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26章
    已经是三山祭典的最后一天, 叫前两日相比,人们的热情却丝毫不减。清黛沈猎进城时,恰逢城中早市收摊, 各家各户自发拼起长桌, 预备着摆饭宴饮。

    为着不引起城民胡乱揣测,不论是先前被押回来受罚的莫书岑还是如今受伤被抬回来的清黛,都没有走人群聚集的主干长街, 而是经由道绕从莫府最不眼儿的侧门,悄悄入府。

    侧门靠近马厩,到了地方, 沈猎便先去马厩看自己的骡子和行囊。保龙看着清黛的竹辇安全进了府,便带着人赶着回神庙向莫望复命去了。

    侧门在东, 清黛住的院子和沈猎住的客房又都靠西,要想回去,最近最宽的路便需要从议事厅的前庭横穿过去。

    偏也凑巧, 正让她赶上了莫书岑在前庭对着那三根象征了三山女神的图腾石柱罚跪。

    日近中天, 柔夷的天气虽不炎热,但阳光却很是强烈, 莫书岑自幼娇生惯养, 还没跪上半个时辰便没力气了,周身摇摇欲坠, 羸弱得活像是大病了一场。

    清黛都还没露面, 远远就听见她旁边的奶娘和侍女在那里惊心动魄地大叫,“姐晕倒了!姐晕倒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姐这是快死了呢。

    清黛闻之, 便让给她抬竹辇的人先在一道半月门后停了下来, 转头把廊下一个路过的侍女找到身边, 低声与她吩咐了两句, 那侍女便点头跑着去了。

    没一会儿便看见她不知从哪儿提来一只茶壶,噔噔跑到晕厥的莫书岑面前,拨开她的奶妈和丫鬟,照着清黛的吩咐,迅速把茶壶里的茶水朝莫书岑的胸口和手臂浇了下去。

    刚刚烧开的普通茶水还是带着滚烫的热气,浇了莫书岑一个措手不及,尖声惨叫着跳了起来,对着那侍女的脸上去就是一巴掌。

    “贱人!你敢烫本姐!信不信本姐这就剁了你的手脚去喂狗!”

    “没力气受罚,却有力气在这里张牙舞爪?阿岑,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闯的祸有多大嘛。”

    清黛坐着竹辇,就相当于坐在一个成年男子的肩膀上,被人抬着一步步走到阳光底下、莫书岑的眼前,前一刻还生龙活虎、要要杀的莫书岑瞬间就像是被扼住咽喉的鸡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阿姐还活着,惊喜么阿岑?”清黛杏眼弯弯,笑意淑柔温婉。

    可她越是笑,莫书岑就越觉得浑身发冷。

    半晌她才哆嗦着嘴唇,惨白着脸,“你…你……你为什么没死?”

    “托你的福,耶里女神不忍心收我,特放我回归人间,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清黛着,扬了扬手,让人把她的竹辇再抬得离莫书岑近一些再放下,让她一伸手就能钳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也不话,就是直直地与她对视,像极了草原上捕猎中的狼,正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消耗着猎圈里猎物的力气和心理防线。

    莫书岑想退,可她手上的力气大得几乎可以把她的下巴捏碎,让她全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终究不肯认输。

    “你有什么冤什么仇?昨日在雪山,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无法后退,那便干脆向前,莫书岑鼓足了勇气,却也在一瞬间获得了灵感,“对啊,我压根就没见过你,你怎么就被埋在了雪里,怎么就差点死了呢?这些…我都不知道啊,我是在山里迷了路,被莫坤和柯士康救回来的……至于你,你为何要进山,你怎么就进山了呢?”

    话间,她趁清黛愣神之际,猛地抻开了她的手,由于惯性使然,她自己也向后仰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指着清黛又言:“你别在这里吓唬我了,你若真有本事,就去把真相告诉所有人啊!没凭没据的,你看谁会信你?明明就是你自己倒霉,要不然好端端,雪崩怎么就崩到你身上了呢!呸!丧门星!你才是柔夷的灾星!”

    “莫书岑!”

    “我能证明。”

    两个声音一近一远,却几乎是同一时间起落。

    清黛和莫书岑旋即循声望去,后者顷刻又呆愣住了,“…沈大人?”

    沈猎从半月门下大步走开,他已经脱下了那件稍微有点埋汰的破皮袄,只着一身素黑曳撒,浓墨般的头发用半旧不新的发带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再以一根桃木簪子固定,和山里那个灰头土脸的模样比起来倒是清爽多了。

    “沈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惊异之后,莫书岑的脸上就只剩下少女怀春的娇怯,望着沈猎的眼睛里写满了喜出望外。

    沈猎却像是没长耳朵似的,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清黛身边,才又淡而飞快地扫了莫书岑一眼,蹙眉问起清黛:“这是你妹?”

    “……啊?”清黛被问懵了,据她所知他之前不还在莫府住过几天么,而且照她阿翁和莫书岑之前那个表现,她便默认他已经和莫府上下都认识了,哪成想其实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住。

    不过,这也确实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虽不是时候,但清黛还是无奈地准备给他介绍一下,谁知刚要开口,书琴就从另一边的半月门里远远跑了过来。

    “阿姐!”一面跑,一面哭唧唧地喊着,然后看也不看的就扑到了清黛身上,搂着她一通眼泪鼻涕地乱哭起来,“我哥昨儿让人告诉我你不见了,我着急了一晚上,就连达玛她们叫我去抽陀螺我都没去!…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满口的都是柔夷土话,呜呜咽咽,语速又快,倒把在场唯一一个外族人沈猎听愣了。

    清黛被她搂得死紧,好一会儿才腾出了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哭笑不得地用汉话喃喃,“这个才是。”

    一息间,沈猎和书琴和都没听懂,书琴更是抬起一张糊满了眼泪鼻涕的脏猫脸,“阿姐你什么?”

    这回清黛是发自内心地笑了,掏了手帕出来往她鼻子上一拧,替她把刚刚吹起来的鼻涕泡揩干净:“我是,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话到此处,莫书岑的脸色也可以是相当“精彩”了。

    插曲结束,清黛的目光重新冷却,回落到她的身上,“言归正传,莫书岑,你方才到哪儿了?哦对,是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大声叫嚷招来雪崩,害我被埋雪下差点丧命,是么?”

    有沈猎在场,莫书岑稍微收敛了点,没有再把样子做得太难看,“本来…本来就不是我,我压根听不懂你在什么!沈大人,你别听她乱,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心思恶毒,明明是她自己的错,却非要赖给我…她当初…她当初也是这样,才被你们中原京都的人赶回来的!”

    清黛一挑眉,丫头,还有两副面孔呢?!

    她不禁看向沈猎,从侧脸看上去,他正紧紧皱着眉,低头躲开了莫书岑要来抓他衣角的手,眼神冷得像是再看一个恶贯满盈的死囚。

    出来的话却令清黛差点喷饭:“我方才了我能证明。你昨天的所作所为,我都看见了。”

    要不是认识他时间长,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如若不然,清黛都差点对他先前那一问的真正意图也产生疑虑,被他唬过去了。

    莫书岑显然是被他的眼神与口吻吓到了,只是嘴上还在下意识地负隅顽抗,“不…不…不可能……当时附近根本没有人……沈大人,你为何要帮她,你们不是不熟的么?为何连你都帮着她?”

    沈猎神色淡静,完全做好睁眼瞎话的准备,正欲开口却被清黛抢了个先,“是啊,我与沈大人并不相熟,为何他要帮我呢?莫书岑,这个问题你可得好好想想。”

    不相熟么?

    听到这话的沈猎眼神黯了黯。

    他原还有些窃喜,分别半年,不但没让他们变得疏离,甚至还他们又靠近了一点。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却又感觉到有千万只手在把他推远。

    可清黛现在一心放在压制莫书岑上面,并没有留意到他这点几乎微不可查的情绪变化,在莫书岑哑口无言的一段时间里,她又担心这丫头脑袋转过弯来,沈猎绕不过,便顺势扭头对沈猎道:

    “莫府家事,让沈大人见笑了。接下来我还有些要紧话对舍妹,沈大人不如回避一下?”

    家事。

    回避。

    “……好。”

    转身之际。沈猎不禁攥了攥拳头。

    不过他终究也还是什么也没。

    等他走后,清黛才把书琴从自己怀里扶了起来,“我听,你爷爷不仅罚你岑姐姐每日要在广场上跪两个时辰,还要每日抄写《女神箴言》一百遍,你瞧着她昨儿回来以后,好好抄完了么?”

    没等书琴回答,莫书岑旁边的奶妈就忙着护主了:“土司大人的吩咐,我家姑娘当然会听,该抄的一遍都没少!不劳表姐操心!”

    “是么?拿来我看。”清黛眯了眯眼。

    不待她们答应,书琴就反应神色地跑着去了议事厅后边的那一间静室,来回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把该取来的东西交到了清黛手中。

    清黛草草翻了一下,字写得一般抄得也不算认真,但好歹是敷衍完了。

    后尾几遍的字落笔时还有些抖,好几个字都写出了各种各样的尾巴,显然是咬着牙坚持抄下来的。

    清黛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真是难为他们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姐了。

    “嘶啦——嘶啦——”

    清黛一边摇头啧啧,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手里这一沓墨宝撕成了碎片,当着莫书岑的面,随手撒了出去,风一吹,就奔着天涯海角四散而去。

    “孟!清!黛!”

    莫书岑气得发疯,狂抖着尖声咆哮。

    清黛却丝毫不惧,只冷冰冰地看着她,笑得瘆人:“这是我最后的警告,莫书岑。事不过三,你若胆敢再招惹我,下一次被撕碎的可就不是这么点纸片子了。”

    罢,她便让人抬起她的竹辇,带着书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任凭背后的莫书岑再如何发疯咒骂,她和书琴只管自顾自地笑嬉闹。

    姊妹俩一个坐轿,一个徒步,并肩朝着清黛的院子走去,临到了门口,往里一看,却把清黛给看愣了。

    “沈猎…沈大人……阿增哥哥?”

    作者有话:

    呜呜呜~猎猎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黛黛子的家事(你好意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