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折琼枝 > 第63章 “多谢我的念念。”……
    埋首在他怀里的姑娘闻言, 只低低地唔了一声,纤长的羽睫低垂着,还是没有开口话。

    祝辞看出她心情低落。

    没想到如今竟连他的话, 都视如无物了, 今日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

    祝辞微微沉了些视线, 捏住姑娘的下巴, 把她的脸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柔兰接触到男人那双轻易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心中不自觉跳了一跳, 在他手中别开视线, 看着床顶上悬着的穗子一晃一晃。

    祝辞睨着她:“也不跟我?”

    “没有。”

    柔兰声完,忽然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 随即似是大着胆子, 重新抱住了他。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二爷。”

    祝辞淡应了声。

    柔兰注视着床里, 瞳仁有些空, 不知道在想什么:“云娘子是不是死了。”

    祝辞抚在她发上的手忽然一顿,神色不变,面无表情。

    好半晌才道:“是。”

    这个字一出口, 祝辞便能清晰地觉察到怀中温软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也许是因为害怕。

    柔兰对婵云的感情很复杂。

    按常理来, 她应该是不喜婵云的, 毕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婵云就处心积虑地陷害她, 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踩她几脚。

    婵云追求利益和地位,想尽办法进了祝延的院子,虽然手段低劣了些, 但至少如愿以偿地成了祝延的妾室,摆脱了丫鬟的身份。

    婵云已经死了,若要论起来,她此时应该感到痛快,这样心肠歹毒用尽心机的女人消失,应该是让人拍手称快的事情。可她现在除了茫然与恐惧,其余什么都不剩下。

    她从前虽然知道,像祝家这样的大家族,背地里暗潮汹涌是常有的事情,悄没声息地处理掉一个下人自然没人管。

    可如今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逼得她不得不去看。

    一个妾室就这样被处理掉了,轻而易举,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激起。

    地位比丫鬟厮高的妾室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呢?

    柔兰失落着,忽然问了句:“这件事情……若换作二爷,会如何做呢?”

    “我身边不会有这样的人。”

    祝辞道。

    他的声音带着漠然,柔兰隐约从中听出了一声狠意。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个锤子敲了一下,震得她回不过神。柔兰松了力道,慢慢坐起来,看向祝辞。

    他并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远处明灭的烛火之上。

    柔兰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二爷了。

    “那二爷觉得婵云该死吗?”她蹙眉。

    祝辞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扯起讥讽的笑意,缓慢道:“她自然该死。”

    婵云自然该死。

    先不论这女人是怎样恶毒的秉性,做了多少构陷人的事情,进了祝延的院子,还妄想利用把柄威胁他给她保护……

    就她曾经对他的姑娘做过的事情,就足以让她死一万次。

    外头天色暗了下来,屋里点着灯烛,男人坐在床边,容貌俊美,分明是倜傥温雅如沐春风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却偏生透出若隐若现的阴鸷。

    他自是祝家掌控一切的主子,手段干脆利落,毫不脱离带水。

    本来她应该是很有安全感的才是,可如今却从心底生出陌生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二爷——

    习惯掌控的欲望,心机深沉,习惯于谋划。

    往日那些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模样,不过是外表的伪装罢了。她曾经以为的二爷,不是真正的二爷。

    也许是柔兰许久都没有话,祝辞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掀起眼皮朝她看过来。

    见她愣怔地看着他,似乎回不过神的模样,祝辞眼底原本的冷漠散去,盯着她,嗓音蕴起薄薄的笑,“怎么了,吓到了吗?”

    姑娘素来胆子,方才这句话应是吓着她了。

    祝辞伸出手,指腹抹过她的唇边,将她被蹭到外面去的口脂擦掉。

    这动作温存,像是安抚又像是疼爱。

    她能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情意。

    二爷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的出来,这么些日子,二爷除了将她抓回来,限制她的自由之外,其他样样都满足她了。无论她要什么,他也都满足。

    她被宠得在祝府人尽皆知,逢人都知道二爷院子里有个极宠爱的丫鬟。

    是啊……丫鬟……

    柔兰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许是有人同她过,但她忘记是谁了。

    那句话大约是这样的:“若二爷当真喜欢你,为何不明不白的,只留你作丫鬟在他身边呢?”

    丫鬟……丫鬟连妾室都不如的呀。处置一个妾室如今都这样轻描淡写,区区一个丫鬟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二爷如今喜欢她,才这样对她好,可如果之后不喜欢了呢?

    柔兰抿住唇,神情恍惚过后,手中忽然攥住被褥。

    祝辞朝她看来,盯着她看了片刻,微眯起眼眸,“念念?”

    她怎么了?

    “啊?”柔兰条件反射地应了声,等到对上祝辞的视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模样有些奇怪。

    她垂下眼,尽力平复了心绪。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跳下床去,赤着足跑去了一旁置物的木架子。

    很快,抱着一摞东西回来了。

    祝辞的视线落到她怀里的东西上,挑眉道:“这是什么?”

    柔兰把抱着的香囊铺到床上,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这些是我这些日子做的香囊,上面的纹样都是我自己绣的。”

    感觉到男人一直看着自己,柔兰有一瞬间的心虚,但是被她很快掩饰好了。

    她低着头,看着那些香囊嘟囔道:“我看二爷平日太劳累了,晚上又睡得少,才起了做香囊的念头的……我在这些香囊里放了能安神清心的药材,对二爷身体有好处。”

    祝辞看着她认真话的模样,和思索时偶尔会抿起的嘴唇,忽然很想亲亲她。

    他略哑了声音,嗓音蕴着薄薄的笑,“念念觉得我不够清心寡欲?”

    这话意味深长,柔兰听懂了,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红,“我不是这个意思,二爷明知道的。”

    到最后,语气带上了嗔怪。

    祝辞唇边弧度不变,视线移到了那些香囊上,他方才本就是随口一,逗逗她。

    这些香囊做得都很精致,上面刺绣的纹样栩栩如生,有许多花纹都是青石翠竹,颇有挺拔疏朗,迎风自立的君子气概,他淡淡看着,拣了一个放在掌心,指腹摩擦过上面的针线。

    柔兰看见了他的动作,轻声道:“我是……按着二爷喜欢的来绣的。”她着,又抬了抬眼看他,犹豫道,“二爷喜欢吗?”

    “喜欢。”祝辞道。

    她的心意他怎么不喜欢。

    听见这句话,柔兰略安了心,暗道将最后这些东西交到二爷手上,她的心事也就了了。

    只是没想到下一刻,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

    “只是,为什么做这么多?”

    为什么做这么多……二爷难道发觉了吗?

    柔兰心中猛地一跳,只得想了个理由,囫囵道:“我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一次做多了,左右这些放着也不会坏,二爷换着慢慢用。”

    她平生第一次脑子这么灵光,一口气将这句话明白了,完之后,轻吐了口气,悄悄去看祝辞的脸色。

    应是这理由很合理,他并没有怀疑,只嗯了声。

    随即,他伸过手,将她抱了过来,气息喷洒在她脖颈边。

    她听见他低而沉稳的声音。

    “多谢我的念念。”

    他的吻带着惯有的凉意,贴上她的皮肤,但并不是从前带着旖旎念头的,而是只想与她温存。

    柔兰心中没来由的一涩,她咬了咬唇,才将心中的感觉摈弃掉。

    眨了眨眼睛,她拉住他的衣袖,犹豫地问道:“再过两日,就是祝三公子成婚的日子了,二爷那一日会在场吗?”

    祝辞动作一顿。

    片刻后道:“不会。”

    他微松开了手,眼底的缱绻散去了,残存下来的只有冷漠,凝视着虚空。

    空气中安静了很久。

    柔兰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她轻声道:“那我……可以去前厅看看吗?”完,想了想理由,磕绊道:“那一日应该会很热闹,我这些日子在院子里闷太久了,也想去看看,我还没见过人娶媳妇呢。”

    她着,抬起头,眼睛只看着他,像是在恳求。

    祝辞看着她,一瞬间的,心中竟掠过复杂的心思。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心翼翼,就连想要做一件事情,都要找好适当的措辞,恳求地问他?

    这好像和他的初衷相违背。

    他忽然开始思考,是不是他哪里待她不对?

    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祝辞将这个念头暂时搁到一旁,捏了捏姑娘的脸,低声道:“好。”

    *

    再过一日便是祝姚两家结亲的好日子,祝府的丫鬟厮很早便忙碌起来,府中各处都重新装潢,点得十分喜庆。

    文毓被外头热闹的氛围感染了,什么也要给自家姑娘倒腾一下。

    柔兰其实会自己梳发髻,平日也都是自己来,不劳烦文毓,但今日她起身才盥洗完,便被文毓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她愣怔道:“不用……”

    文毓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她笑道:“要是还让姑娘自己动手,那我这丫鬟还有什么用!好不容易二爷解了姑娘的禁,可以出去了,奴婢还不得给姑娘扮得漂漂亮亮的。”

    着,从妆奁里仔细挑了一支缀明珠的步摇,步摇以金线编织,工艺复杂,琉璃坠子一晃一晃。除此之外,妆奁里还有别的许多首饰,都是二爷让她去买下的,只是柔兰平日不怎么戴。

    文毓一边给她梳妆,一边道:“明日就是三公子和姚姐成婚的日子了,奴婢也要给姑娘扮得漂漂亮亮的。都女为悦己者容,姑娘喜欢二爷,二爷也喜欢姑娘,姑娘平日为什么不扮呢?”

    柔兰没吭声。

    文毓心情好,便又絮絮叨叨起来,幻想着日后,笑容越发灿烂,“也没事,女子一生最好看的时候,就要属嫁给如意郎君的那一日了,以后等到二爷娶姑娘的时候,姑娘再扮也不迟。二爷宠姑娘,给姑娘的样样定都是最好最奢华的,姑娘又生得这么好看,届时戴上头面穿上嫁衣,定是永州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才完,外头丫鬟忽然来:“松萝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