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玲接到顾禾电话时, 本能的有些排斥。
照道理来,顾禾救了霍洵,她应该感激涕零, 但偏偏那一晚霍洵见过顾禾后, 竟主动去自首了。
她很难不把责任归咎在顾禾头上。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范玲深深叹息后,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她既礼貌又疏离, “顾姐。”
顾禾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范玲心里的疙瘩。
她笑盈盈地问,“霍洵怎么样啦?”
范玲闻言, 十分抑郁, “他自首了, 认错态度良好, 再加上她们不追究, 只判了三个月。”
可到底还是留下了案底啊。
“那晚你究竟和他了什么?”
“啊?”顾禾先表示了诧异, “他和我, 虽然已经不做噩梦了, 但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怕你担心又不敢和你, 只能问我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我只提了句,凭着自己的想法走。”
范玲对顾禾的埋怨稍稍消退了一些。
事已至此, 她也没别的办法。
最后,她不耐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禾被戳破心思,也不见尴尬。
她大大方方回,“是啊。”
在系统的透露下, 她得知范玲和马敏楠有着深厚的友谊。
而马敏楠作为陆家的二媳,也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蛇七寸,想完成任务当然也要抓住关键人物。
范玲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顾禾也不瞒她,“你把我介绍给马敏楠,我想帮帮她。”
范玲愣住了,“帮她?”换成其他人这么,她早就掐断电话了,可偏偏是顾禾,“她没什么是需要你帮的。”
顾禾听到这直白的拒绝,不气不恼,心平气和继续道,“她的儿子从身体就非常健康,莫名其妙得了心脏病,不觉得很怪吗?”
虽然顾禾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心脏病,但她故意引导着范玲往离奇的方向想。
果不其然,范玲心中咯噔了一下,“你和敏素不相识,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帮她?”
顾禾知道,她其实已经犹豫了。
连忙加了把火。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经历过一次,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还不透彻吗?”
范玲屏住呼吸认真思索。
思来想去,她不得不承认顾禾的很有道理。
“行,你等我消息。”
*
范玲和马敏楠约好后,便直奔医院。
这段时间,霍洵身上发生的糟心事搅得她心烦意乱,便没有太关注马敏楠,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孩,她心脏抽痛了一下,“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呢?”
马敏楠在外人面前坚强惯了,可听到好友的话,瞬间泪奔,“我也不知道啊。”
看到儿子年纪要经历这么多,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范玲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等双方情绪都稳定下来后,才开口问,“会不会是误诊啊?”
马敏楠神色绝望,“主治医生是王衍,是我大嫂特意为我找来的国际知名的心脏外科医生。”
尘刚发病时,她并没有太注意,毕竟孩子从到大的检查都是没问题的。
但后来尘忽然晕厥,家庭医生初步诊断为心脏病。
再后来,尘便一直由王衍治疗。
“也不知怎么,病情就忽然恶化了,王衍,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到最后,马敏楠泣不成声。
范玲完全找不出问题,更何况,王衍这种级别的医生,不至于撒谎来葬送前程。
她犹豫了一下。
“敏,我有个建议。”
马敏楠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自孩子生病以来,她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精致与得体,红彤彤的眼里满是希望。
范玲言简意赅地提了提吴佩仪的经历,随后话锋一转,又回了自己的。
“这段时间我鲜少露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敏楠茫然地摇头。
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对好友的生活一无所知。
“霍洵入狱了,外界传的沸沸扬扬,我听得心烦。”
马敏楠大惊失色,“入狱?你们家霍大少竟然不闻不问?怪我怪我,都怪我,有什么需要走动的地方尽管提。”
范玲心脏里涌入了一股暖流,“他常驻国外,从不在意我们母子。这么泾渭分明也挺好的。”
她不敢拿霍洵的事去扰继子,否则入狱恐怕不止短短的三个月了,三年都有可能。
她不想多提,干脆直接切入主题,“我想给你介绍个人。”
马敏楠对范玲十分信任,所以听得很认真。
她从没想过,高举科学、唯物主义的社会居然还有这么光怪陆离的奇事。
最后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你是,也许尘不是心脏病,而是被脏东西缠住了吗?”
范玲压低了声音,“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可能更坏了。万一呢?你对不对?”
“我那会儿,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明知道没什么用,但哪敢撒手啊。好在结果是好的,歪正着了。”
到最后,范玲对顾禾的别扭心思彻底淡去。
是她过分了。
马敏楠忽然回头看了病床上的尘一眼,一团随时都会消散,她不假思索地握住了范玲的手,“帮我请她来!”
范玲立刻给顾禾拨了电话。
*
顾禾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一整套瓷偶娃娃。
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精巧可爱。
她特意在衣帽间开辟出了新区域,摆放这些娃娃们。
每当看到它们时,仿佛就见到了四腼腆羞涩的模样。
等欣赏完,顾禾才叫孙管家准备车。
上车后,孙管家多嘴地问,“季先生呢?”
季先生这么大的人,就像顾禾的尾巴似的,乍然没看见,还有点不习惯。
顾禾想到老三,唇角忍不住上扬,“他忙去了。”
临走前,季言希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他也会给她赢来最好的礼物,然后就一头扎进了数学的海洋中。
孙管家:!
好子,终于开窍了。
撒娇卖萌终是下策,唯有靠实力取胜才是王道。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私立医院。
顾禾让孙管家留在车里,然后她跟着指示牌找到了病房。
穿过两道大门,才见到了范玲和王敏楠。
一碰到任务的相关场面,系统就忍不住亢奋起来。
【为什么任务对象你不见,为什么偏偏上赶着来见王敏楠呢?】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顾禾笑容满面地招呼。
与此同时,她回答系统,“我肯定和姜蕊见过了,不然你也不会发布任务。但就像我之前的那样,告诉姜蕊有什么用呢?徒增她的烦恼而已,我来就是为了搞清楚男孩的病情。”
如果不是心脏病,事情很好解决。
如果是心脏病,那她再想其他办法。
范玲又恢复了对顾禾的热络,她连忙把顾禾介绍给了王敏楠,“别看她年纪,但本事不。”
王敏楠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顾禾。
见她落落大方,全身穿戴不菲,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走到尘病床旁,她俯身温柔地替他掖好被角,“他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吧。”
顾禾点头以示回应,“他发病时的具体症状,可以和我吗?”
话时,她仔细量男孩。
“就是心脏病的常见症状,心悸、呼吸困难等,有时候还会出现心绞痛。”
王敏楠既盼望着顾禾能发现异常,又害怕她发现异常。
心里十分忐忑。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听到了顾禾的吩咐,“去拿几颗黄豆来,要生的。”
王敏楠十分错愕,她不解地看着顾禾。
倒是范玲,立刻走出了病房,去找生黄豆。
“顾姐,这是有什么法吗?”
顾禾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继续询问,“他平时会胡乱吃东西吗?”
王敏楠忽然眯起了眼,顾禾这番做派显然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脸上神情严肃了许多,“不会,会有营养师专门配餐,不存在乱吃这种行为。”
“顾姐,有什么话你就直吧。”
顾禾沉吟片刻,“医学纲目上记载,验蛊之法,含一大豆,其豆胀皮脱者蛊也,豆不胀皮不脱者非也。”
王敏楠听得一愣一愣的,“蛊是什么意思?”
顾禾给她科普,“听过蛊毒吗?以特定手段配置的、巫化了的毒物,不仅种类多,而且善变化以至无穷,让人防不胜防。”
王敏楠迅速地抓住了关键词,然后下定义,“你的意思,尘并没有得心脏病,而是中蛊了。”
这一瞬间,她的胸腔中熊熊怒火席卷而来,要不是还存着一丝理智,整个人都要炸开。
顾禾并没有回答,她安静地等着。
很快就等到了范玲。
范玲抓着一把黄豆,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好在食堂有,不然还得让人送过来。”
顾禾捡了两粒黄豆塞入男孩的嘴中,右手托着他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以防他吞咽下去。
王敏楠压根没心思和范玲讲话。
想到中蛊这个可能性,想到这段时间自己流的泪,想到儿子受的苦,她恨不得想杀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顾禾松开手,掰开男孩的下巴,取出黄豆。
豆胀皮脱,中蛊之相。
顾禾见到这结果,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对她来,就是个大好消息。
念念的心脏源,可不就保住了么!
她神色愈发从容。
王敏楠怕自己控制不住,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内间,直至到了外间,她忽然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往门口砸。
玻璃的烟灰缸瞬间碎的四分五裂。
她仍然抒发不了胸口的恶气。
范玲连忙阻止了她,“你别砸东西啊,哪怕隔音效果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没动静传出去。有什么话咱就,有什么问题咱就解决。”
王敏楠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忽然搂住范玲的脖子,无声地哭泣。
范玲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恰巧此时,顾禾走出了内间,给出了总结,“有没有心脏病另,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但是我建议你私底下再找个靠谱的、信得过的医生重新检查。另外,他中蛊一事毋庸置疑,这蛊毒很刁钻霸道,时间久了,肯定会酿成大祸。”
范玲听的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心脏病还能牵扯出中蛊。
“那这蛊毒怎么解啊?”
王敏楠猛然抬头,显然她也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禾遗憾地摇头,“蛊毒和其他邪术不同,必须由下蛊的人亲自解开。因为我也不知道她下的究竟是什么蛊。”
以她的水平,能看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我岂不是要看着尘等死?”
王敏楠胸腔中蔓延着浓浓的恨意,可出来的话,却让人听的心都碎了。
“我能代替他中蛊吗?”
顾禾继续摇头。
“那我还能做什么?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帮帮我。”
“顾禾,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好不好?求求你了。”
顾禾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个母亲不管有多强的自尊,为了孩子总能放下所有。
她连忙扶起王敏楠,有些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是察觉不到异样的,“你先去查一下尘的身体状况,当然,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如果他的身体没毛病,那你就要思考,为什么医院上下统一口径?还有,这蛊毒在心脏的位置,并不是一次就能下蛊成功,需要亲近的人多次反复下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等你找出这个人,我才能够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