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折琼枝 > 第34章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准备出发前, 柔兰想起什么,又跑着折返回去,从屋里出来时拿了件披风, 跑到祝辞面前, 踮起脚给他披上:“二爷穿这么少, 会冻着的。”

    她蹙眉着, 手收回来,纤细指尖停在带子上,正思衬着什么结好看。

    祝辞看向她, 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热, 反倒是握着的她的手冰凉凉的,柔兰怔住, 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你觉得谁更需要多穿些衣裳?”祝辞话语里带了笑。

    柔兰哑然, 动作一顿, 摇摇头, “我我、不冷的……只是自就有这个毛病,天气冷了手脚就是凉的。”

    “嗯,那之后找大夫帮你好好调理。”

    祝辞点点头, 这句话显得云淡风轻,像是很自然就出口, 她蹙起眉, 脑袋却迟疑地低下去:“柔兰是奴。”

    自己不过是个丫鬟,哪里能担得起二爷这样照顾。

    计铎备好了马车, 过来请, 祝辞看了看远处,低声道:“在我身边,你可以不是。”

    完这句话, 他便迈步往马车慢慢走去了。

    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地不是,却用了委婉的可以二字,声音也是低稳安抚的。

    毕竟要让她改变自己的认知,需要时间,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柔兰攥着手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天青的颀长身影一步步走远,这才反应过来,跟了过去。

    到了祝府大门,祝桃和徐怜青居然也在。

    她们也只是来送行,简单了两句话便没别的了。

    柔兰跟着祝辞往马车走时,能感觉到身后一道恶狠狠的视线盯住自己,她神色不变,没有理会,走在前面的祝辞却感觉到了。

    他脚步一停,微侧身,朝徐怜青看去。

    那双眼不含笑意时,直看得人心底发寒,冷汗往外冒。

    徐怜青霎时间改了神色,恢复得体笑容,道:“二表哥慢走。”虽是这么,手里的帕子却都快捏得变形了。

    祝桃离得近,自然目睹了这一幕,并未话,只迟疑地看了看柔兰——没想到二哥竟如此护她。

    柔兰跟着祝辞钻进马车里,帘子落下之后,赴白坐到前面,让车夫驾马。

    马车很快驶离了祝府门前。

    马车辘辘行驶,车内,柔兰抬眼看向闭目养神的男人,斟酌了半晌,问道:“二爷可有什么要柔兰做的?”她隐约感觉这一趟不寻常,但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马车内置放桌案,桌上茶壶中,滚烫的雾气飘散。

    祝辞在雾气中睁眼,懒洋洋地看向她,见她睁着眼看自己,没有回答。

    却问了句:“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柔兰轻道:“十一月十六。”她眨了下眼,二爷不是知道么。

    “那是快到了。”祝辞视线半垂下去,倦懒摩挲着扳指,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忽然问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柔兰睁大了眼睛。她剔透的瞳仁里,映出男人含笑的俊颜。

    是这样的,寻常到了节日,丫鬟都会向主子讨赏,做个好彩头,从前她身边的春仙爱爱笑,逢节过年也会拐着弯地逗她开心,然后向她讨赏。

    柔兰的睫毛低下去,眨眼时颤了一颤,低道:“柔兰就想好好伺候二爷,旁的都不要。”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一震,车夫停了马车。

    怎么突然停车了?临郡离永州远,断不可能这么早到的。

    柔兰眼中疑惑,看向祝辞。

    他唇边含笑,手搭在软枕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道,“下去看看。”

    柔兰满头雾水,还是按着他的话弯腰出了马车,赴白在车旁放了脚凳,她下去之后,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景象,霎时一震。

    这——

    柔兰睁大了眼睛,往前走两步,又紧张地回头。

    祝辞也已经走了下来,静静站在她身后,微笑道:“去看看,只是时间不多,可能不能久留。”

    后面马车上的赴白冲车夫警示地抛去一眼,车夫立刻明白了,连忙低头,不敢多看,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是……

    东溪顾家的府邸。

    放眼朝街道两旁看去,来往的百姓不多,人烟稀少,许是因为顾家潦倒,这一条街居住的人都怕沾染上晦气,都搬离了这里,逐渐的,这里人流变少,来这儿的摊贩也不多了。

    柔兰走近了几步,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可与从前已大相径庭。

    原本干净宽敞的大门被贴上封条,灰尘落满,木门上划痕累累,痕迹斑驳,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竟已变成这样。

    柔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里蓄起眼泪。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走近,她回身看去。

    她原本就已猜到,二爷早将她的身世查的清清楚楚,可二爷从来没提过这些事情,所以她便没有刻意去想这件事情。毕竟她如今是罪人之女,纵然被摘干净了身份,可始终被人看做不详,二爷留下她,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所以二爷没有破,她便也没有坦白,怕如果这一切被放在明面上,二爷一不高兴,不会留她在身边了。

    可如今他带她来这里,可不就是告诉她,他全都知道了。

    祝辞看着姑娘带着惶恐眼泪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好似生怕他将她丢掉一般害怕,他心中没来由的一抽,顿了顿,才轻笑道:“别哭,叫别人看了,还以为二爷欺负你。”

    “二爷什么都知道了。”柔兰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

    “嗯。”

    “那二爷要赶柔兰走吗?”

    祝辞似是诧异,看了她一眼,扬眉笑了,“为什么要赶你走?”

    “柔兰是罪人之女,会给二爷带来……”

    “你觉得二爷怕这些吗?”祝辞断她的话,笑意不变。

    柔兰一噎。

    见她不话,祝辞看向不远处顾家的牌匾,忽然无奈轻叹一声。他本意是想让姑娘来看看这里,心情也许会变好一些,可谁知又惹她掉眼泪了,他这件事情,当真做的失败。

    祝辞凝视许久,问道:“你父亲当真犯错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她的父亲。

    他既然已知道她的身份,便知道她家中的其他人,她的父亲顾鹤亭,便是去岁顾家案中的罪人。

    柔兰条件反射便要辩解,可到了嘴边,又是一怔。

    顾家的案子,朝廷已判,且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再多又有何用,柔兰低下头,好半天,虽然哽咽着,却坚定地:“父亲是好人。”

    “好。”祝辞点点头。

    没料到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柔兰抬起头,视线模糊道:“二爷信吗?”

    祝辞却也没有回答,缓慢地走近她,阴影覆盖过来,指腹碾去她脸上的眼泪,“那你信二爷吗?”

    “什么?”柔兰正怯于突如其来的触碰,不防听见他这样。

    祝辞不话,她想了想,只道:“二爷做什么,柔兰自然都是信的。”

    “那就好。”

    祝辞微微笑了下,“回马车里吧。”

    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扫了顾家门外凄清的景象一眼,眼中略过微深神色,没再多,转身离开。

    *

    驾车的马是顶顶的好马,可从永州到临郡也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

    到临郡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黑漆漆的天幕压下来,离地很近。

    下了马车之后,柔兰朝四周望去。这里人烟稀少,确实如她所想,靠近南疆一带。

    有专门的人引他们进去。

    祝辞有事,带着赴白先离开了,柔兰则被带路的女子带到一间屋子。

    女子叫岚玉,容颜姣好,是这里的管事。

    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同柔兰了之后,岚玉见她走到门边望着外面,似在等祝辞回来,便笑起来,道:“看你的模样,祝二爷待你定是很好。”

    柔兰扶着门框,轻轻嗯了声,仍朝外望着。

    “不用看了,你既然跟来这里,就知道祝二爷要见的是贵人,寻常像这样要紧的事情,不会带丫鬟同去。”

    柔兰垂下了眼,不会带她去吗?

    柔兰心中揣着事情,摇摇头,“我不知道二爷要见谁。”

    岚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

    柔兰点头。

    “祝二爷倒是将你保护得好。”岚玉看向门外,“这里靠近南疆,能来这儿的贵人,还有权掌管军队,你能是谁?”

    柔兰猛地看向她,心中浮起一个名字,这个认知让她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据她所知,这里并不是庆王管辖的地带。

    既然不是庆王,那就是……

    “你可真是好福气,”岚玉重新量着她,“长的不错,还跟在祝二爷身边,这种福分,寻常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岚玉容貌并不差,许是管事久了,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懒散的妩媚。

    见她不话,岚玉又道:“行了,他们应该没这么早回来,今晚那儿会生篝火,喝些酒,你休息一个时辰再出来伺候你家主子都来得及。”

    岚玉完话,才转身要走,外面却飞快跑进来一个厮,急忙:“姑姑等等。”

    岚玉停下脚步看去,“什么事情?”

    厮没看到柔兰,只气喘吁吁道:“祝二爷带来的那个丫鬟,让带过去。”

    岚玉听完,讶异看向柔兰,“居然让你也去?”

    “那好吧,她在这儿,你带她过去。”岚玉对厮挥了挥手,捶捶背道,“没别的事情了吧,我先回去休息会儿,今日整顿事情可把我累坏了。”

    厮点头哈腰送走了岚玉,这才对柔兰道:“你跟我来吧。”

    柔兰跟着厮出了宅子,往西面步行而去。

    脚下是黄沙,走得近了,她才逐渐看清楚,原来这里漫山遍野守着的,都是士兵,远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摇摆,篝火明亮,许多宫女太监站在旁边。

    柔兰心中逐渐明了,低下头,没有左右张望。

    她跟着厮往前走,穿过驻守的士兵,等到一声笑呵呵的“祝二爷,人给您带来了”响起,她才抬眼看去。

    祝辞坐在桌案前,白皙如玉的脸被火光映得温和如玉,“来了。”

    他轻轻笑了声,“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