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禁止犯规 > 正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自开学那次军训后,叶辞在学校就不再像个透明人了,那些oeg男生的交际能力堪比一个加强连,十几个人聚在一起比十几个养鸡场还吵,和他们混熟了就约等于和全校都混熟了。

    被那群o到处叽叽喳喳了一通,叶辞软乎乎的性子与吊打alp的运动天赋在一天之内暴露无疑——有个隔壁班的oeg训练时偷偷带了,在叶辞400米障碍跑时给他录了一段并广为传播,配了一首激情动感的bgm,还在结尾用草莓棉花糖字体打出“oeg之光”几个大字,尬得叶辞直捂脸。

    天天把脸蛋板得像张棺材板的美少年其实害羞又腼腆,因为不善于和人交际才硬起头皮装冷峻,实际上逗几下就脸红,在待他友善的同学面前比糯米糍还软,偏偏体育还优秀到吓人

    这下不止那十几个oeg男生,女孩子们也被萌到母爱泛滥,别的不,叶辞遇到卡壳的题目时都不太用找霍听澜讲解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平均年龄比叶辞一岁但仍顽强自称“姐姐粉”“姨姨粉”的女孩子们齐心协力,一把英语一把数学地拉扯着这个一心向学的学渣。

    当然,这一波人气暴涨后被叶辞吸引到的不止是oeg和bet女孩子,还有不少alp,之前看叶辞拽兮兮的他们不太敢下,怕碰钉子,这下发现是纸老虎,顿时都蠢蠢欲动起来了。

    不过面对撩骚的alp们,叶辞仍维持着之前那张冷脸。

    戴婚戒或是宣布婚姻状态对目前的叶辞来还是过于张扬高调了,干不出来,得做做心理建设。

    但反正他自己清楚。

    他都已婚男人了

    必须检点。

    alp的占有欲是强到没道理的,霍听澜连oeg的醋都吃,更别提与叶辞同龄的alp了。因此军训后忽然涌现出大批alp追求者这一段被叶辞瞒下去了。除此之外,学校里发生的大事情他全都主动向霍听澜分享:体育课教o们三步上篮而且在此起彼伏的“辞好帅呜呜”声中成功教会了几个,午休时他们反向教他打游戏还和他组队开黑了

    虽是组队给游戏里的oeg主角换装打扮。

    触及的全是知识盲区

    叶辞以常年卫衣球鞋牛仔裤的耿直审美为全队打出了一个又一个历史新低战绩,最后被o们含泪踢出队伍。

    叶辞瞠目:“我这个,打扮得,不好看吗?怎么就f级了”

    o们集体为叶辞的审美默哀。

    叶辞焦灼地舔舔嘴唇:“给她口红用粉,粉的,看着不是挺像那种,洋娃娃的么?”

    大家持续默哀。

    叶辞垂死挣扎,声问:“真不好看啊?”

    “那叫死亡芭比粉啦!!!”一众o异口同声,泪流满面。

    青春朝气,有笑有闹有伙伴的校园生活来得迟了些,可它终究来了。

    叶辞的高中生活没有留下遗憾。

    今年入秋后气温降得快,一场秋雨一场寒,操场的橡胶跑道上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洒满了金红的落叶,随即,又在某个晚自习的夜里悄悄覆了层清霜般的初雪。

    虽无科学研究表明,可基于叶辞自身的体验,他感觉高三的时间流逝得比往日快许多。

    爆竹脆亮的炸响与寒凉的硝烟气息尤在昨日,路牙根处的积雪却已在煦煦的春光中暗自消融了。

    半个月、一个月,都在弹指间飞逝,像没过似的。

    或许也是因为生活太规律了。

    霍听澜再不做人也不敢耽误叶辞学业,之前趁着放暑假狠狠荒唐了一番,叶辞步入高三后他就恢复了以克制为主流氓为辅的行为模式。永久标记后叶辞每个月有二至三天发热期,十分规律,他只会在这两三天放肆一番,其余时间顶多是嘴上逗弄,过过干瘾。

    就这样,叶辞过着一种两点一线无尽重复的生活,与同学们拉淹没在书山学海中,除去知识点和习题,每一天都像是上一天的复制,充实归充实,但难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

    不过,在这复制粘贴般千篇一律的几个月里,也有几件不同寻常的事发生,撩动起波澜。

    楚家那位老爷子一年前暴病入院,人是抢救回来了,可身子骨彻底垮了,这一年来全靠着烧钱吊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这位随时可能驾鹤西归的楚老爷子一直顽固地不肯立遗嘱。楚家那几房太太与各房子女间的遗产争夺战也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打了一年,比起为能多分财产而抓紧用试管技术“造人”并在三个月前与老婆喜获龙凤胎的二房次子,三房长子楚文林认回在外流落多年的私生子并逼迫其联姻以求攀附霍家都算不上什么骚操作了。

    这一大家子翻翻捡捡也挑不出几个正常人。

    老爷子的财产毕竟有定数,谁拿多了,别人就要拿少,一群貌不合神更离的异母兄弟姐妹互相虎视眈眈,都恨不得从彼此身上连皮带肉地撕一块生嚼了,奈何战线拉得太长,局势已渐趋僵持,进入平衡状态,谁也对付不了谁。

    就在这当口,霍听澜朝楚家这潭死水中丢了几枚石子,打破了平衡。

    他先是替叶辞偿还了楚文林为叶红君支付的巨额医疗费,债务清了,这对父子除去生物学层面上的血缘再无瓜葛。

    楚文林此人做派油滑,认回叶辞后不大恶语相向,话不绝,胁迫也是半隐半露的。起初还上演过几轮悔不当初、爸爸愿意补偿你和你母亲、alp年轻时难免在这些事上行差踏错之类的忏悔戏码,见叶辞不买账他才收了戏瘾。

    简而言之,那几个月的相处中他没怎么与叶辞撕破脸,更多是笑里藏刀地恶心人。霍听澜如果只是将叶辞当药罐子,他自然不用怕,霍听澜真喜欢上叶辞了,那他年轻时有再多不对也是他们的媒人,又是叶辞亲爹,将功补过,不至于被霍听澜记恨上。

    ——算盘打得噼啪响。

    然而,霍听澜知道此人早已烂到骨子里,眼下尚未酿成严重后果,只不过是因为叶辞这次早早进了霍家的门,他没来得及罢了。

    上一世霍听澜也为了给叶辞出气对楚文林出过,当时他是从楚文林的夫人阮嘉仪这边入的——这对夫妻早已貌合神离多年,阮嘉仪身为名门千金,素来心性高傲,什么都要跟人比,而且都要比人强。偏偏丈夫私生活糜烂,不仅搞出私生子,待她亦日益冷漠粗暴,甚至因滥j害她染病。她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表面光鲜,实则苦不堪言,加上阮家这些年来生意不顺日渐式微,她没有娘家依靠,只得忍气吞声。

    霍听澜看出这一层,许诺给她一些好处,又貌似温良地劝慰挑拨了一番,阮嘉仪果然忍无可忍,将楚文林这些年来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朝他抖了个干干净净

    楚文林为人贪婪,偏偏楚老爷子一直死攥着大权不放,父子二人在这方面倒是一脉相承。楚文林憋得狠了,欲壑难填,在经济问题上脚一直不干净,在上一世就被阮嘉仪和霍听澜联整治得很惨。

    而这一世,自从回到三十岁这一年,霍听澜的动作就没断过。有了上一世阮嘉仪给出的情报,这一世他许多事情做起来都是事半功倍,开了天眼一样,不用查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于是今年年初,春节刚过完,一份细致全面、证据确凿的材料被递交到检查部门。

    楚文林莫名其妙地被人抖落了个底朝天,行贿、偷漏税这案子办下来他怎么也得进去蹲几年。蹲几年不,他那摊烂事还牵涉到了好几个楚老爷子亲笔签字并由他具体执行的政府合作项目,楚家上上下下都被拎过去审查了一通,原本状况勉强算得上稳定的楚老爷子被刺激得进了icu,险些一命呜呼。

    楚文林并不在乎楚老爷子死活,关几年监狱也要不了他的命,可在未来那份遗嘱里,他还能从那群鲨鱼一样的兄弟姐妹中扒拉出几粒剩饭就难得很了。

    对他这种贪财重利的人来,这比蹲十年大牢再死过一遭还痛苦。

    自然,霍听澜在递交材料前确认过叶辞的意思。

    叶辞善良归善良,但也爱憎分明,对这个生物学父亲他怀有的唯一感情就是厌恨,楚文林害了他母亲一生,又视他为工具强制婚配,就霍听澜这些段他觉得半点儿也不过分,甚至算是轻的。

    况且,那些材料并非构陷诬赖,不过是将楚文林亲做出的事翻了出来而已,楚文林罪有应得,怨不到任何人。

    这件事闹得楚家天翻地覆,叶辞却只是在刷题间隙探头瞄了眼霍听澜递给他看的材料而已。

    这大概也算是替妈妈报复了渣男吧?

    叶辞心里其实没多大波澜,连多琢磨一分钟都嫌浪费生命,高考在即,他的心里只有刷题。

    使他内心波澜大动的是另一件事——

    叶红君赶在春节前与霍听澜派出的医疗团队一起从旧金山回来了。

    带着健康的,祛除了病痛的身体。

    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三期临床试验取得了较为喜人的成功,不是所有参与试验的志愿者都达到了如此良好的治疗效果,大约与这种腺体病的具体分型有关,但叶红君所处的组别全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回国前她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检测,每一项指标都正常,已完全恢复了患病前的状态,后续她仍需要定期检查并报告身体状况,不过项目组对她的预后抱持着相当乐观的态度,认为理论上她的复发概率很低。

    老房子已经卖了,她回国后便暂住在霍宅。

    这半年霍听澜因公务原因在两国间往返过几次,无论如何繁忙都会抽时间专程去旧金山探望她,她平时也常与叶辞打视频电话,接触多了,这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慢慢渗透给她了。她本就对霍听澜颇有好感,听闻喜讯,自然是一心替孩子高兴。

    见叶辞学业不仅没落下,还在霍听澜的激励与辅导下突飞猛进,她心里更是加倍的踏实——与唆使她放弃学业私奔产子的楚文林截然不同,霍听澜对叶辞的羽翼珍惜备至。

    真的爱他,才会一心助他翱翔天际。

    叶红君回国后,霍听澜为她购置了一套离霍宅仅有几分钟车程的双层洋楼。

    洋楼面积不算太大,叶红君自己住正合适,雇佣一名家政和一名园丁就能收拾得妥妥帖帖。洋楼一层带花园,花木扶疏,向阳面的墙壁上垂挂着满满的爬山虎。入春后枝叶生蓬勃,起风时叶片翻涌,正背面的腊绿与银绿交替闪动,间隙中鹅黄花星星点点,衬着洁白砖石,美好犹如童话。

    房子购置完还需要装修一段时间,加上这母子俩足有半年没见,因此叶红君就先在霍宅住下了,正好还可以亲自陪伴叶辞度过艰难的高三下学期。

    她的厨艺比不上霍家重金聘请的那几位大厨,但唯独煲老火汤称得上一绝,是多年前向她母亲学来的,属于独门秘方,再厉害的大厨也煲不出那种独特的味道。生病前她每周都会给叶辞煲一次改善伙食,身体垮掉后,她足有两年没进厨房,叶辞也再没喝过那么鲜美的汤。

    这天晚上九点钟,叶辞惯例在书房埋头刷题。

    霍听澜今天的工作都处理完了,留在书房单纯是为了陪他,中拿着本书在看,黑皮革封面,烫金花体外文,书名不太好辨认。

    书房门虚掩着,叶红君立在门口,温声唤道:“听澜,辞,给你们送点儿宵夜。”

    霍听澜起身快步迎上,接过叶红君里的托盘,感激一笑,道:“都这么晚了,还辛苦您下厨”

    “没事儿,辞就爱喝这个。”叶红君温婉一笑。身体痊愈了,这半年她养回来了些,整体仍是瘦,但面颊圆润了不少,肤色也粉白,是血气充沛的健康模样。

    叶辞一道题目演算到关键处,笔都不舍得停,却还是百忙之中抽空埋怨了句,是心疼的语气:“您昨天好的,今天肯定好好休息,怎么话不算数?”

    “哎呀,”叶红君被儿子抓到把柄,辩驳道,“煲汤又不累,妈妈坐在那看着火儿就行,鸡都是人家处理好的”

    霍听澜笑笑,像个高大英俊的侍应生,俯身将托盘上的两个汤盅摆到桌上,劝道:“先歇会儿,趁热喝。”

    叶辞咽了下口水,鬼画符式潦草地列了几行算式,匆匆往答案处填了个数,这才搁了笔。

    这都高三下学期了,离答应林瑶的年级前五十还有一段差距,他哪敢松劲。

    “唔好香。”可能是用脑过度,晚饭吃得不少,但写写算算三时下来又饿了,叶辞揉揉微凹的腹,掀开汤盅盖子。

    一蓬水雾混着鲜香腾起,将他半隐在水雾后的白齿红唇衬得格外鲜活。

    浅褐色汤汁极清澈,滤过般不见杂质,但不显得寡淡,勺子一舀,汤水稠密,有胶冻的质感。

    简直是专业水准。

    叶辞一勺勺喝得起劲,叶红君拖来把转椅坐下,眉眼含笑地瞧着孩子喝汤——自从叶红君搬来,这书房里椅子倒是再也没“少”过,看来就算是霍听澜,在长辈面前也还是得把脸皮戴上的。

    “对了,辞”叶红君用围裙抹了抹,看看霍听澜,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还是问了句,“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妈妈买给你。”

    她回国后霍听澜给她开了个账户,每月转钱,本质上是赡养费——供养自己先生、太太的母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怕她抹不开面子不肯收,见她时不时下厨给叶辞煲补汤,便是“买菜钱”。

    其实叶红君哪用买菜,霍宅后厨用的食材都是每日专人配送的,况且那么大的金额别买菜,买几个生鲜超市都绰绰有余。

    但叶红君知道霍听澜就是一心想待叶辞的家人好,一味推脱反倒显得家子气,便道谢收下了。

    收下归收下,里面的钱她没乱花,苦日子过惯了,消费观念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就想替孩子攒着,防个万一。

    “好像也没什么想要的。”叶辞犹豫了下,实话实。

    “你哪怕随便几个呢。”叶红君捋了捋鬓发,慨然道,“生病这两年都没怎么正经给你过生日,妈妈这不是想给你补一补嘛”

    “呃”

    叶辞犯难了。

    这一年他被霍听澜照顾得太周全了,是真的什么都不缺,除了考进年级前五十哪还有什么想要的。

    这时霍听澜低低笑了下,转向叶红君道:“辞庆生的事您不用操心,我都准备得差不多。”

    叶红君眸子一亮,替叶辞好奇道:“都准备好了,怎么准备的?有用得上我的吗?”

    霍听澜垂眸,略一沉吟:“还真有这个我晚些私下找您商量,不能让辞知道,到时候要给他惊喜。”

    要给人惊喜,哪有当人面的?

    又不全,这不害人么?!

    “什么啊?”叶辞不干了,扯扯霍听澜袖口,“您话别一半”

    “对啊,是什么惊喜呢?”霍听澜悠悠模仿着叶辞的语气,似笑非笑,屈指在那鼻尖巧的软骨上轻轻一刮,“不告诉你。”

    叶红君唇角压都压不住,赶紧离开书房掩上门,不打扰这对夫夫。

    门扇轻响,书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了。

    “撒个娇。”霍听澜轻轻道。

    叶辞犹豫了下,凑上去搂住霍听澜,把脸蛋埋在他胸口,左右蹭蹭,软乎乎中透着抹生涩:“告诉一下吧,就大概一下。您最好了,最,最喜欢您了。”

    “宝贝真乖。”霍听澜亲亲那张红彤彤的脸蛋,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拿起看到一半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

    叶辞愣住。

    “您不是”

    “不是。”霍听澜忍笑。

    “您都知道我要问什么”

    “知道。”

    简直是明目张胆欺负孩儿了。

    ——只让“撒个娇”,又没“撒个娇就告诉你”。

    和老流氓谈恋爱太难了。

    叶辞只得饮恨做题。

    就这么,叶辞被不上不下地吊了几天,学习间隙中想的几乎全是这件事,期待值也拉满了。

    好不容易挨到3月这天,正赶上周六,学校放半天假,他提着两大袋子同学们送的生日礼物回家。车驶入霍宅院门,何叔早已在等了,叶辞下了车,何叔叫人接过那两大袋礼物,没让他进主宅,而是引他去辅楼旁的宴会厅。

    霍听澜不是林瑶那样爱交际、爱热闹的性格,这宴会厅一年都用不了几次,叶辞干脆都没进去过。何叔为他打开大门,午后的阳光朝厅内泼下一片暖光,冰川白的理石地面擦拭得光可鉴人,厅内没开灯,垂地的猩红窗帘遮光效果极佳,远处的事物尽隐在昏暗中,叶辞迈进去,只来得及瞥见些模模糊糊的轮廓,何叔就忙不迭在他身后关闭了大门,那速,活像个开黑店的在逮人。

    门一关,偌大的宴会厅黑得伸不见五指。

    “霍叔叔?”叶辞叫了一声,因紧张,嗓子轻飘飘的。

    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忽然,黑暗中传来“咔哒”的轻响,像是有开关被扳动。

    接着,不远处有什么被照亮了。

    那东西方正、细高,是个型展台,有点儿像博物馆中用来陈列文物的那种,乌木台面,柔亮丝缎,就是没扣玻璃罩。那道光柱打得很矜持,像话剧舞台上的追光,仅仅映照出这方寸明亮,远处事物仍看不清。

    上面放的应该就是霍听澜给他的生日礼物吧?

    叶辞唇角一扬,雀跃地,快步走过去。

    缎面上摆着一封信,一把银制长命锁,信纸是折起来的,纸背上写着“零岁”二字。

    叶辞心急那礼物,便先将长命锁拿起来摩挲了下,锁头色泽银灰,锁面上雕刻稚童骑马的纹样,银链缀着四颗铃,雕工古拙,鎏金浅淡,磨损中透着岁月感,像是传承百年以上的古董。

    叶辞展开信纸。

    纸面上,洋洋洒洒的,是霍听澜锋锐的钢笔字。

    “9年前的今天,你刚出生。那时我2岁,如果我当时已出现在你的生命中,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霍叔叔’,只能是‘邻居家的哥哥’

    “听母亲,你夜里很少哭闹,才诞生几个月就已经那么乖巧。她还,在给你锻炼指的橡皮玩具中你最喜欢一匹马,可惜已经弄丢了

    “零岁的生日礼物,正巧可以补给你一个童子骑马的长命锁。这把锁是我曾祖父幼年时佩戴过的,而他离世时已是一百十一二岁高龄,无病无痛,是喜丧。因此我想这把锁一定是十分灵验的

    “长命锁,锁百岁,一锁富贵春,愿我的宝贝长命百岁,无灾无病,这是当时2岁的霍听澜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叶辞攥着那把银锁,是金属,却不冷硬,掌心涌动着柔润的暖。

    他倏地红了眼圈,将信反复读了几遍,像要把字字句句镌刻在心头,随即珍而重之地将信纸折好,暂时放回原位——

    第二道光束已亮起。

    而借着两道光,叶辞终于能勉强看到远处。

    那影影绰绰的,大约有十几份类似的礼物与信件,他拿不过来,只得先放回去。

    下一封信上,写着“一岁”。

    再下一封信,写着“两岁”。

    再再下一封

    霍听澜为他补齐了自诞生到十八岁的每一份生日礼物,并且都不是乱送,都像那把长命锁一样,与相对应的年龄相关联,有其深意,这其中花费的心思难以想象。

    “5年前的今天,你还在上幼儿园,听母亲”

    “这是当时6岁的霍听澜大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很遗憾,我没能更早地出现在你的人生中,只能以这种方式补偿一二。”

    “”

    不仅是礼物,他还假设了如果当时自己已出现在叶辞的生命中,他二人会是怎样的光景。

    “3年前的今天,你6岁,彻底完成了从孩童到少年的转变。我想当时2岁的我会送给你一匹真正的、漂亮的马,当时你是个alp,喜欢追求速度与刺激感,我愿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尊重你的爱好。听母亲,你偷偷与别人学习骑摩托,这样不太好,一匹马或许会更合适,我会教导你如何驾驭它,而在你学会之前,我只好选择与你共乘”

    “这是一匹年幼的弗里斯马,它聪明,易于控制,性情温柔,适合马术的初学者,这里是一份血统证书,它已经在后院了,等一下你可以去陪它玩耍”

    “这是当时2岁的霍先生送给你的礼物。”

    叶辞一路走一路抹眼泪。

    怕泪水沾湿了珍贵的信,他直用袖子抹脸,袖口浸着一片深色的湿痕。

    哭得太凶,以至于见到等在一列展示台尽头的霍听澜时,他已经连话都不出来了。

    “宝贝。”霍听澜朝他张开双臂,微笑温柔英俊,善解人意道,“不用话,抱一下。”

    叶辞扑上去,像要把谁勒死似的,拼命抱住他,喉咙哽咽。

    遇到他,何其有幸。

    霍听澜温暖的掌心覆在他后脑,用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抱住他,待他缓了一会儿,才抛出最后的“重磅|炸|弹”。

    “十九岁的生日礼物还没送你今年开始就不会再错过了,接收一下?”

    叶辞直起身,带着浓重的鼻音,哝哝地道了句“好”。

    霍听澜递给他一沓厚厚的文件,文件中还夹着一枚材质不明的钥匙,含笑道:“十九岁生日快乐。”

    叶辞抹抹眼睛,将文件翻开一看。

    半个单词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他茫然地翻了翻,后面也全是这种语言,不知道是哪国文字。

    霍听澜一哂,不紧不慢道:“自己学会了再看你只要知道这个很重要,需要好好保存就行了。”他提醒道,“可以和那个翡翠镯子放在一起。”

    这份文件来自中欧某联邦制国家中的一个城市,全球20多家银行总部均位于这座城市,被誉为“亿万富翁之都”,叶辞中的正是其中一家享誉百年的老牌金融服务集团提供的证明文件,他们的官方通用语言是德语,叶辞当然连半个单词都看不懂。凭借这份证明文件、钥匙与叶辞本人的指纹,叶辞能打开一间霍听澜已购买了一百年服务期限的私人金库,其中堆积着寻常人几十辈子也挥霍不完的黄金,这是天文数字级别的财富,霍听澜不打算在这个时刻直接告诉他,但叶辞迟早会知道。

    “霍叔叔,我好像,大概猜到这个是什么了。”叶辞沉思片刻,隐隐猜到些端倪。

    不懂归不懂,但这一看就是某种与资产有关的文件,能被当成礼物送给别人,那肯定价值昂贵。

    “猜到就猜到,我不会收回。”霍听澜总算把无赖用到了正地方,“对我来不算什么这是我给你的终生保障。”

    叶辞人生的前十八年因贫穷吃过太多苦,受过太多罪,他只希望他往后余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陷入那样的窘境。

    一秒都不能再有。

    他只愿他高飞。

    愿他翱翔天际,自由轻盈。

    愿他的羽翼不再沾染尘世的泥土。

    “我知道了。”叶辞攥了攥那份文件,没有推脱,只是仰起头,在霍听澜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声道,“谢谢,这是我过过的,最好的生日。”

    他早已变得坦然,不抗拒去接受爱与善意了。

    他被爱,也爱着。

    没有更好的事情了。

    回首,身后十九道光柱连成一条光亮的,充满爱与温暖的路。

    而伴随着宴会厅中的灯光渐次亮起,前方的道路也变得明晰。

    那是一片坦途。

    光辉灿烂。

    那么就带着满怀的爱与温暖,向前,一路向前地,奔跑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