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84章
    进了李家村, 十几座矮团团的茅屋被群山环抱,挤在蜿蜒交错的道间,紧凑却不局促。

    村子后头横躺着一条源自山中清泉的河, 被村里的人想了办法引了一渠直通村口的田林, 贯穿了整个村庄。

    已非农忙时节,村里的孩子们不必到田里帮闲,此时便大多都聚在水渠周围, 用细线绑了蚯蚓钓些虾蟹上来玩耍。

    李铁牛从一群孩子里拎出来个虎头虎脑的黑胖子,“你个不长耳朵的,你娘了你多少回, 天冷了不许玩水,你就当听不见是不是!非得抽你一顿你才老实是不是!赶紧的, 别给你老子我这儿添堵,去,跟村里大伙都一声, 原先李奶子家的猎哥儿回来了, 叫大家伙今晚都备上酒菜,咱们一块给他们夫妻俩那什么接…什么洗什么!还不快去!”

    清黛一听, 心道不可, 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开口喊住了那孩子,又与李铁牛低声胡编道:“我家相公原是被本家驱赶, 无处可去这才回的咱们村,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了,就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闹得人尽皆知了吧?”

    李铁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弟媳妇得是哦, 可是沈猎就罢了, 村里其他人弟媳妇都还没见过呢, 总要先让你把人认了吧?”

    清黛大方一笑,“以后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邻里邻居,成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识的机会多着呢,早一点晚一点又何妨?难不成就因为我头次来不跟大伙招呼,大伙以后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么?”

    庄户人憨实,当下就被她忽悠过去了,只先带着她和沈猎两人一起见了李家村的村长。

    村长原还是沈猎时候那一位,与李嬷嬷还算有几分交情,此时虽已老迈,可还是没多久就认出了沈猎。

    又听他如今“落魄”至此,更是捂着心口,老泪纵横,连声着对不住。

    沈猎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面无表情地站在清黛身侧,一句话都没,颇有些无动于衷。

    好容易听老人家哭完,李铁牛放才有机会带着他们去到了沈猎和李嬷嬷的旧居门前。

    十余年过去,这一间的茅屋萧条无比,土墙上清晰可见的裂纹,屋顶稀疏的茅草,还有门前院里长出来的青苔和杂草,无一不再哀诉着岁月的侵蚀。

    推开那扇老旧的门,屋子里扑面而来的灰尘和潮气呛得三个人连嗽不止。

    没有吃食和水源,里面竟连老鼠都不曾光顾。只有成片的蛛网结在人的头顶,让沈猎这样身形挺拔的也不得不弯下腰。

    李铁牛有些看不过眼,不由提议,“这屋子十多年没住过人了,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收拾不开,不然你们这两天就先住我家,白日里再慢慢收拾?”

    “不用。”沈猎不假思索。

    嘴上虽着落魄,但他身上那种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轩然气势却是藏不住的,尚蒙在鼓里的李铁牛明明比他还年长好几岁,却还是莫名有些怵他。

    他一发话,他便也不敢再多言,转头从自己家里拿了些简单陈设和笤帚抹布过来,便先借口还有事要忙先行一步了。

    剩下清黛一个,看看桌子边熟悉却又陌生的笤帚抹布,又看看沈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启齿。

    沈猎难得见她也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心知她本是娇养深闺的金枝玉叶,哪里弄得来这些琐碎的粗活,遂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她动手,只让她坐到一边,“我来就好。”

    可清黛哪里坐的住:“这屋子虽然不大,要收拾的地方却海了去了,我若不帮你,那你要忙到猴年马月去?”

    他却拎来一把刚刚擦好,且还算稳当的板凳放在她身后,“你乖乖坐着,就是在帮我了。”

    着就要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她却仍旧不肯,撅着嘴娇嗔地笃定道:“你嫌弃我了。”

    “不是……”沈猎忙道。

    她却没听进去,红着眼眶,委屈巴巴道:“才这么些天您就嫌弃奴婢了,少爷,奴婢可是为了您什么都不要了从侯府里跑出来的,您若是嫌弃奴婢,奴婢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

    沈猎喉咙一干,瞧着眼前这个巧言令色的骗子既无奈又好笑。

    若不是门外还扒着几个贪看他二人颜色的好奇崽子,他真想立马将她捞到怀里狠狠欺负一把,直到再编不出谎话,扮不成无辜为止。

    最终,他果然还是没能拗得过她,两口一块撸起袖子忙活起来。

    沈猎这些年自己照顾自己惯了,干起这些扫洒活计尤其的手脚麻利,一面忙活自己的,还能一面指点清黛两句。

    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忙活了大半天,终是把屋子前前后后清扫归置了个大概,只剩下破了半天的屋顶和风一吹就摇晃的侧墙实在没办法立刻修缮好,便先问隔壁李铁牛家多借了柴火和被褥,暂时先对付一晚。

    晚饭时他们屋里却连半碗米都拿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又去问村子里其他人借来一些。

    清黛想着沈猎这两日着实辛苦,便又用藏在身上的翡翠耳环同李铁牛的媳妇儿换了只鸡,杀好带回来,直接上锅炖成了汤,正好给他补一补。

    煲汤做点心本就是她所擅长的,只是后来棠园事多,便也一直都没机会进厨房,而今算起来,该是她头一回正儿八经地亲自下厨为他料理吃食。

    虽不及在京中时可以用各种名贵的香料做配时熬得那般鲜香,但沈猎还是非常赏脸地连干了三大碗,吃饱喝足,洗碗的时候还背着清黛悄悄了个嗝。

    清黛在旁边看炉子,听到了也只忍着笑假装没听见,另外着:“我心里想着,李家村离林阳庄不远,林阳庄上许多事想必都能从李家村里听出来,就像咱们今儿刚来那会儿,那位铁牛大哥不就跟咱们了好些么?咱们就先在这儿住下,待明日再找人把屋顶和墙面修缮一下,可别住着住着把屋子住塌了。”

    沈猎忙着刷锅,便只是点了个头并未做声,她便当他是赞成的意思,继续往下盘算,“今日我虽拦住铁牛大哥,没让他将咱们回来的事大肆宣扬,但林阳庄和李家村离得这样近,想来也瞒不了那边太久,咱们的时间不多,这意味着咱们得用最短的时间,探听到最多的内情……”

    她的声音逐渐隐没下去,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怎么表达,才能把自己后面要的话得委婉一些。

    沈猎却也只是沉默,直到将最后一只碗过水擦干后,便来到她身边,就着另一把竹椅坐下。

    他的袖子尚还高高卷到手肘之上,一双手因为浸在冷水里太久,几处关节都冻得发红。

    清黛注意到后便往炉子底下又多添了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将他的手也拉得离火堆更近些,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帮他搓揉起来。

    “我同铁牛大哥的媳妇儿换了好些柴火过来,净够咱们这几日用的了,下回洗碗你只管烧些热水再洗,要不然我都不敢再让你碰这活计了。”

    看她如此紧张自己,沈猎不由轻笑:“我没那么娇贵。”

    清黛想也没想就嘟囔了一句,“的好像从前长冻疮,疼得睡不着觉的人不是你似的。”

    “嗯?”沈猎有些没听懂。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漏了嘴,赶紧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等你长了冻疮,又疼又痒,辗转难眠的时候就该后悔没听我的话了。”

    这解释听上去多少有些牵强,沈猎又一贯敏锐多疑,自然没有立马就被服。

    清黛唯恐越破绽越多,赶忙转移话题,“快好好暖暖,别着凉,要不然赶明儿去见李嬷嬷的时候,我可就没法交代了。”

    沈猎依旧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成婚后的这些日子里,明明知道她待自己极好,也能感受到她确是一心只为自己。

    可正因如此,让他心下一直隐隐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在拼命补偿着什么,但究竟是在补偿他,还是透过他补偿另外的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明明有机会顺着她的话刨根问底,可迟疑了半天,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接受那个答案的胆量,更害怕会因此彻底失去她。

    这样的结果,让他只能选择突兀地将她拥进怀中,用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的力气抱紧她。

    “明天…不去看李嬷嬷了。”

    同时,也稍微松一松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留有余地。

    “可是……”

    “林阳庄的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在此之前,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

    “……好,听你的。”

    清黛也回抱住他。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却又不知他的不安从何而起。

    自己方才虽然差点把前世今生的因果漏了嘴,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什么,他又能疑心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