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解下围裙,坐到了餐桌前,热情的:“艺一般,将就着吃。”
“好吃。嫂子艺真好。”孟岩的是真心话。
“好吃就多吃点。”王双笑问道:“岩,谈女朋友了没有?”
“呃没有。”
王双笑道:“我认知几个年轻女老师,都还没结婚呢,要不嫂子就给你当一次红娘?”
“好呀,谢谢嫂子。”孟岩满口答应。
有会结识女孩,为啥不答应呢?
肖学良和王双都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二两酒下肚,孟岩已有些微醺。
这时,房门开了,肖宇峰站在门口,表情腼腆,怯生生的道:“妈妈,我饿了。”
“一块过来吃吧。”肖学良。
王双似乎有不同的意见,瞪了肖学良一眼。
肖学良宽慰道:“别担心。峰刚吃了药、打了针,短时间内不会再犯病,没事的。”
王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拉着肖宇峰坐到餐桌前。
年轻拿着快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吃饭夹菜,而是好奇的看向了孟岩。
“这是你孟岩叔叔。”王双介绍道,“是你爸爸的同事。”
“孟叔叔好。”肖宇峰礼貌的打招呼。
“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孟岩对叔叔这个称呼还有点不太适应。以前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总是他礼貌的叫别人叔叔,现在轮到自己当叔叔了。
既然都已经是叔叔了,总得给孩子准备礼物,于是问道:“峰,初次见面,叔叔想给你送份礼物,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王双连忙摆道:“岩,别那么客气。”
孟岩笑道:“我跟你们可以不客气,但峰叫我一声叔叔,我总得有所表示嘛。你们若是拦着,那就是破坏我跟峰的感情!”
“不许送礼就是破坏感情呀?你这个人还真会扣帽子!”肖学良无奈的笑了。
“峰,想要什么?要零食还是玩具?”对于十三四岁的年轻的喜好,孟岩也摸不准。
肖宇峰咬着唇皮,怯生生的:“我想要一幅文征明写的心经,可以吗?”
“文征明是谁?”肖学良满脸懵逼。
孟岩解释道:“跟唐伯虎、祝枝山、周文宾一起被誉为江南四大才子,尤其擅长书法。”
“他问你要古董?”肖学良瞪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他不懂书法,但也知道儿子要的东西必然是天价。
“不是古董。我知道古董贵。我想要复刻。”肖宇峰解释道。
“复刻贵不贵?”肖学良问。
这个不好。
贵不贵,那要看复刻的质量。
高质量的复刻不便宜,售价几千甚至上万;便宜的也很便宜,几十块钱。
不过,孟岩没纠结价格的问题,而是好奇问道:“峰,你为什么想要文征明的心经呢?”
肖宇峰认真的:“我看着他的字,心里就觉得舒服;临摹他的字,心里很平静。”
王双埋怨道:“既然看着舒服,怎么不问我们要呢?你想要的话,爸妈也可以给你买呀。”
肖宇峰低声道:“为了给我治病,你们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听到这番话,夫妻俩就心里发酸。
这孩子太懂事,让人心疼。
“峰,你想要哪个本?”孟岩问。
文征明多次书写过心经,三十多岁写过,四十多岁写过,七十多岁也写过。
孟岩也喜欢文征明的书法,知道不少关于文征明的故事。
肖宇峰有些茫然,他不懂本,想了想便去卧室拿了一本书出来,翻开给孟岩看。
这是一本书法赏析,是王双从旧书摊上淘来的,里面介绍历朝历代的书法风格和书法变迁,其中就截取了部分文征明书写的心经。
这是文征明3岁时书写的本,落款是嘉靖三十三年。这幅作品没有他年轻时代的飘逸,也没有他年轻时的潇洒,但却有着内敛到极致的规正,以及年岁沉淀后的宁静。
孟岩想了想:“既然峰叫我一声叔叔,我也就不好拿廉价的复刻应付事。不如这样,我给峰写个临摹本。”
廉价的复刻是印刷出来的,而印刷跟书写终究是两回事。
书写时,笔墨的饱满与干燥、行笔的速度、笔锋的转换、腕的变化等等,这些在廉价印刷品上面是体现不出来的。
高质量的复刻倒是不存在这些问题,可是价格又太贵了。
既然孩子喜欢,而且对他的病情有益,孟岩就不想送个廉价复刻来应付,而是准备以他书法宗师的水准亲自临摹。
“叔叔,你会书法?”肖宇峰很激动。他平时不接触人,今日终于遇到懂书法的同好了,简直就是遇到了知音。
“略懂。”
“去我房间。”肖宇峰有些迫不及待。
“你这孩子,怎么猴急猴急的!叔叔还在吃饭呢。”王双埋怨道。
孟岩呵呵笑道:“我早就吃饱了,坐这儿陪着肖哥喝点酒。既然峰邀请,那就暂且将酒杯放下。等我送完了礼,再来喝酒。”
罢,他就起身,跟着肖宇峰往里屋走。
肖学良和王双也跟着进了里屋。
肖宇峰来到书桌边,将平时用的水写布挪走,然后铺上纸垫和宣纸,又取出毛笔和墨汁,整整齐齐的摆好。
再然后,他打开音乐播放器,选了一首心经。
梵音响起。
孟岩坐在书桌前,调整好坐姿,认真的看心经的高清。
他之前临摹过心经,但却是文征明三十多岁时的作品,跟现在要写的作品风格差别挺大,需要事先细细的揣摩、体悟,也要将笔法、笔锋研究透彻。
心经全称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般若,是指智慧。
波罗,是指彼岸。
摩诃,是指大、多、胜。
这名称翻译过来就是抵达彼岸的大智慧心经。
一边看,一边听。
心中有数之后,孟岩开启数据面板,提笔临摹。
他写的很认真。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却又沉着内敛。
笔下的文字也彷如一位位看透世事的老人,没有年轻人的躁动,没有中年的心酸,没有老年的感慨,只有晚年的历尽沧桑、老而弥坚,却又愈发的澹然。
孟岩写的很慢。
晚年文征明已没有了年轻时腕力,笔锋不比盛年,这幅心经不是炫技之作,而是大巧若拙、擎至化境的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