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杰森来,尤利西斯的“临阵脱逃”完全可以是“背叛”了。
杰森的人生似乎比尤利西斯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在犯罪巷里出生，倒也算是平安长大，但他很快失去了能够提供庇护的父母，被迫用稚嫩的肩膀撑起自己的人生。
他在哥谭摸爬滚打,跟着帮派的人混,靠偷窃维持生活，满嘴脏话,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他贫瘠的未来——和死在监狱的父亲估计差不多。
但是,他有了改变命运的会。
他遇见了布鲁斯韦恩。
韦恩提出可以带他回家。他能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高端的教育足以让一个底层的混混改头换面成为上流社会的公子哥。
当然，真正吸引杰森的并不是这些表面上能获得的“利益”。可对于听这件事儿的其他人而言他们甚至不需要知道藏在在其中的暗涌。
这是哥谭。
没人不知道韦恩,任谁知道这个情况都会对杰森上一句“幸运儿”——毕竟换做是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不然呢？他们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值得被惦记的呢？
但杰森没有。
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得撑起那个的、温馨的家，他面对“诱惑”还要保持清醒与理智，他不可能抛下尤利西斯自己离开。
可现在,尤利西斯抛下了他。
杰森想不到，想不通,估计换了谁都想不明白尤利西斯为什么会拒绝。
他听到尤利西斯“不”的瞬间恨不得当场把人拽出去摇晃掉他脑子里的水,好在最后，岌岌可危的理智阻止了他。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男孩儿心翼翼地捧起那份只差他签字的协议,珍之重之地轻轻抚摸，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他不明白。
他不想和尤利西斯吵架,但他也没办法面对尤利西斯。
他能做的,也就是用这种幼稚的回避来表达自己的不爽。
杰森站在门外,掌贴合在木质门板上，盯着门板上的雕花，声音微哑：
“是你抛下了我。”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在我满怀期待的时候，拒绝成为我的家人？我们不是好好
杰森一愣。
他们没有好过。
他和尤利西斯同吃同住，在那间空荡荡的房子里相互依偎，但确实，他们从来没有过承诺。包括这次来韦恩庄园，尤利西斯不是答应，只是没有拒绝。
他本该注意到的。
尤利西斯是一个很被动的家伙，他不太会拒绝，尤其是关心与好意，尤利西斯几乎没有过“不”。
结果，他这次终于学会拒绝了，直接搞了个大的。
杰森蓦地攥起了拳头。
“我不明白，”他，“尤利，如果你不愿意，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来？你答应和我一起过来，我以为我以为你很喜欢这里。你在这儿过得很开心，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尤利西斯其实也不明白。
他在这次任务初始的时候，在卡纳西孤儿院的时候，在知道迪克也是被韦恩先生收养的时候，他明明都很期待成为幸运儿，能够和韦恩先生亲近，甚至是成为一家人。
可当会真的推到他面前了，尤利西斯却不敢伸。
在正式的那天到来前，尤利西斯总能听见系统在他耳边笑：
想知道他们的秘密吗？你知道的吧？他们有秘密，他们在瞒着你。布鲁斯知道，阿尔弗雷德知道，迪克知道，莱斯利知道，就连杰森都知道。
你要去问他们瞒着你什么吗？
你要和他们交换吗？
你做好，把你的秘密，也告诉他们的准备了吗？
尤利西斯反驳过：
闭嘴吧系统，我根本没办法告诉他们你的存在！
是吗？真的吗？系统笑嘻嘻的，尤利不要冤枉我。我可从来都没有禁止你出去。想想看吧我的尤利，到底是你不出来？还是你根本就不想？
尤利西斯哑然。
他在床上缩成一团，被子一直扯到鼻梁，只露出那双有些茫然无助的眼睛。
他发呆了半宿，终于在隆隆的心跳声中鼓足了勇气。
韦恩庄园太大了，就连内部都大得过分，大到两间卧室都隔着足够的距离。
尤利西斯赤着脚，心翼翼推开门，无声无息地在深夜的走廊中前行，来到了杰森的房间。
他站在房间门外，想要敲门，又有些迟疑。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要不然以后找会？
真的要吗？
他想了想，低头，看向门把，试探性地握住，轻轻扭动。
门没有锁。
窗是开的，纱帘被夜风卷席着拉入窗外，月光毫无保留地撞入房间。
床上的被子抖得乱糟糟，中间倒是鼓鼓囊囊，像是有人在睡着。
尤利西斯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站到床边，拉开被角，把塞进去。
床单是冰凉的。
枕头取代了主人的位置，伪装自己睡得正香。夜空有闪电掠过，拉扯着细密的雨坠入人间。
是这样啊。
果然，还是没有的必要了。
或许没有人知道尤利西斯去找过凌晨的杰森，又或许他们知道，只是在等待尤利西斯自己来问，来揭开某样拙劣的伪装。
但尤利西斯退缩了。
他可能不是一个勇敢的好孩子，他的勇气在那天夜里就像来得那么安静，又沉默地消弭。
而现在，隔着一扇门，他听见杰森的质问。
尤利西斯垂着眼，突然开口：
“杰森。”
“签字的前一天晚上，我去找过你，”尤利西斯轻声，“你没在房间里。”
“”
尤利西斯翘了翘嘴角。
“你的没错，我在这儿很开心，我喜欢这里。”
他很喜欢啊。
安全的、精致的、舒适的庄园。他们在这不用操心任何生活相关的事，因为阿尔弗雷德早就准备好了；不用操心任何学习方面的事，因为老师布鲁斯也早就请好了。
他喜欢接触新的知识，喜欢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做些日常的事，喜欢看布鲁斯迷迷糊糊反应迟钝的模样，喜欢和杰森交流这一天里发生的细节。
这样很好，不必要去考虑那么多。
他甚至也可以不去探究那些他似乎不必知道的东西
——因为他自己同样身怀着秘密。
尤利西斯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但在那天晚上，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尤利西斯想到的却都是之前他和杰森睡在同一张床垫子上的之前。
那张床垫和现在的床完全没有可比性，又旧又硬，弹簧早就失去
了弹性，对于两个成长期的男孩儿来甚至有些狭窄，半夜翻身都会撞到彼此。
但同样的，被撞到的他们会迷迷糊糊睁开眼，可能会抱怨几句也可能不会，然后把被子向上扯扯，一起重新坠入梦乡。
尤利西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不到。
他做不到忽视他们的秘密，也没办法交出自己的秘密。
他能做的好像只有不要让自己一错，再错。
没等尤利西斯再什么，杰森终于找到了开口的会。
他语速飞快，嗓音急切，完全忘了本来是他在生尤利西斯的气：
“晚上的事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尤利，这件事稍稍有些特殊，我不是要瞒你，我只是——”
他话没完。
门在他面前被打开，尤利西斯猛地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杰森被冲得差点站不稳，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接住比他上一圈的少年，所有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都断进了喉咙。
尤利西斯的脸埋在他颈侧，传出闷闷的声响：
“不用告诉我。”
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杰森。我们和以前一样的，你不生气了，好吗？”
杰森微窒。
尤利西斯头发长长了，摩擦带来细细的痒。
他明明有很多该的话还没出来，但现在好像没有的必要了。他闭上眼，回抱尤利西斯，无力地闭上眼，下巴落在男孩儿肩膀：
“好。”
那天晚餐，餐桌上终于满员。
阿尔弗雷德很欣慰，多给尤利西斯倒了半杯葡萄汁，并且用不赞成的眼光盯了杰森半天。
杰森在座位上非常不自在地扭来扭去，最后认命地站起来，追着阿尔弗雷德道歉去了。
老管家很大度地原谅了他，并在餐后甜点时间出某些意有所指的话：
“杰森少爷，我很高兴你学会了面对面交流，而不是自己一个人躲在某个无人发觉的角落期盼有人能找你聊聊。”
杰森：“”
布鲁斯：“咳。”
尤利西斯：“噗嗤。”
阿尔弗雷德微笑：“尤利西斯少爷，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对吧，布鲁斯老爷？”
尤利西斯：“”
布鲁斯：“”
杰森：“哈！”
这一页好像就这样翻过去了。
但是夜里，杰森站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尤利。我知道你没睡要出来聊聊吗？”
房间里的人在被子里拱了拱。
“不啦，”尤利西斯，“我要睡了。晚安杰森，替我向布鲁斯也声晚安。”
***
布鲁斯韦恩收养新的孩儿的事儿又上了一段时间新闻。
和做慈善不一样，杰森托德是韦恩家签了正经收养协议的养子，在法律意义上就是韦恩，是有继承权的。不管是正式一些的媒体哥谭晚报，还是完全娱乐性质的陪你聊哥谭都在关注韦恩家的情况。
哥谭晚报分析的是韦恩的发展，考虑新的韦恩是否会对当前方向产生影响；陪你聊哥谭却已经开始讨论年纪轻轻的韦恩当家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收养孩，是不是在掩盖自己的隐疾，又或者是不是对黑发蓝眼的男孩儿有什么特殊癖好。
但不论哪个方向，杰森都被塑造成尽管出生在犯罪巷，但出
淤泥而不染，遇到迷路的有钱佬没有趁火打劫反而表现得光明磊落，一个正直勇敢魅力四射的男孩儿形象。
杰森：“呕——”
文章读了一半，他就已经满脸嫌弃，用两根指拎着报纸晃来晃去，恨不得直接丢到垃圾桶里。
“他们要不要看看自己在些什么，”杰森白眼都要翻上天，纸张被他甩得哗哗响，“‘他用自己单薄稚嫩的身躯撑起一片正义的蓝天，让第一眼见到他的布鲁斯韦恩热泪盈眶’哇啊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布鲁斯怎么搞得这么高调，怪不得格雷森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尤利西斯没跟杰森一起吐槽。
他坐在书房的桌前，慢条斯理地翻开下一页，看的是陶冶情操的艺术画集：
“这是对你表示重视。布鲁斯瞒不住的。他要是瞒着不，信不信报纸上现在就该是嘲讽你费尽心思被韦恩收养，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布鲁斯都不愿意搭理你。”
杰森：“”
“好吧，”他嘟囔，“我就知道，他们总有乱七八糟的话。”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尤利西斯对面，趴在桌子上，伸挡住尤利西斯视线。
“恭喜你，至少你避开了地狱，”杰森哼了一声，“你不打算点什么？”
尤利西斯干脆不看书了。
他抬头去盯杰森的表情，自己弯了弯眼睛：
“好吧。祝愿你赶紧脱离‘地狱’，我就先走一步了。”
杰森：“”
他警惕地皱眉：“什么意思？”
尤利西斯如实回答：“我要去上学了。”
杰森：“现在？布鲁斯是过送我们上学去，但现在这个情况去学校完全是给那些报送素材的吧？”
尤利西斯没话。
他就盯着杰森看，眉眼弯弯。
杰森：“尤利？”
尤利西斯把书合起来，送回书架：
“出名的是韦恩家的养子杰森托德。和‘尤利西斯’有什么关系呢？”
杰森沉默：“”
杰森无语：“”
杰森暴怒：“尤利西斯莱茵！”
韦恩庄园当即上演了一场惊险刺激的追逐战，尤利西斯提前开溜，但是跑不过杰森，他很快就被杰森抓住，然后按到地上挠他痒。
尤利西斯：！！！救救我！！！
满屋子都是笑声、求饶声，还有占上风的家伙讲风凉话的声音。
阿尔弗雷德端着英式红茶，一边看一边欣慰地吹去茶盏上氤氲的水汽：
“孩子们可真是活泼呢。”
于是，尤利西斯又开始上学。
他在哥谭可没有真实的身份，现在的都是在卡纳西孤儿院那登记的，年龄生日都很模糊，只能大概推测已经可以读中学了。
学校是尤利西斯自己选的。
布鲁斯提供了初筛后的学校资料，尤利西斯挑出了一份师资力量与校园环境都不错的寄宿学校。
是寄宿制，学校也只是提供了相应的住宿条件，真的想要回家或者夜不归宿，学校根本是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
尤利西斯上学那天，杰森一直送他到学校，目送着尤利西斯进去，才又跟着车回了韦恩庄园。
他那几天表现得很不好。
尽管他们之间还有，还会每天问候早安晚安，但杰森就是表现得很焦躁，时不时还会走神，甚至在搏击训练课上都在走神
。
走神的少年被布鲁斯毫不留情地一拳打中下巴。
“专心，”男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杰森，“你的敌人不会给你集中注意力的会，一次走神，迎接你的可能就是重伤，甚至死亡。”
杰森呸了一声，吐出带血丝的唾液，那双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长出爪牙开始狩猎的豹。
等训练结束，阿尔弗雷德拿来了冰袋。
老管家对于处理这些问题非常有经验。
他一边帮杰森冷敷，一边又在意有所指：
“迪克少爷第一次去学校的时候，布鲁斯老爷也很不习惯。”
旁边喝水的布鲁斯差点一口喷出去。
他到底还是呛到了，咳嗽好几声，才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倒是杰森不知道想了什么，抖了抖：
“那还是算了。”
杰森的不适，截止在周五。
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放纵，竟然一觉睡到周五。等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出门的时候，发现尤利西斯已经回来了。
少年正穿着学校的制服，衬衫西装，就连领带都是板板正正的。尤利西斯的黑发发尾总带着点卷，衬得还带婴儿肥的少年精致又乖巧。
他在帮阿尔弗雷德摆放餐具，里还握着餐刀呢，抬头冲杰森微笑：
“想我了吗？”
“嗯。”
“我也是。”
生活好像就这样步入了正轨。
很快，哥谭的新闻就遗忘了没什么消息的杰森托德，倒是有些道消息在蝙蝠侠的罗宾好像变得更凶残了。
尤利西斯对这些完全不清楚。
他其实蛮喜欢上学的，这所学校活动很多，学生们非富即贵但要面子，整体来尤利西斯过得不错，有在好好地享受校园生活。
学生，就要写作业。
有一回，尤利西斯在书房写论文作业，电脑就摆在桌面上，弹出了有关蝙蝠侠的新闻。
尤利西斯很少关注这些，但是正巧看到了，他也就继续在看。
蝙蝠侠这时候已经被证实不是“都市传”，而是确有其人，只是因为几乎只在夜间出没，清晰的影像资料很少，但也有。就好比屏幕上这段，蝙蝠侠阻止了双面人抢劫银行，他一对多的身干净利落，相当帅气。
尤利西斯对蝙蝠侠还是挺有好感的。
他在韦恩庄园的时候也不避讳这一点，哪怕众所周知，布鲁斯韦恩对蝙蝠侠有意见。
布鲁斯当时也在书房。
他是在休息，随便拿了本书在翻，没有对尤利西斯看的新闻提出任何意见。
尤利西斯倒是悄悄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蝙蝠侠还挺帅的。”
布鲁斯端着茶，目光在纸页上轻扫：“嗯。”
尤利西斯得寸进尺：
“蝙蝠侠不是什么糟糕的家伙吧。”
布鲁斯不置可否。
尤利西斯继续：“我觉得蝙蝠侠应该是个好人。”
布鲁斯似乎觉得有必要和尤利西斯明白这件事儿：
“那可是个使用暴力，非法持有武装，非法入侵的危险分子，你真的觉得他是个好人？”
“好吧。我知道你讨厌蝙蝠侠了，”尤利西斯叹气，赶紧关掉页，“蝙蝠侠是个暴恐分子，以后不会提他。”
布鲁斯：“”
他顿了半天，终于在翻开下一页前，加了句话：
“
也没那么讨厌。”
这事儿很快传到杰森耳朵里。
尤利西斯的作业还没写完，晚饭后就在房间里努力完成论文。杰森就是这时候溜过来的。
“你今天跟布鲁斯提蝙蝠侠了？”杰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跟他什么了？”
尤利西斯还在认真写作业：
“没提什么，他好像很不喜欢蝙蝠侠，以后不跟他提了。”
杰森：“噗。”
尤利西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杰森还是很兴奋。
他问：“有想过晚上出来吗？”
尤利西斯拒绝：“不，我要写作业，写完就睡觉。”
“哦，作业，我作业也没写完”杰森抓了把头发，“一会儿我也得回去写。”
顿了顿，他问：
“不蝙蝠侠了。罗宾呢？你怎么看罗宾的？你更喜欢哪个罗宾？”
尤利西斯敲键盘的顿了顿。
“哪个罗宾罗宾竟然有好几个吗？”
尤利西斯反应过来了：“哦对，我听过，蝙蝠侠身边会带着个男孩儿，可能男孩儿长大了他就换了，所以才有好几个罗宾。”
杰森：“”
他忍住某些容易触发屏蔽的单词，执拗地想先要个答案出来：
“那些不重要。你就吧，你觉得哪个罗宾更棒？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他看见尤利西斯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瞳溢满了不解，但还是沉思了一会儿，给了杰森答案。
“我没见过罗宾，”尤利西斯诚实地讲，“而且我不会晚上出门，韦恩庄园这边又很安全我以后应该也是遇不到罗宾的，蝙蝠侠也差不多。”
杰森：“”
尤利西斯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你喜欢罗宾。”
“我没有！”
“你喜欢原来的还是现在的？”
“我他妈——咳，我不喜欢！”
尤利西斯忍笑：
“我知道了，那我也不喜欢，哪个都不喜欢好不好？”
杰森：“”
他兴冲冲地来，气呼呼地走。
走到门口，还是会回头。
“真的不打算出来转转吗？”
“快睡觉了。晚安杰森。”
“晚安，尤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