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郊外，一栋不起眼的出租楼。
在一楼教室大的客厅内，十多张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多台电脑密密麻麻的的摆放在书桌上。
二十多位表情麻木，黑眼圈浓厚的青年正坐在书桌前，不断的敲击着键盘，疯狂的码字。
看起来很像传中的游打金工作室。
他们的工作也和打金类似，不过他们并不是玩游戏，而是在码字。
如果把文行业比作金字塔结构的话，那么底层作者绝不是那些勉强签约的萌新，而是这些码字器。
行内俗称枪！
他们不生产文，他们只是文字的搬运工。
甚至业内的作者都拒绝承认这些枪是同行。
因为文工作室这条灰色产业链，在某种程度上，是开历史的倒车。
如果萌新还有梦想的话，这些枪满脑子只有钱！
在大厅的角落，摆放着两张独立的书桌，不论是书桌的规格，还是电脑的档次，都比大厅中央的枪所用的要好。
孙全福嘴里叼着烟，起身走到大厅中央。
“他拍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继而道：
“大家都先停一下，接下来第三组，第四组，登入qq接收我给你们发的文档。”
“这些新书开头是内投过了的。章纲也给你们准备到了十万字左右，这段时间，三四组的工作人员全力存稿。”
“是！”
三四组六名成员，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相比较孙全福的激昂慷慨，这些枪才不管自己写的是什么，又或是给哪个站写的。
他们到底，只是码字工具罢了。
拿钱，办事！
只要钱到位！
一切都好！
孙全福将任务发布下去后，跟旭日坐在沙发上闲聊。
攻下了起航对他们而言，甚至是对文工作室而言，都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因为起航的管理十分严格，但是起航家大业大，对于底层文作者的全勤保障又是业内最好的。
这一批三十多本开头，只要有一本晋级到三江，对他们而言都是血赚。
至于那些没晋级到三江，或者成绩差到只能吃全勤的作品，对他们而言，也不亏，顶多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如果文作者是自由职业的话，那么文工作室的模式基本上就和上班没什么区别。
被资本裹挟着往前走，枪不过是文工作室运转模式下的一颗螺丝钉，随时都可以被替换。
而孙全福和旭日，与其是创意的提供者，倒不如是资本家。
这个模式下，他们要想赚钱，赚到更多的钱，只有一个办法，不断的压榨枪。
在孙全福和旭日的运作下，这些新书顺利被清风签约，正式连载。
或许有很多人不明白一个签约名额代表着什么，这么吧。
举一个极端点的例子——
一本个位数均订，只能上架吃全勤的书，试水失败后，在责编不卡上架的情况下。
按照起航的惯例，大概十五万字就能上架开启付费模式。
十五万字上架后，前三个月，起航的全勤标准是一天更新四千字，一个月累计更新十二万字，就可以无条件吃一千五的全勤。
三个月之后，成绩达到五百均的作者，一个月累计更新十二万字可以吃一千元的全勤。
当然后一条，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是！
一本书，未上架章节字数为十五万字，前三个月吃全勤字数为三十六万字，总计不过五十一万字而已。
就是这么一本成绩稀烂的书，文工作室可以从中获得多少的利润？
三个月总计四千五的全勤，加上起航各大渠道的免费收入，不管成绩好坏多少都有些钱，算他三个月六百元的话。
这一本五十一万字的书，创造的价值也就在500元。
换算下来——
一万字一百！
千字十元的白菜价！
这个价格对于文作者自然是低的。
可对于文工作室而言，还是能从中赚到一笔的。
一个文枪，一天无脑水文两万字，可以填充五本全勤书。
起航全勤标准一个月全勤一千五，一天就是五十元。
一个文枪一天无脑码字两万，可以创造收益为二百五十元。
算孙全福和旭日良心一点，只抽成五十的话，这间大厅可坐着二十来号人呢。
一天就是多少？
一月又是多少？
一年又是多少？
更别提在走量的基础上，孙全福和旭日还会拉一个组。三四个人配合，琢磨着写一本爆款出来。
他们里还有其他站千字三十到千字一百的买断文，这种文的利润更高！
资本是要吃人的，如果没有丰厚的利润，他们也不会决定干这一行。
只是文工作室的诞生，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文作者，特别是底层的扑街写的生存空间。
可是
谁会在乎？
与此同时。
昌城。
华东传媒大学附近区。
一间三室一厅的合租房。
面积只有二十平的侧卧。
是戴学文目前居住的家。
立夏：牛逼，牛逼，速度签约详聊。
戴学文坐在电脑桌前，看着立夏发来的邮件，他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只是那笑容略微有些许苦涩
他今年刚毕业，校招找了份工作。
可是你知道的，九零后嘛，谁会愿意过一成不变的生活？
加班加点的干活只是为了帮助老总多养一个三，多买一辆新车？
他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梦想中的生活不是这副模样的。
那段时间，在他眼里，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暗无比。
直到戴学文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李想在微博连载的悟空传。
他从悟空传到纯爱三部曲，一发不可收拾。
李想的书，支撑着他面对生活。
直到后来，他参加征文大赛——
签约！
上架！
五百均！
一千均！
在老总又一次将策划案甩在桌上，让他通宵修改时。
戴学文毅然决然的选择辞职，全职在家码字！
只是他毕竟是新，一个人摸索着走了很多弯路。
刚开始写的时候，四千字或许都要待在电脑前，磕磕绊绊写一天。
上架第一个月稿费下来后，他记得很清楚稿费65元，扣除税后，他实际到549元。
这笔钱成为他对抗世界的底气。
支撑着他走在文作者的路上。
而后，他进入文学院，顺利拜师李想。
直到今过年回家。
戴学文喜滋滋的告诉父母，他能依靠写赚钱。
并且比上班一个月拼死拼活赚的三四千多得多。
戴学文满怀期待的看着父母，想听他们的夸奖。
可父母用他们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个工作不稳定，你要不还是考个公务员吧？
谁家大伙子天天窝在家里写？
五险一金都要你自己交。
考个公务员吧。
考个
不欢而散之后，吃完年夜饭的他，第二天便坐上了回昌城的火车。
他不信命！
稳定且一眼望的到头的人生，不是他的追求。
在出租屋里，整个二月份他磕磕绊绊的写下了我在斩妖司除魔三十年。
直到
李想的肯定！
立夏的回复！
他感觉这一切都值得！
内投！
发书！
审核！
签约！
我在斩妖司除魔三十年正式在起航连载！
当晚，将一大半稿费留给家里，挺着腰杆离家，决心闯出一片天的少年，买了两罐啤酒，一份花生米，一份猪头肉。
就着蛋炒饭，喝着酒。
夜虽然深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混出个人样来！”
戴学文看着自己脖子上挂的观音玉佩。
这是母亲知道他要走后，瞒着生气的父亲，偷偷塞给他的。
“开过光的，很灵的。”
这是母亲在他离家后，对他的最后一句话。
混出个人样来
文这行，有人将他当做梦想，有人将他当做工作。
混口饭吃。
无可厚非。
戴学文选择的路和孙全福选择的路，并不相同，或许中途会有交叉之际。
同期上架。
总有人化为王座下的累累白骨。
总有人踩着同期尸骨扬名立万。
他们终有一战。
在这个并不起眼的日子里。
没有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连李想对此也一无所知。
二月底了，过了元旦，他又要重新返回校园，继续他的大学时光。
当晚。
李想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到卧室码字，而是坐在沙发上，陪着父母在客厅看电视，哪怕是他最不喜欢的晚间新闻。
一家三口一边看着新闻，一边闲聊。
“你别瞎忙了，钱是赚不完的，赚多少是多啊？”
老妈磕着瓜子在李想耳边不断唠叨：
“开学就大一下学期了，抓紧找个女朋友啊。”
“趁着我和你爸身子骨还硬朗，我也好帮你们带带孙子嘛。”
“不会是学校没女生看得上你吧？”
老爸闻言不悦的瞪了老妈一眼，冷哼一声：
“我儿子这么帅，还会没人追？”
“他就是没把心思放在谈女朋友身上。”
老妈点了点头，看向李想威胁道：
“乖，既然这样的话，明年过年，你要是不带女朋友回来，我可不给你开门啊。”
李想：“”
“哈哈哈，那个啥，看新闻，看新闻。”
李想没有正面回答，和稀泥糊弄了过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新闻，突然
随着新闻的播出，他的眼神越发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