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废物美人 > 正文 第96章 第第九十五章
    沈清烟心头颤着,试着与他商量,“我呆在次间不出来,可以吗?”

    她不想回府,自从那次她父亲绑她去庄子,沈浔关她进黑屋,她就决定要跟他们彻底割裂,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回去了,听扫墨,这三个多月,她不在京里,她父亲都没有递过一次信来英国公府,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从前哪怕她被父亲送给了顾明渊,也会三不五时的递信来要她回去,如今她父亲不来信,仿佛她这个儿子已经可有可无了。

    顾明渊微凝眸,轻道,“只住两日,我就来接你,不用怕,你父亲不敢对你如何。”

    沈清烟瘪着唇从他怀里退出去,下地后站直,良久了好,也不跟他再笑一下,扭过身进次间。

    顾明渊眸底暗了暗,交叠着骨节绷直,没有再叫她。

    ——

    沈清烟是在当日傍晚回的永康伯府,她回来呆在院里,雪茗出去了会儿稍微摸清府里状况,倒有件让沈清烟瞠目结舌的事儿,三房的四姐姐沈明月被父亲扭送去了庄子,是这四姐姐在沈浔的婚宴上,偷摸着给大表哥的夫人下迷情药,大表哥找上门来,她父亲也是为了平息大表哥的怒气。

    沈清烟不免叹息,四姐姐也被送去庄子,那这一辈子都没了,三房只剩沈泽了,他总要夹起尾巴做人的。

    沈宿这会子在二房,原来昨儿在桃花台,沈浔是随着三皇子一起过去的,上巳节这日风大,当时三皇子所坐马车上的马匹突然发起狂,差点踩到了三皇子,是沈浔替三皇子挡了灾,也被马踩伤了。

    按理沈清烟该过去看看沈浔,但沈浔与她有了过节,她不想去,庆俞便代她去二房走了遭,送一些礼便回来了。

    沈清烟询问过后,才知沈浔这伤也没多重,但他救了三皇子,十王府那边赏下了不少东西,就是宫里圣人和淑妃娘娘也问起了沈浔的伤势,圣人更是赞他舍己救人,心有忠义,正好江南科举舞弊案清算了一批官员,吏部的空缺有不少,待他伤好后,圣人特准他入吏部文选司做个八品经承,这经承虽是官儿,但吏部文选司却管着所有地方文职官员选补升调,对于沈浔而言,这八品经承便是极好的升路,若他自己争气,以后便可在这文选司内有一番作为。

    他如何沈清烟是不关心的,她只是听顾明渊的话回来住两天,她父亲来不来院找她,她也没所谓,只要能相安无事的把这两天度过,她照样离开这里,回静水居就好。

    除此外,另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儿,她祖母病的很重,沈清烟这才明白过来,就算顾明渊不让她回家,祖母病重,她也必须要回来看一看,她进福寿堂时,隔着屋门便听得见屋里的咳嗽声,一声重过一声,以前祖母惯会用咳嗽吓唬人,咳几声丫鬟嬷嬷们便又是抚背又是喂药,把她当祖宗供着,就是她父亲也能被她这一套拿捏的死死地。

    可现下,这福寿堂分外寂静,再没有人围着祖母转了,丫鬟们都像是见怪不怪的在院里做活,她随口问一句,祖母身体如何,得到的回答就是老样子。

    沈清烟由祖母跟前的大丫鬟领进房门,入目是一个相貌秀丽的年轻妇人在给祖母喂药。

    她现下是男子,不能跟妇人同处一室,她自觉退到屋外等候,不过一盏茶,那妇人走出来,先与她打了个照面,眼神看见她的脸时划过惊艳,随即十分大方得体的笑道,“是大伯家的六叔吧,我是你五嫂。”

    沈清烟也大概猜的出她是沈浔娶的夫人,宁德伯府嫡女薛明秀,毕竟这府里也只有沈浔娶妻了,她跟沈浔结了怨,但跟这位新嫂嫂不相熟,不可能跟她置气,便冲她也露出笑,喊了声五嫂。

    薛明秀点了下头,自站到廊下,温声道,“听府里人,六叔如今在英国公府的族塾内读书,又是公

    爷的学生,想来以后前程似锦。”

    沈清烟干巴巴的笑了笑,“我尚未入科考,五哥哥才是前程似锦。”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在她完这句话后,那薛明秀的神情似乎有些许微妙,还没琢磨出来那点微妙究竟是什么,薛明秀却笑的愈加温婉,沈清烟也不好总盯着自己嫂嫂的脸看,微偏一点头道,“我进去看看祖母。”

    “祖母刚喝了药睡下,她夜间都睡不着,这会子正好眠,六叔进去脚轻一些,仔细吵醒了祖母。”

    薛明秀叮嘱完就离开了福寿堂。

    沈清烟进了卧室后,慢慢走到床前,床上的祖母半闭着眼,皱纹遍布她的整张脸,满头银丝铺枕,离得近一点,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

    她确实要死了。

    沈清烟的思绪在飘散,她想着姨娘临死前是什么样,她姨娘平日最爱干净,会搽香粉,哪怕是孕中,艰难躺在床上,她也没在姨娘身上闻见过臭味,姨娘不会让自己邋遢的无法见人,可是她姨娘死的有多惨,她是活生生被祖母和父亲害死的,姨娘才多大,姨娘的满头秀发乌黑如瀑,她都没见过姨娘头发变白的模样,她曾要陪着姨娘到老,可她连姨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姨娘尚未老人就没了。

    可害她姨娘的人却能平安到老死。

    真不公平。

    她折过身要离开。

    床上的老太太忽然艰难睁开了眼,喘着气叫她,“是、是烟哥儿?”

    沈清烟攥成拳,面色青白,“祖母大概不想看到我,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的脚才踏过一步。

    老太太闷咳起来,咳的吓人,沈清烟怕她咳死了,自己得担责,赶紧叫丫鬟进来,丫鬟一脸平常的给她顺气,倒些清水灌下去,老太太的咳嗽勉强好些。

    老太太急切的朝她招。

    沈清烟打死也不近前,她被祖母坑过,她断不可能再叫她坑一次,她火速朝外跑,身后祖母竭力喊着她,“烟哥儿、烟哥儿啊”

    沈清烟人已经先婢女跑出去了,雪茗瞧她慌的像被鬼追,怕她遇着事,忙问怎么了。

    沈清烟等出了福寿堂才告诉她,“祖母从来不会那般焦急的叫我,谁知道她会不会又使招害我,我跑了总没错。”

    雪茗这回都要夸她两句智,主仆两个一身轻的回了院儿。

    这一晚,沈清烟睡的不安稳,快四更天时,外边儿吵嚷嚷的,沈清烟迷糊中似看见了祖母,祖母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张着空洞的眼睛哭叫着,“烟哥儿救我!烟哥儿救我!”

    沈清烟直接从梦里给吓醒了,睁眼后只瞧雪茗跑进来,匆忙扶她下床道,“老太太没了,您赶紧起来。”

    沈清烟顿感诧异,她才刚做梦梦到祖母叫救命,祖母就死了!

    她也不敢拖延,任雪茗给自己穿孝服,片时,那门外就有厮来叫人,让沈清烟速速去前堂。

    沈清烟急忙跟着他去了前堂,前堂已经布置成祖母的灵堂了。

    灵堂内此时一片哭声,沈清烟进来就见跪了一地人,她父亲沈宿也跪在地上,见她来原是哭着的,黑着脸冲她示意跪到后面去。

    沈清烟再恨祖母,她也死了,跪也就跪了,她并不在意,可是这堆跪着的人里只有沈浔是站着的,他被下人扶着,身上穿着素白孝服,面容悲戚,有那么一瞬,她能想到,要不是他受伤了,估计他比谁都想跪到地上给祖母披麻戴孝。

    谁叫他是祖母最疼的孙子,他能有今日,祖母在其中帮了不止一星半点,换作是她,也会痛苦吧。

    可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屈膝跪到蒲团上。

    沈宿却招呼厮道,“你去端个凳子让浔哥儿坐下,别叫他站累了。

    ”

    沈清烟呆住,有点惊奇父亲对沈浔这般好了,但好不好的她也不在乎。

    沈浔倒没有坐凳子,推开了扶着他的人,让拿来蒲团,和他们一样跪到地上,好巧不巧的就跪在她父亲身边。

    沈清烟略微有些纳闷,他怎么不和二叔跪一起,反倒跟她父亲跪一起,有点没规矩,她心底也就是这么腹议过,她总不能当着一众人面儿站起来指着他没规矩,她父亲和二伯都不,哪轮得到她来。

    于是这满室人就这么跪到了天亮,沈清烟跪的腰酸腿疼,可一屋子人谁都没动,她不可能先动,只好继续忍耐着。

    这时沈宿搀扶着沈浔起身,两人一起走到前堂外,未几就见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上香。

    沈宿带着沈浔在一旁招呼客人。

    沈清烟再傻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祖母走了,按理来是他们大房来操办葬礼,大房没有嫡子,她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一直以来父亲都分外看重她,即使把她送给了顾明渊,也仍想着把她要回来,让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葬礼上,若是往常,也该是父亲带着她去招待客人。

    所以现在父亲是把沈浔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吗?

    像是验证她的猜想,灵堂内外有站有跪着的人,与永康伯府有亲戚关系的人都在其中,沈宿走到灵位前,先给祖母上了柱香,然后起身冲那些人道,“亡母过世,劳诸位前来吊唁,可怜我膝下并无嫡子尽孝,今日诸位在此,请替我做个见证,我这亲侄素来唯亲孝顺,又是个谦逊有道的好孩子,便让他兼祧到我们大房,与我做嗣子,也好替我为亡母尽孝道。”

    他这话完,便有厮递上族谱,沈宿执笔在长房嫡嗣上写下了沈浔的名字。

    沈浔随后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被沈宿扶起来后,极郑重的唤他,“父亲。”

    沈宿拉他起来,欣慰的点着头。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那些客人中有不少目光瞥到沈清烟身上,或看戏或感叹或讽刺,谁能料想到,沈宿宠着养大的沈清烟,最后没捞到嗣子,竟被二房给捞去了。

    沈清烟此时也怔住了,诚然她早知道祖母想要父亲过继沈浔,但她一直也明白,父亲之所以迟迟不愿过继沈浔,只是因为沈浔不是他的儿子,哪怕她再没用再无能懦弱,只要她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就不可能弃她去选沈浔。

    可现下她好像想错了,究竟哪里错了,她又找不出来,她只知道。

    父亲确实弃了她选择了沈浔,她只是庶子,和永康伯府里,其他几房中的庶子庶女没什么区别。

    从今往后,只要她离了顾明渊,回到家中,她都只能看父亲和沈浔的脸色讨日子。

    他们不会让她好过的。

    祖母的丧事办的很快,是父亲和沈浔全权办下去的,全程沈清烟就如同透明般的跟着大家跪拜,她的膝盖都给跪肿了,可沈浔却是春风得意,借着祖母的丧礼,他在家中亲戚中露了脸熟,人人都赞他行事稳重,沈宿得了个好儿子,她这个蠢儿子已经无人会在意了。

    第二日的午宴时,顾明渊过府来参席。

    沈清烟也没懂,他跟永康伯府非亲非故,跑来参宴是为何,但他过来倒是让她少受了些冷落,好歹他在人前是她的先生,这勉强也算是沾了点关系。

    沈宿像是给他面子,有意带她和沈浔两个在酒桌上走了一圈,见识见识人,沈浔喝下酒面色如常,她喝酒却不成,不过是才喝了几杯,她就走路都不稳了,神识也不太清明,心中只惦记着顾明渊,眯着醉眼想回头去看他,结果被沈浔给挡住,她厌烦沈浔,想要让过身子再寻顾明渊。

    沈浔忽托住她的胳膊,冲沈宿道,“父亲,弟弟喝醉了,我先送他下去。”

    沈

    清烟嘟哝着没醉,想甩挥开他去找顾明渊,她看见顾明渊了,他偏着脸的,一定也能看见她,她想跟他回静水居,不想呆在这里了。

    沈宿现在很不耐烦,又怕她在这丧宴上耍酒疯,便挥挥袖子让他带沈清烟走。

    沈浔半扶半拽着沈清烟离开,经过顾明渊时,她眼睫濡湿,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看自己一眼,为什么不起身过来把她跟沈浔分开。

    可是顾明渊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慢慢的饮酒,待她被沈浔带下去后,他才不急不缓的起身,沈宿走近,仍像以往一样赔笑到,“公爷可是要走?”

    顾明渊冷眼睨他,他当即身体一打颤,不敢再话,顾明渊越过他,径自远远的跟着沈浔,瞧他进了客房。

    沈清烟被沈浔带去了客房,放到床上时,已经醉的不清了,还细细的叫着表兄,沈浔凝视着她,半晌笑道,“你知道兼祧子可以娶两房夫人吗?我还可以再娶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