好了。”

    话到这里,众人倒也无甚意义,只是了那么久的话也都有些累了,便各自沉静下来,呷茶的呷茶,看书的看书。

    但只清照余光一撇,却在坐在她身侧清黛目光空洞,眉头紧锁,手上正绣着那只竹叶荷包,也还停留在半刻钟之前的那一针纹丝未动。

    怕她扎着手,清照便替她把绣撑子先拿到一边摆着,“想什么想得这样入迷?”

    清黛兀自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见几个姐妹这时也都朝自己看了过来。

    她无可避讳,实话实,“我只是在想,眼看快要中秋了,飞鱼川下也要修好了,也不知咱们还要住在此处多久?”

    “住在这儿不好么?”龚灵巧却觉得她的问题匪夷所思,“不用被我娘逼着做针线背女四书,也不用听她和嬷嬷们的唠叨,天天想做什么做什么,还能和姐妹们日日一块玩,我便是一辈子都住这儿也甘愿。”

    沈猜点了下她的鼻头,“你这话要是叫龚家伯母听见,定要伤心的。”

    转而又温声对清黛道,“虽不过是从城中搬到城郊,但到底也是与至亲一别数月,这园子泰半的姑娘都是想家的。只是陛下对于立后一事一直未曾松口,咱们何时能够各归各家,还犹未可知呢。”

    “总不能圣上一日不松口,咱们就在这儿住一日吧?倘若圣上能坚持个三年五年不答应呢?咱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儿吧?”易令舟惊得差点跳起来。

    柯诗淇柔柔一笑,也乐观地,“既来之,则安之。我上次进宫时从太后娘娘的口风里听出,陛下早有要散了咱们这群人的心思,但就是一直未曾寻到合乎情理的借口罢了。不定过不了多久,陛下脑中灵光一闪,就想出法子了呢?”

    清黛却也并非在这住腻了,原本她也和龚灵巧一样,喜欢住在这儿时的自由自在,随意懒散。

    偏那易君彦不识趣,非要把她拖进他们周易两家这趟浑水里。

    现下或许易令舟还不清楚他不肯答应娶周芸的原因,但经了上回发钗之事,康和郡主那般警醒之人,又怎会反应不过来自己儿子的那点九九。

    纵使被他动,但想必对自己的映象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这起是非的另一主角周芸对她本就有心结,此时身畔又有个南素唯常来常往,尚不知会在她那儿捣鼓些什么。

    这两人一个心黑一个手狠,鬼知道又能折腾出什么事来,叫她无时无刻敢放松。

    是以与其在这儿成天过得在后宫般需要时时提防,步步为营,她宁愿滚回去对着孟家的鸡飞狗跳。

    待又过了须臾几日,飞鱼川下二代彻底竣工,柯姨妈翻好了黄历,定好了时辰,便乘着马车从内城来到了城郊。

    好巧不巧,这日与她同行的竟还有慎王妃南氏。

    慎王妃深居简出,清黛记得上回见她还是两年前去柯家拜年之时,也就这两年为了提早给她家儿子物色媳妇才多出来了那么几次。

    又听闻她对理想儿媳妇的要求貌似很高,连着挑挑拣拣这么久也不见她下定决心跟哪家提亲。

    这回多半也是为着京城大半的闺秀贵女都聚于桐园,这才动了心思。

    园中住的十几个姑娘得知她来,便也都借着要来共赏飞鱼川下修缮好后的模样做由头,上赶着凑到她跟前混脸熟。

    清黛略略扫了一圈,没想到先前一直足不出户的周芸这天竟也来了。

    远远与她目光相接的时候,还冲着她颔首微笑,让她莫名想到那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这外甥女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了,明明我记着初次见她的时候,才那么点高呢。”慎王妃一边观赏着飞鱼川下院中的景致,一边笑盈盈地用手在身前拉着清黛比划。

    柯姨妈皮笑肉不笑地道,“孩子愁生不愁长,年前我瞧着纨二爷不也比去年高出整整一个头,我康儿回来,这国子监中属纨二爷最是高挑英武,骑射事上他敢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

    慎王妃谦逊颔首,“他是白长个子不长心,哪及你家康哥儿年纪,文采斐然,国子监的博士哪有不夸的?”

    转而继续牵着清黛软乎乎的手问,“对了,我听闻你同你姐姐自去岁冬日里便不再去我娘家上学了,这又是为何?”

    清黛口齿伶俐地回答,“《礼记》云:‘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前两年我与姐姐有幸能往大姑姑家学塾听学,全仰赖亲戚骨肉之间情深义重,大姑姑和大姑父还有南老太君大方开明。但家中大伯娘也,姐姐同我年岁渐长,再无仗着亲戚情分轻乎礼数的道理了,便把我们叫了回去,专心女红礼仪,谨守女儿本分。”

    慎王妃静静听着,目露满意之色,盯着她不住点头,听罢才又笑道,“孟侯夫人的考量也没错,高门女子知礼明仪确实远比通晓诗书重要的多。只不过这人世间许多道理礼节都在书中,若彻底不让你们读书了终究也不是妙法。”

    着,她忽又生了一番想法,眼睛亮亮地看向柯姨妈,“伯爵夫人,瞧着如今华都这么多好人家的闺女聚于贵府,想来成日也不过是玩闹嬉戏,何不如借贵府宝地,兴一闺学,再向太后娘娘求个恩典,从宫中请上几位德高望重的教习女官来为诸位姑娘们指点迷津,如此恩泽臣下,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拒绝。”

    柯姨妈眼珠一转的功夫,未及开口,不知何时已然挤开清照,来到她们身边的周芸就抢先恭维起来:“王妃娘娘慧心巧思,实在就是我们的心声。不求能得宫中女官大人们的指点,便是能和孟家姐姐那样饱读诗书的才女于同处念书,耳濡目染,也已然是我等之福了。”

    慎王妃方才还诗书不及仪礼,她冒然插话进来就算了,言语之间不知是故意顶撞还是想借机暗踩清照一脚,自以为高明,结果就连清黛都听出了不妥,慎王妃和柯姨妈这样的人精自然更不用。

    慎王妃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家自是要以明理端庄、慎言慎行为佳,这上面确实是孟家三姑娘得体妥帖些,周姑娘是该同她学学。”

    她这话虽不严厉却也不客气,清黛余光看见,那边的周芸眼眶当场就红了,呆呆地竟不知如何回话。

    气氛不声不响地凝固住了,清黛垂手不语,她们的附近除了柯姨妈也就只有柯诗淇易令舟还有清照,后两位自然也不会帮她话解围。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老好人柯诗淇笑呵呵地走上前,借口日头毒辣,要清黛请了两个长辈一块到屋里去坐着歇息。

    飞鱼川下原就偏僻窄,即便重新修缮过,地方也大不到哪儿去,被泉水占了一半的庭院里如何容得下十几个姑娘外加两个长辈和一众丫鬟婆子,沈猜一开始看出来后便拉着龚灵巧去引了几家姑娘先到屋里去坐。

    这会儿见柯姨妈和慎王妃她们进来,她本算又带些人出去庭院里,慎王妃瞧见正屋里另几家姑娘正和不知谁豢养的猫儿玩得兴起,不想搅了她们的兴头,就提议先和柯姨妈到里屋一观。

    “这屋舍原是我外甥女的住处,虽为着上回的事让她暂时搬出去了,可我想着用不了多久她还要搬回来,是以里面的大多陈设都未叫人碰,依旧照她住在这时那般摆设陈列,时时派人扫着。”

    柯姨妈大抵是为了在慎王妃面前挽回一下两年前慢待清黛母女的刻薄形象,此番对清黛便显得尤为热情亲昵。

    着,还自顾自笑眯眯地扯起床榻边原本掖得好好的纱帐,献宝似的和慎王妃道,“就连她这纱帐和枕头被子我也未敢叫人轻易收拾,想着万一姑娘家有什么精致的洁癖,便只等她自己住回来后……”

    “咚。”

    谁曾想她话到一半,便有两册装帧粗糙的书卷,顺着她手里那一片纱帘从床里枕头下滑落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开了书页。

    清黛并无睡前看书的习惯,还正疑惑是不是龚灵巧那爱往人被窝里钻的淘气鬼偷藏了什么书在她枕头底下,目光已然不经意地落在了那摊开的书页上。

    第一眼没看清,她忙又定睛一看,却是当即被其上那被花里胡哨的油彩细细描摹出的,两具暧昧交缠在一起的躯体吓得呼吸一滞,面红耳赤。

    四周看清了的姑娘们纷纷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呼轻叫,她下意识地把脸埋进阿珠怀中,轻易不敢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