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94章
    “姑娘料得不错, 那天姑娘前脚刚离了侯府,夜里三太太便又去看了三姑娘,言语之间多有怨怪挑拨之意, 三姑娘当世没表露出什么, 只在她临去前送了她一盒上好的沉水香,三太太欢喜的紧,回去就用上了。”

    阿珠话到此处, 清黛也逐渐回过神来,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不相干的人之后, 才扬了扬交叠在膝上的手,让她继续。

    “三太太那边用着, 三姑娘便悄悄让人停了自己屋里的,改用了清甜些的栈香,那个叫墨香的平日不常进三姑娘的书阁伺候, 闻不出这两种沉香之间的差别, 到现在恐怕都还不晓得自己已然漏了馅。”

    乾人从古至今皆有焚香之雅癖,尤其是钟鸣鼎食之家, 便是府里稍有地位的下人管事房里都必然摆着香炉熏球, 威远侯府也不例外。

    沉香作为大多焚香雅士的心头之好,又有三等之分, 头等自然是沉水香, 栈香次之,黄熟香最次。

    这其中沉水香虽排在头名, 但由于香气的调性偏清冷辛辣, 比起它, 寻常的妇人姐们都更爱栈香的清幽甜美。

    是以, 孟侯府里也只有才情风雅的清照屋里喜用沉水香。

    郑氏出身不高不低,嫁入侯府这些年,上有朱若兰这个严厉的长嫂压制,交际的范围也有限,又亲眼看着清照被孟岩朱若兰千娇百宠着养大,理所应当就会认为她的东西便是最好的,难得从她那儿收一回礼,又焉有不用之理?

    那个墨香八成也早就跟她勾搭上了,并且深受信任,常常需要进出她的内屋通风报信,这才染了一身沉水香的气味儿回来。

    不过,“可即便如此也明不了什么,他日提那丫头上来审问的时候,她仍有一通可扯,什么被临时叫去派了差事,或者在园子偶然遇见,了几句话,总之都不足以将她和三伯娘一举拿下。”

    清黛摇着头,同时也在低头不断地思索着。

    明珠瞧出了她的犹疑和纠结,不由扶上她的肩,轻声劝慰,“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何不出来,大家一起琢磨琢磨?”

    当时朱若兰与孟槐话时,她们这几个丫头都被叫去了廊下候着,也就清黛捡了个漏,但她想到这事根本瞒不了多久,也便先告诉了她们。

    阿珠听完便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急忙俯身在她膝前蹲下,“那姑娘还是赶紧把事情和三姑娘通了气吧,让她这就想法子应对了啊!”

    “三姐姐一贯都是一着急便关心则乱得性子,这时候就让她知道未必是件好事。”清黛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珠也警觉地重重道:“对,姑娘此时去,三姑娘若接着就去侯爷和侯夫人面前闹起来,侯夫人一追问、一联想,没一会儿就会看出来是咱们在中间传话,到了那时又岂有咱们姑娘的好果子吃?”

    “明珠得不错。”

    沉着冷静素来都是她的好处,的话也正中清黛下怀。

    只阿珠还急得直结巴,“可,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姑娘,被、被蒙在鼓里吧……要是她日后知道姑娘你今日瞒了她,你们姐妹多半是要…要起心结的……”

    “阿珠得也不错。”心眼实诚也是阿珠的秉性,清黛也不觉得她得有问题。

    结果却让两个珠都是弄得一头雾水:“那姑娘到底是还是不呀?”

    “……。”清黛缓缓从池子边得矮石墩上站起身,一面往念慈堂的方向走,一面慢条斯理地,“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话是我传的。”

    可这不是废话中的废话么?

    这下子连明珠都有些急眼了,她却仍旧不紧不慢地沉吟着,“你们分头去给子规和秋雁传话,让她们两个把这个消息分别通过霍妈妈和墨香告诉姐姐。

    “对着墨香时,切莫让她们出是我递的话,就是……听朝晖堂的人私下的。而霍妈妈那边,尽可把我不想被人知道消息来源于我的意思表露给她,想来霍妈妈应是能明白的。”

    两个珠起初都听得一知半解,明珠敛眸想了一会儿便心领神会。

    阿珠还是半懂不懂,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有自己一贯的准则,那就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清黛,清黛什么她照做就是了,于是两人领下差事,紧接着就去办了。

    霍妈妈的办事效率也高得出奇,没过两天,就传回了把那个吃里扒外的墨香当场抓获的捷报。

    “霍妈妈一听姑娘只让她同墨香先知晓此事便有了主意。明面上装着什么都还不知道,私底下则让人日日夜夜盯紧了那个墨香。

    “然而那贱蹄子行事也算是心谨慎,等了许多天也没见院里其他人提及此事,便以为子规当真只和她一人递了话,外边先拿不知如何才能让清照听了不着急为由搪塞了子规,里间则开始忙着寻机会溜出门。”

    阿珠一边给清黛剥橘子,一边兴致勃勃地向她事无巨细地报告霍妈妈带人抓贼的场面,“却不知霍妈妈早就等着她出门了,还特意留了个空子给她钻,待她溜出去后霍妈妈便带着人偷偷跟了上去,亲眼撞见了她和福陵苑的人在园子的假山后边私会,且亲耳听到了她把事情漏了出去!”

    “于是,霍妈妈立马就出手抓人了?”清黛平日就很喜欢听她跟自己这些的语调,带着一丢丢的炫耀和乖巧的求夸奖,又朴实又可爱。

    阿珠掰了大半的橘子在她手里,“可不是!没等她们完,霍妈妈就让人悄悄把她们的去路都堵住了,然后两个一并拿了直接送去了朝晖堂,听凭侯夫人的发落。

    “那墨香为着拉人下水,还把子规也给咬了出来,多亏了子规机灵,与她见面是避着人的,她压根没法证明话是从子规那儿听来的,而子规紧接着也撇清了自己是远山居的人,哪里又能听得到朝晖堂的墙角,让她扯无可扯,只得认栽。”

    “那之后呢,二伯娘理应该去问询三伯娘了吧?”在她的宝贝闺女房里安插细作,事事在背后通气连枝,到底安的什么心!

    阿珠神色变了变,撅起嘴道:“当夜便去请人了,谁知人家推脱身上不爽快没法起身,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姗姗来迟。”

    清黛不由就想起了那天她听到的朱若兰对孟槐的话,后知后觉地觉出了里面的道理。

    这个家,果然一直都是这样,明面上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其实各自都在不得不相互忍让,故作谦和。

    不实话,不讲真心,永远都在粉饰太平,永远不能撕破脸。

    若是换了旁人,按朱若兰雷厉风行的脾气,哪怕人当夜死了,她也能冲到地府去把魂追回来审问,然而偏偏是她夫君亲弟弟的老婆。

    郑氏祭出装病这招,她和孟岩若不想落人一个深夜扰生病弟媳休息,猜忌手足的口实,那就只能咬牙忍下,等她“病愈”再议。

    可若真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人家早想定该怎么给自己脱罪了。

    “到底,不管是在三姐姐屋里放眼线,还是逮住机会就跟二伯伯告密,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清黛这下子也算是看得透透的了,心下寒凉如冬,“只要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他们这几房兄弟妯娌就总是能互相‘原谅’。就算这里面会有很多人可能要受委屈,甚至背黑锅。”

    这次是差点委屈了清黛要去被迫去扛下背叛姐姐、背后捅刀子的黑锅,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为了这个若即若离的家,为了老侯爷“孟氏一族永不分家”的遗命,今后又该轮到谁倒霉了呢?

    清黛不禁又想起了朱若兰那天的话,她口中的“那件事”究竟会在指什么?

    听上去好像是和清黛她老爹也有关系,再加上她那时的语气,难不成她也曾背过什么黑锅,受了什么委屈?

    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清黛都觉得自己白活了两辈子。

    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已经掌控全局,什么都了如指掌,其实根本就是只一无所知的井底之蛙!

    过后连着两日,她都不断在为此心烦,随时随地都恨不得立马包行李,一匹快马奔出这拐弯抹角的深宅大院,这最最该死的京城!

    但她最终也只不过是想想,这世间女子何去何从,向来由不得她们自己。

    她逃不出中原,也正如清照再怎么挣扎抗争,也无法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桎梏中挣脱出去。

    她回过神来最最担心的,还是解决了墨香以后,霍妈妈会如何把朱若兰想换女婿的这件事告知清照。

    她这时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事儿已经兜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二月初八也就是春闱开考的前一天,侯府里又来消息了。

    “那天侯夫人见了大姑太太之后转头就去慎王府,前个儿惩治了墨香那起子人后又去了一次,刚好就叫三姑娘发觉了。霍妈妈原本还想缓两日再慢慢告诉她的,这下子直接缓无可缓了……三姑娘便全都知道了……”

    “所以姐姐她就在这节骨眼上闯到朝晖堂门口,在那儿给二伯伯和二伯娘跪了一天一夜?”

    清黛听得这消息的时候既惊讶又不惊讶,樱唇半张半合,“姐姐身子娇贵,如何吃得消?”

    “可不是么?”

    来传话的孟侯府人本是来见孟槐的,但这会儿清黛恰好又在孟槐这里学着缨络,那传话的人也没避着她。

    “三姑娘跪到半夜就受凉晕厥过去,紧接着又起了高热,太医来了之后几贴药下去也仍然不见退烧,侯夫人听闻大姑太太这儿有一味对退烧驱邪有奇效的消火丸,这才命奴才来向姑太太借上一颗,好保全咱家三姑娘的性命!”

    孟槐身边的婆子媳妇何等伶俐,人还没完话,东西就已经捧了出来,孟槐立时就又,“是是是,救命要紧,阿宝,你这就替姑姑跑一趟,把消火丸给你姐姐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