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独得帝怀 > 正文 第20章 第 20 章
    众人心里也诧异,但惊讶的同时还有几分惊喜。

    比起巷尾这边窄不便的宅子,自然是更宽敞久住的地方方便了。

    更何况,青萝巷的宅子名为“照幽居”,陛下在大慈安寺修行期间,以居士身份行走,用的正是照幽居士的名字。

    “照幽?这名字好生熟悉起这名儿的人可多?”

    “纪姑娘笑了。”莲心姑姑道,“这天下的佛门居士,无论是剃度的留发的,凡是有心些的人,哪个不知道这照幽居士其实是陛下的‘法名’又哪里会乱用同名呢?”

    纪芙薇一愣,随后想起什么跑到屋子里,拿出那块帕,口吻中颇有几分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可是陛下的东西?”

    莲心姑姑不负责具体的盥洗衣裳,她是院子里管内外人和调配的,顺便还管着宅子里纪芙薇这边的开支,自然不知道她有这方帕。其他婢女见过陛下对纪姑娘的优待,也只以为是才给她的东西,而知道当时情况的只有李顺和陛下本人,但李顺一早随着萧晟煜回宫了。

    两边都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有一番渊源。

    “是陛下的。”莲心姑姑到底是乾清宫出来的,即便不负责萧晟煜的内务,对他的东西也多少心里有数,“虽没有宫里的标致,也没有特别的印记,但奴婢能认得出来。”

    “可真是巧了。”

    纪芙薇捏着帕,好半晌没有吭声。

    她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念头,可翻来覆去的,最后只落得一句:

    原来她的恩人都是一个人。

    纪芙薇本来还牵绊着,想着当初在武国公府遇到的恩公兴许以后不好寻了。她和向家的关系必然变糟,连纪家伸出来试探的“”都被锦衣卫一并处理了去,叫她被陛下的人护得严严实实。

    那她想打听当年与向二公子成婚时候来往的宾客,可比就更不容易了,眼下向家都恨不得撕了她。

    纪芙薇正伤心着这事,还想着是不是要不得不麻烦陛下帮忙寻人了,却不想——

    万事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可真是缘分。”

    她垂下眼眸,浓密蜷曲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双漂亮的猫眼即使半遮也是别样动人。

    晌午之前,又用了一次梅子汤的纪芙薇坐上了马车。

    一群宫人脚麻利地早收拾好了东西,主要是纪芙薇已经用惯了的那些。

    她似乎有些恋旧,对身边所用之用并不求新,反求熟悉,甚至还有些认床。

    兴许这也和她夜里视物不便有关,若是经常换新,在过去点灯不敞亮的情况下,她很容易就受到一些伤害,故而习惯了一应皆是熟悉之物。

    眼下半个月的功夫,纪芙薇才勉强习惯了巷尾的房间住处,特别是那床,睡习惯了江南一地产出的天蚕丝锦被,一下换了可能又要重新适应。

    虽不缺这一床被褥,莲心姑姑还是吩咐人把前儿用惯了的东西带上。

    若真不喜那些新的,也好直接把旧的拿出来替换上,好令纪芙薇过得舒坦些。

    青萝巷这里的院子位置极好,比前头那巷尾院子更得萧晟煜青睐。

    若没有纪芙薇逃跑误入的事情发生,他在看过那边情况之后原可能当天就离开了,也不折腾些更置换新,好让人居住。

    至于那处院子,可能会被作为赏赐给了人或是卖直接出去,后者的可能性些,前者更有可能,但若没有看中的臣子得他赏赐,那荒置在那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放数年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至于这边“照幽居”,自然是哪里都好,更合萧晟煜的习惯。

    这边一条街寻常是十二到十五户的一进院子,但住在这的要么是清贵人家要么是富庶别院,总共才七户人家,地方宽敞得很。

    他们住的这个是扩宽两进的,舍了大概一进的范围,另挖有一个极大的池子,栽着一汪荷花,到了如今夏日时候自是满园香气,景色宜人。

    这里左数过了临近两条街外,正对着燕京里大集的一道门,右边过三刻钟左右路,便是北直隶燕京的应天府之府丞所在。

    远近敢闹事纨绔都几乎没有,像是地痞无赖在此附近收保护费的事情更是不会发生。

    寻常萧晟煜便多是在这边居住,当然偶尔兴起的时候,也会往其他地方呆上一两日,更多时候则选择个习惯的或是临近的,方便他去寺院修行学习,去的最多的自然是大慈安寺。

    “不是正儿八经的住宅,只是个略住住的院。”莲心姑姑笑着和她道,“姑娘若有不便的地方,尽管提,奴婢等一定尽可能满足姑娘的要求。”

    燕京之内,皇帝名下的此类住宅还有不少,当然再好的住处,也比不得紫禁城皇宫的繁华。

    莲心姑姑虽觉得这里不够宽敞,原只住着陛下一人倒还好,如今多了个女眷,虽还不是女主子,但不知为何,到底就显得这里“逼仄”了几分。

    但纪芙薇可不觉得这里。

    “此处样样都好。”她忙道。

    最要紧的是,萧晟煜也在这里。

    既是他住惯的地方,纪芙薇又哪里肯让人改动呢?

    因为有个荷塘,宅子的正院建在了东南角的地方,正是冬暖夏凉、乘风快意的好地方。

    为凑风水,除了池塘,又对应地建了假山、沟渠,整个照幽居水系自成一系,流淌过大数个院子,一应建筑就势而建,别有一番滋味。

    风水宝地虽给了正院,但纪芙薇所住的“醉花溪”却也不差,样样匠心别具。

    正如其名,此处院子是荷塘流水经过的第一处。

    院子内外花草繁茂,各种奇珍,琳琅满目,斗艳争奇,再旁边就是整个院子的内花园,清风吹来,自是芳香宜人,醉人心脾。

    “这里怎么不种些东西?”纪芙薇指了指院子大银杏树对着的一角花坛,里头空空的,只是附近摆了几盆盆栽的稀罕牡丹稍作遮掩。

    但盖不住一坛好土、却空落落无花木在其中。

    “且等院主子安排。”院子管事忙道。

    虽然这一地花草风景漂亮得很,可不知怎的,见着那略留了些地方的黑土地,纪芙薇就忍不住起了些心思。

    她可是听过的,这黑土种庄稼是最为肥沃的,一般农人养地中粮食都盼着有肥沃的好耕地,他们虽然没有耕地,但这原本预留出来种植花草的土壤,也是其他地方移过来,最肥沃最好的。

    给皇帝的住处用的,自不可能是些差的,何况万一要种上珍惜品种,一般些的土都养不活那些娇贵的花。

    只是之前这边客院都空置着,虽然也有布置花草,但稀奇的品种却不会放很多,就是放也是盆栽来的,不至于种到花坛里头无人赏。

    原该是提前吩咐下来,早打点了园子,除了物什换新,这该去的杂草要去,该种上的花木自然也要赶紧栽上。

    只是纪芙薇等来得及,提前一天的功夫,做不到这么完备,现在叫她看见了这空地出来,原本是问她种什么花木为好,纪芙薇却陡然升起了些旁的心思。

    “原是这样。”

    纪芙薇点点头,听了解释也表示理解。

    “纪姑娘,可有何处不便的?”

    李顺得了萧晟煜的吩咐过来。

    “陛下何时会来?”纪芙薇这就被转了注意力。

    “就到了,不过在前头书房忙着。”李顺笑呵呵地道,“陛下还吩咐了,一会请您过去一道用茶点。”

    纪芙薇脸上当即露了个笑,一双漂亮剔透的大眼睛在阳光下略显浅淡,像是棕褐色的,最要紧的是里头当下便落满了星星,好像收了这漫天的阳光到眼睛里,亮得惊人,当真是绮丽之姿。

    “好,等这儿事将了了了,这便过去。”她应了声。

    得了准信儿李顺自也回去禀报。

    “纪姑娘对这花坛所种草木可有要求?”

    莲心姑姑见她视线不移花坛黑土,忙问她。

    纪芙薇自己思索了半天,最后觉得应该还是因为这土太好,才让她起了种菜的心思。

    好歹也是时候在乡下庄子里长大的,耳濡目染,加上之前和萧晟煜聊天,难免勾起了回忆。

    她父母俱在,亲族俱全,年纪尚又无特情,没有族里村里首肯上报,她是怎么都不可能报到女户的。

    但这田地和庄子没有,女户也别想了,那种个个把青菜葱的,应该不太过分?

    “种菜?!”莲心姑姑也是一愣。

    她原本还以为纪芙薇纠结半天,是想要的鲜花品种过于稀罕,她还想着劝一二,毕竟陛下的御花园什么花没有,百花园也一直有培育,除非是天下只有一两盆又格外难种的珍稀,不然不至于需要如此思虑。

    结果,纪芙薇她想用这好土自个儿种菜。

    “这、这自然是可以的。”

    对上她纯然明澈的双眸,莲心姑姑这就应了。

    “不是什么大事,不妨碍的,也不值当叫纪姑娘如此担忧的。”

    “陛下早年时,也曾跟着僧众种菜除草,”莲心姑姑笑着宽慰仍略显不安的纪芙薇,知道她天性如此,格外没有安全感,“若您实在不放心,与陛下提一嘴,且看陛下是什么想法?”

    纪芙薇一顿,随后点点头:“我自是信赖陛下的。”

    听闻萧晟煜已经在了,纪芙薇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想去见他,她想告诉他,自己会一直铭记他对她的恩情的,还想问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几年前的那个得了他帮助的姑娘就是她了

    “还在议事?”她眨眨眼睛,一双眼睛好像会话一般,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正是。”李顺道,“锦衣卫大人们才刚进去汇报,怕是要好一会,不若纪姑娘先去憩一会,醒来后再来可巧能与陛下一起用点心。”

    李顺可不是平白好心的,那是他揣度出了萧晟煜的意思,方才陛下听得他要过来又想起自己主动提了一道用茶点,才特意补了一句。

    得知她一大清早就起来顺着搬家,怕她一会儿精力不济,特地吩咐了要让纪姑娘休息好了再来,他那儿有的忙。

    “好。”

    纪芙薇自来乖顺,既然让她午休,那便休息一会。

    待醒了之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哪怕她迫不及待、满心渴盼,还是乖乖巧巧地压住了心思,连那分极其细的委屈都没冒出一点儿尖来。

    “劳烦莲心姑姑叫我。”

    “姑娘安心。”

    莲心姑姑替她掖了掖薄毯一角,确定她不会在这天气温度里受凉又不会太热,这才落了床帐重帷,又吩咐人把冰盆摆远一些,怕她睡梦中得了影响,一系列忙完才去继续带人整理行礼。

    待醒来梳妆以后,纪芙薇到了正院,萧晟煜正坐在那里看书喝茶。

    “陛下”

    “给陛下请安。”

    纪芙薇学了礼仪,正要福身行礼,便被萧晟煜扶了扶。

    “不必多礼。”

    纪芙薇水盈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萧晟煜笑笑,隔了一会才道:

    “可等久了?”

    当下,她眼中便泛起了水雾。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那般脆弱,在萧晟煜的面前,她好像什么伪装都做不了。

    纪芙薇咬着嘴唇,强作镇定,可偏他一句话,就勾起了她那些不安的等待的日夜,那唯恐他就此将她抛下的惶然

    见她这般,萧晟煜当下叹了一声。

    “是朕不好。”

    “”

    纪芙薇没回,她想不是他的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似成了那锯了嘴的葫芦,是一个字也不出口。

    她怕自己一张嘴,那委屈的呛声就流露出来,可她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任性娇纵的人。

    她该懂事些的。

    何况他是皇帝,做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事。

    她的事情,已是他范围之外的责任了。

    连纪芙薇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那些情绪没头没尾、很是没有道理,她不该把自己的不安与惶恐强加到其他人的身上,皇帝又有什么义务非得来照顾她这点情绪呢?

    再,便是世上亲密如同夫妻、父子、母女,也不是时时刻刻非得要黏糊在一块儿,她可是见多了纪老爷一声不吭在外数日,回来之后纪夫人一样是老老实实地伺候着笑着,半点埋怨都不能有的。

    萧晟煜这下便更觉难为了。

    姑娘心思太过敏感纤细,又尤其青睐他,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为难,只是觉得这般的性子太容易伤到自己,他感到“难为”的只是这样情况“教导”不易,轻了重了都怕她又生了忐忑张皇。

    落座后,两个人一道吃茶用点心。

    “您看的是什么书?”

    “是佛经。”

    “那是很难吧?”

    “你若感兴趣,我也能教你些。”

    佛经难学是真,若没有人领着,不能不能读懂,就是读懂了也怕走了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