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综英美]柔弱阔佬竟是我 > 正文 第23章 大都会(23)
    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

    坐在温德尔后面地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胖乎乎的脸上已经糊满泪水,正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双,半似哀求半似劝导地和自己左右反复念叨:“我的女儿还在家里,她一个人,她还很,我需要回家,我必须要回家。我的女儿还在家里”

    她的左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如电线杆的上班族,穿着衬衫,脸上写满不耐。他的额头上还有血,可能是刚才在争抢位置时被人打中了。

    他朝嘴碎的中年妇女翻了一个白眼,伸想要扯开自己的领带松口气。

    或许他平日一直是个非常严谨的人,领带系得非常完美,他此刻颤抖的指不仅完全没有办法顺利解开,甚至让领带越缠越紧,像是一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绳子。

    “fxxk!”他痛骂一句,彻底没了耐心。堪称撕扯地扯松领带,再从脖子上套出。他喘着粗气,像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怒视周围所有看向他的人:

    “老子上了一辈子的班,老婆死了,母亲瘫在家里,我的儿子还欠着三十万的助学贷款,全指望着我。”

    “日子总不能好起来是不是?这该死的绑架我这个月的全勤又没了!五百美金呢!”男人把领带团成一团扔在脚下,皮鞋碾在上面,怒极反笑,“五百美元,可以请他一个月的护工,可以把家里的吸尘器换一台,可以让儿子少端五天盘子可现在全泡汤了,就为了这该死的超人。”

    有人听不下去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像是一支冷箭:“他救过你的命!你的命还不值五百美元?”

    “救了我的命?他不如让我去死!”

    男人反唇相讥,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又像是终于看到有人掉进了陷阱里,愤恨与喜悦在他的脸上相互交融,看上去格外狰狞。他迎着众人惊恐的目光冷冷一笑,“你知道我挣扎了多久才敢去打开燃气吗?本来我们全家都应该死在那场火灾里,大家早都解脱了。”

    “我妈妈,她躺在床上,拉着我的,低声下气地求我让她死,这样我和儿子就能活得轻松点。我儿子一直想辍学,大学的学费太贵,他付不起,他不想借贷款。他求我同意休学,放他去打工。”

    “而我呢?永远还不完的贷款,永远上不完的班。日子从没有盼头,永远只会更糟!在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哀求下,那天晚上,我突然就心动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本来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但超人来了。”

    “于是我困死在这地狱一样的人间,每天活得像个畜生。我的母亲每天躺在床上流泪我们的确还活着,但我们都不如死了——你们真的觉得,他救了我的命?”

    人们纷纷低头,躲避他的目光,男人颇为满足地享受着周围人群的怜悯与同情,他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笑意。直到靠近走廊的观众纷纷收回伸展的双腿,为他让出了一条过路的通道,他的笑容突然僵硬,像是破碎的面具,半挂不挂,看上去颇为滑稽。

    “等等,你们你们是要我去开枪?”

    人们吃惊地抬头,大家不解地交换眼神,连一直在低声念叨的中年妇女此刻也停了下来,她嗫嚅道:“你这些,难道不是想去开枪吗?”

    众人点头赞同。

    “不不不不。”

    男人惊恐地摇着头,他抬头瞄了一眼挂在空中的超人,像是触电一般飞速收回目光。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刚才挥舞的拳头也默默收回了怀里。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恨他,哦不,讨厌他。我我的儿子还是超人的粉丝,我不能站在那个台上对超人这些我是,不管怎么,他救了我儿子的命。”

    与刚才的愤恨态度大相径庭,男人此刻

    面露尴尬,眼神躲闪。他的两双紧紧地扣着座椅的边缘,看上去像个忸怩的初中女孩。

    他低着头,出神地看着被他丢弃在地上的领带,好像领带的花纹一下子深深吸引了他,让他再也无暇话。

    众人面面相觑间,寂静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冷冷接话:

    “但他没有救回我的儿子。”

    人们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迈男人,约莫已经六七十岁,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粗糙的衬衣。他努力挺直腰板,静静回视每一个投向他的目光。

    “我的儿子,他才十五岁。”他停顿了一下,眯着眼似乎在回忆自己孩子的模样,沟壑纵横的脸庞也一下子柔和起来,“他叫安德鲁,是个好孩子。那天”

    “那天,我和他遇到了车祸。我被人从车里拉了出来,他被卡在了车里,他被压在副驾驶下面,脸蛋贴在地上,眼睛望着我,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老人眼里的泪花闪烁,他偏过头去,轻轻拭去浑浊的泪珠,“我们呼喊他的名字,但他没有来。油箱爆炸了,我的儿子死在了里面。”

    “我总是——”

    他闭上眼,青筋如同蚯蚓一般,在他沟壑纵横的皮肤下不断翻涌,他苍老的面容浮现出疲惫和痛苦:“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超人本可以救下他。”

    人们安静了一会,似乎都在为老人的不幸经历感到悲伤。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很快有人急切地把话题拉回到最重要的问题上:

    “您——”他快速地扫了一眼中央的圆形舞台,自己也分不清这是无意还是暗示,他心翼翼地试探:“您想过去吗?”

    “过去?”

    老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舞台,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狼狈的超人身上。他神情复杂,像是怜惜又像是悲哀:

    “他没来,是因为他在抵御那个怪物毁灭日。”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都不会忘记那次堪称世界末日般的惨烈战争。

    为了守护地球,保护人类,正义联盟冲锋在最前线,但怪物不断进化和越战越强的能力让大多数英雄逐渐落于下风。就在人们以为地球将亡,无力回天之际,超人携着一根氪石长矛捅进了毁灭日的心脏。

    不幸的是,与此同时,毁灭日也刺穿了超人的胸口。

    没有人会忘记那天。

    在此之前,大多数人并不把超级英雄当做自己的同类。

    自己是芸芸众生,是普通人类,是面对灾难只能哭喊求救的一方。

    而超级英雄,他们飞来飞去,刀枪不入,他们有独特的超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无坚不摧,与众不同,拯救世人于水火

    直到超人的死亡。

    一个摆在所有人面前,却被忽视已久的事实,突然被所有人看到——原来超级英雄也会流血,也会痛苦,也会死亡。

    拯救世界并非像喊口号一般轻而易举、无痛无伤。

    四个字的背后掩盖了无数英雄们沉默的、惨痛的牺牲与付出。他们挡在所有普通人的面前,撑起了那一道防线。

    为什么直到超人死了,人们才意识到呢?

    一时之间,全世界的人类都困顿于这个问题。一如英雄曾为守护他们而流血,他们为超人无尽地哭泣流泪。

    祭奠仪式上,无数支举起的白色蜡烛,一眼望不到头的祭奠队伍,好像是一场沉默的忏悔,又像是一次普通人和超级英雄的彼此理解。

    “我没必要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虽然我很痛苦,但这不是他的错。”老人叹息道,“以我的年岁看,超人,他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他垂下眼眸,眼睛里有无限的哀痛和爱惜:

    “我们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

    在人们彼此交流的事后,被吊在空中的超人听到耳朵里传来了电流的声音——

    “卡尔。”

    卢瑟带着笑意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一条花色斑斓地毒蛇贴着他的耳朵吐信子:

    “你瞧,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杀掉你。”

    超人重重喘息了一下,咳掉堵在喉咙里的血块,他有气无力地回应:“放他们走。”

    “他们只要朝你开一枪,自然就能走了。”卢瑟不怀好意地停顿了一下。

    “你看啊卡尔,你看!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朝你来一枪,你猜猜你能坚持多久?你现在可没有钢铁之躯。至于你让你死而复生的把戏——你的那些对友,这次不会再有会把你的尸体带走。我一定不会让人打扰你的长眠。”卢瑟轻柔地着冷酷的语句。

    “”

    超人努力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卢瑟心领神会地回应:“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亲杀了你,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你搞错了一件事,卡尔。”

    卢瑟从来没有用如此耐心、柔和的声音和超人讲过话:“卡尔,我想杀你,并非出于个人私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怪物,有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超能力,你的能力虽然强悍,但也不足为奇你非死不可,是因为你太爱人类,你对他们的保护和偏爱,太过明目张胆。”

    “但是卡尔——你不懂人类。”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身陷绝境,无人可依之时,他们可以强硬如铁,不畏生死。但当他们自认为有所依仗,又会变得软弱,变得颓废,变成只知道哭泣求援的废物。”

    “人类的视线是笔直的——有人挡在前面,他们就看不见远方的危险。”

    “但你不可能永远挡在他们前面。”

    “卡尔,你得让人类绝望。只有他们绝望,才能明白这个事实——除了人类自己,他们无人可依。”

    超人微微摇了摇头,但卢瑟却不给他反驳的会,他自顾自地继续:

    “看到底下的舞台了吗?一会他们会站在那里拿枪射你。而你右拇指的指甲上,有一个的贴片——那其实是一个按钮,连接着舞台下的微型炸弹。只要你轻轻一按,砰——”

    “卡尔,只要你炸死一个站在那个台上的人,剩下的所有观众都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卢瑟轻轻道,带着无尽地引诱和暗示,“但如果你不摁下按钮,无论上台的人开不开枪,又无论你最后是生是死。所有的人,几天都会死在这里。无人生还。”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人类,卡尔。”

    “但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人类学会独立。”

    耳麦里不再传出任何声音,超人闭上了眼睛。

    整个环形的观众席都坐满了人。整个场地的人群都像这个的角落一样,争执不休。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人们依旧在激烈地互相争吵,彼此诉,但唯独没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场中央拿那把枪。

    道格拉斯的耐心逐渐告罄,他不耐烦地加速进程:

    “真是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主动站上来。”

    “开个好头的确是非常艰巨的任务,我明白你们的压力和挣扎。”

    道格拉斯的声音响彻全场,话语中不详的意味让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飞速闭上了嘴巴,一个个低眉敛目,努力把自己团在座位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不如由我来点一位幸运观众吧,让他来为我们开一个头?”道格拉斯柔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死神的镰刀,缓慢地擦过每个人的耳畔,让人脊背发凉

    。

    没有人话。

    “无人异议,很好。”道格拉斯满意地鼓了鼓掌,“谁来做第一个开枪的幸运儿呢?”

    他抬起,指尖在空中无序地划动,划过哪一块区域,那里的人群就爆发出不安的骚动。

    道格拉斯细长的指逐渐从上往下落,第一排所有观众都绝望地看着他的指。

    “啊,选谁好呢——”

    道格拉斯的视线在第一排观众的脸上来回游移。温德尔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睛来回转动,幅度越来越,最后拘束在他的周围。

    伴随着全场的目光,那根指重重落下,仿佛一个无声的死亡宣判:

    “那么,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