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虫母今天也还想做人 > 正文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安东尼的声音艰涩:“所以这里的惨状,都是这位这位研究员造成的。”

    怪不得这些虫族基因者能够挣脱收容,在研究所内肆虐。

    他们本来应该被收容在最安全的地方。

    亚伯:“是他们活该。”从刚才的记录中可以看得出来,被充当实验体的人是军人,也即是他们的同僚,这如何不叫他们愤怒?

    安东尼苦笑,“那还不是我们来打?”

    他们一路上,可被这些怪物和虫族基因者弄得够呛,还牺牲了好几个队员。

    朱利安本就和那些实验体同样的遭遇,自然理解其中的愤怒和绝望,但他现在没心情和亚伯他们共情,从报出这里的密码后,他的情绪就有些糟糕。

    他不断地看向四周,发自内心地产生了一种不安感。

    味道越来越浓郁,已经让他的脑子有点发麻,这种气味再加上刚才记录里写的东西,也能猜得出来是马库斯和伯尼特搞的鬼他们这些年的研究总是有点用,而那个虫母基因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尽管朱利安不愿意承认,但他内心的深处是有过怀疑。

    但他的人类本能又让朱利安忽略了过去。

    朱利安的精神并不脆弱,但总有一些是需要循序渐进对,这样才对。总不能跟那些疯狂追逐的知识一样猛地塞满人的喉管,挤爆人残留的理智。

    他的本能,总会在正确的时候发挥作用。

    朱利安因为这个实验室内越来越难以忽略的气味,脸色变得越来越潮红,他忍不住打断还在研究着记录的其他人,催促着大家离开。

    队长隐约感觉得到朱利安的特殊,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犹豫,果断地:“走。”就在刚才,他们已经把记录都拷贝下来了,就算还有什么是之前没发现的事情,那也能等之后再看。

    只是亚伯在走之前,还记得用密封的仪器装了一罐诡异的汁液。

    不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等回去后还是得交给——他想到这里,突然突然卡壳,他们现在在红宝石号都自身难保,谁又救得了谁呢?他叹了口气,把仪器装到了背包里,爱咋咋的,该做的还是要做,至于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了任何阻碍后,他们脚程飞快,一下子掠过刚才错误的方向直接朝着实验室的门口奔去。

    等到他们立在实验室门口,稍作休息的时候,亚伯盯着他们原本破除的那堵墙喃喃道:“那些东西怎么都不见了”

    原本应该堆积着一堆可怕东西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朱利安和队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他们所看到的那个恐怖东西队长现在也没有讲古的心思,只是用力拍了拍亚伯的肩膀,然后干脆利落地道:“休息够了就走,我们在这里拖延的时间太多了。”

    朱利安突然停下,轻声道:“队长,在你进去那个所谓藏着秘密武器的实验室之前,那个实验室是封闭的还是打开的?”

    队长:“打开的,刚才你们看到是什么样子,我进去看到就是什么样子。”

    朱利安:“既然如此,为什么那里没有那些怪物?”

    队长愣住,朱利安的话电光雷火间闪过他的脑子是啊,如果那些汁液(假定真的是人造的虫母汁液)真的如记录上所,那一直洞开着大门的实验室来来往往,为什么会没有怪物循味而去呢?刚才那么明显的气味,要闻不到,那绝无可能。

    朱利安沉吟,或许是和藏着代号a的仪器有关。

    老尼伯特来到这里后,带走的圆形仪器原本就镶嵌在大圆形仪器的中间,有可能实际上有用的东西全部都被老伯尼特带走了。余下的部分

    ,尽管还存有少许能力,却不足以真正产生效果?

    代号a在里面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朱利安总觉得还有哪里没想明白。

    ——老尼伯特去哪里了?

    但此时,他们已经不会再逗留。

    就在队长和亚伯他们打算提速赶路的时候,朱利安被陌生男人猛地抱起来。

    朱利安一声尖叫憋在喉咙里,就见男人快速地跟在队长他们的身后,甚至速度比他们还要快。已经远远把他们几个都甩在了身后。

    朱利安吓了一跳,“你要去哪里?”

    男人不出话,却用加快自己的脚程来当做证明。

    朱利安倒是想和之前一样叫住他,可是这破风般的速度,已经让朱利安连嘴巴都张不开。一张开,就迎风吹来无数自己的头发。

    朱利安:“”

    他郁闷地闭上了嘴。

    但更苦的是身后的几个人,在男人刚起步的时候,队长的反应非常快,但是再快也快不过那个如风一般的男人。他们只能咬牙追赶,试图跟上他的速度,但随着男人一直提速,他们只能勉强跟上一个影子,不跟丢已经是万幸。

    直到他们跑得连喉咙都要喘出腥甜来的时候,前面的人才突然刹车,心翼翼地把朱利安放了下来。

    队长立刻掏出了武器——尽管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朱利安放下!”他们刚才是直接横穿了底层,直接上到了三层。三层之前是有客人居住的,只是在爆发了危后,大部分的房间都空了。也有的房间紧闭,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队虽然肩负的是去底层的任务,但往上的楼层也有人在负责,三层也是有人来过的。可是现在第三层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惨白的通道闪烁着诡异的灯光,看起来透着一种过分的安静。

    飞船上仅存的军人开辟的避难所是在顶层,第三层尚属于下层的楼层。

    男人站在的是第三层的中间,他在把朱利安放下后,突地徒撕开了一面墙壁,那骇人的力量让亚伯控制不住开了枪,一道如同电光一样的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本该紧随而来的冲击波却半点都没有作用,炸/开的布料飘飘落下。男人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已经抬将裂开的墙壁彻底打通,紧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蔓延了开来,就像是血腥味和一些怪异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散发着腐烂腥臭的气息。

    正面遭到这味道袭击的朱利安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模样,就被生理性的反胃折腾得虚弱起来。

    男人看着朱利安,似乎是不明白他怎么了。他歪着脑袋,脖子像是好奇朱利安的表情般弯了下去。在某个时刻,他脖子扭曲的弧度仿佛像是要拗断筋骨,让捂着鼻子也想吐的亚伯吓了一跳。

    他拼命眨眼,却发现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那个男人明明是晃动

    男人差点把溃散的触足给扭出来,但还是勉强收拾好了自己的“人”样,抬把苦苦的人往外头推了推,然后又推了推,转身整只虫——抱歉,整个人扑了进去,如同弹射的弓。

    队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朱利安的身边,只发现他眼睛被气味熏得发红,脸上和额头被乱发粘得有点没形象外,倒是没哪里受伤了。朱利安一边捂着脸一边闷着气道,“这里,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

    屠宰场。

    被男人撕开的墙壁后,那个不算宽敞的空间挤满了尸体。他们的肢体扭曲重叠,裸露的肌肉群灰败,又似乎长满了肉瘤。他们的身体肯定经过残酷的折磨,才会被一起放置进这墙壁后的空间。空气中腐烂的臭味粘稠得仿佛拧成了雾状,让人感觉从鼻子到呼吸道都像是在燃烧。

    朱利安咳嗽了几声,

    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

    但那个男人已经拖着什么东西出来了,他的动作非常灵敏,仿佛穿梭过这么恐怖的空间非常轻松。身后他拖拽的东西跟着他的跳跃一起飞扑了出来,再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肉酱摔烂的恐怖声响。

    那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个人。

    他的左半身似乎是经过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无数灰白的触须从他胳膊和腿的断裂处疯狂滋长,膨胀扭曲成硕大、仿若肉瘤的构造。他的眼睛被蠕动的粘液沾满,连眼球都成了它们寄生的养分。而他刚刚被男人拖住的腿已经粉碎性骨折了,也不知道是从一开始就受到的伤势,还是在刚才的跳跃里偶发的意外。

    他的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已经不知道和那些尸体藏在一起多久。他左半身那些古怪的触须似乎还会蠢动,可怕又扭曲。

    安东尼古怪着脸色道,“他是实验体吗?”

    不应该啊,这里不是底层了。而通往其他楼层是需要验证的,从他们刚才走的方向,唯一留下来的破坏痕迹就是刚刚被站在朱利安身边的那个男人弄的。

    那些实验体并没有出现底层以外的地方,所以他是怎么回事?

    “他是,贾森尼伯特。”

    朱利安的语气有点怪异,难以忍受的愤怒和压抑的痛苦似乎在这一瞬间几乎燃烧了他,把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悲愤所有的恨意浓缩到了极致。他的眼睛明亮得如同璀璨的天河,声音冷漠得仿佛在遥远之外,“我亲爱的养父。”

    在他的身后,刚刚扒拉出老尼伯特的男人轻轻地靠近朱利安,他像是想去舔朱利安的侧脸,但在险些撞上鼻子后,他又突然改变了想法,又挪回去朱利安的身后。在他的衣服底下,一根触足心翼翼地舒展了出来,然后轻轻地贴到了朱利安的后背上。

    他古怪地颤动了一下,又扭动了下触足。

    他想咕哝。但不行。

    苦苦的。涩涩的。

    想要。带来。但不高兴。

    不是“想要”吗?

    不懂。好难。

    他开始在思维里翻滚,庞大的阴影极其可怕,扰乱了一切的秩序。

    就在此时此刻,本来几乎没了声息的老尼伯特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他身上所有诡异的造物突兀地蠕动穿刺着,让他爆发了一连串诡异无比的嘶吼声。他一边咯咯笑一边翻滚,一边发出尖锐可怕的嚎叫声,仿佛正在遭受人类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黏糊糊的液体从他的身体流了出来,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他趴俯在地上,两颗眼球本来在的位置已经挤满了腥臭的粘液,他吐出舌头,舌头上居然似乎又长出了一张嘴巴。

    所有的触须仿佛都齐刷刷地冲着朱利安爬去,却又猛地被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所踩烂。

    “哈哈哈哈朱利安朱利安朱利安,是你是你是你,你是最完美的、你是最完美的存在嘻嘻嘻嘻他们不会懂的,只有你才是改变嘻嘻嘻伟大跨越时空贫瘠嘻嘻残暴的君主星辰,星辰在收缩在膨胀在吞噬”舌头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居然开始话了,“玛丽,玛丽,你为什么不信我啊啊啊啊啊”

    玛丽这个词,让原本冷漠的朱利安恍惚回了神,他定睛看着诡异得已经不是人的老尼伯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微妙急促,“你的玛丽,是谁?”

    这么多年,让朱利安一直容忍老尼伯特的诡异,哪怕想逃离、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主星的原因不多,但其中的一个,是因为他的身世。

    老尼伯特曾过他是被收养的,其父不祥,但母亲叫玛丽。

    玛丽,这个名字,是朱利安幼年时的幻想。

    他的母亲,他的家人。

    他几乎逃离尼伯特家的时候,老尼伯特告诉他玛丽没有死,只是生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老尼伯特甚至还给朱利安看过玛丽的相片。

    非常漂亮的一位女性,那头微卷的黑发,和朱利安是一模一样。

    他为此留在主星。

    在逃离研究所后,不顾一切也要先回家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取走那一张的照片。他的家人他幻想中存在的家人

    老尼伯特的眼睛——或者,挤满粘液的眼眶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而那根耷拉下来的舌头蠕动了几下,怨毒尖锐地裂开来,“嘻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死于祂诞生之前。你永远、永远都见不到她!”

    他像是骤然在永恒的疯狂里挣出了一丝清明,嘶吼着最后的诅咒。

    所有的神情都从朱利安的脸上褪去,他的面孔惨白得可怕,静静地看着老尼伯特。

    愤怒。

    纯然的暴怒在青年身上倾泻。

    晦暗冰冷的通道内,朱利安的神情隐藏在闪烁的灯光残影下,皮肤散发着过分莹白的光。他整个人看起来些疲怠,那种倦倦、又滋长着邪恶的诱/惑仿佛随着他的愤怒越发难以抗拒。

    暴怒、狂躁这些情绪都成为养分,化为某种膨胀可怕的存在。

    老尼伯特的眼里一闪而过无边的混沌,但紧接着,他像是从永恒黑暗的国度被拉了回来,突兀恢复了理智。

    他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却怎么都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开始不断撕扯着自己的肢体,他从鼻子,从裂开的嘴巴开始疯狂地喘息,饱含痛苦和疯狂的嚎叫接连不断,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撕下了自己的身体,一块块地抛在地上,一边发出诡异的声音,一边保持着纯粹的清醒。

    无边的恐惧吞噬着他,无法忍受的痛苦啃噬着他。

    他试图求救,却不出人话,他的理智在这个时候却成了推动他疯狂的利器,让他陷入永恒的绝望。

    惨剧发生的时候,队三人不是没做出任何的反应,但站在朱利安身后、那个高出他一个脑袋的男人露出浅灰色的眸子紧盯着他们。

    纯然冷漠不,连冷漠都没有的眼睛里满是虚无,他就像是一头刚初生的怪物,只有最稀薄的存在感和对朱利安的偏执。

    他牢牢地守护在朱利安的身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靠近。

    自然,也不许他们靠近就在朱利安脚下的老尼伯特。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尼伯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