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 > 正文 第21章 第 21 章
    枪|弹入暴雨宣泄,炮声如雷鸣堆叠。

    靠近警察署的地下拘留所外,争斗已经持续了一整晚。

    思想结社的成员守着拘留所门口,将赶来的异能特务科外勤职员悉数击退。谈判专家顶着风险试图和他们对话,却只看见了一双双漠然的视线,任凭他们巧舌如簧,这群异能者只是用波澜不惊的目光回以拒绝。

    不要打扰入野老师。那些眼神这样着。

    一条泾渭分明的战线在拘留所门外十米左右拉开,一直蔓延到街道的另外一头。

    “他们不是想要带走入野一未,也不是想要控制他。”分析员敏锐地发现了关键,“甚至有异能者在伪造平和的假象,也就是,拘留所里面发现不了外界的纷争他们似乎在竭尽所能维持入野一未身边的秩序。”

    “自从大战结束这群人就疯疯癫癫的,现在完全搞不懂了。这样的话,入野老师不就无辜被牵连进来了吗?这也太奇怪了。”明显是入野一未读者的外勤职员。

    “持久战是不现实的,他们能有恃无恐,一定是在等些什么。”

    “等什么?”

    “思想犯的结局吧。”

    “哈?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偏激的读者吗?不管怎么想也太过火了。我们就这样在这里干等,什么也不做?被派来这里镇压的甚至全是普通人哦,这样不行啊,得把入野老师救出来才行!”

    并不是干等着。

    分析员在心里反驳。

    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思想结社的疯子在等着入野一未的终章,当然不会是读者追看连载那么简单。

    根据思想犯的结局采取扭曲解读,再展开恐怖行动——这才是异能特务科得出的结论。

    入野一未的确无辜,这一群暴徒只是自我感动的恶徒,偏执的认为他们理解的就是一切。

    而异能特务科正在等待的,正是由辻村深月不惜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亲自去与上面交涉,申请的“秘密武器”。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制定秘密计划,以及和入野一未合作的底气。

    僵持不下的对峙中,战线突然弥漫开一股烟霭,或者雾气。

    那股雾来得气势汹汹,只是在片刻就吞没了整条街道,身处里面的人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外勤惊慌失措,却听见离他不远的分析员沉着的声音:

    “冷静一点,雾气对我们普通人没有效果,用异能者的异能对付自己,这是辻村长官的指示。”

    “我们普通人”外勤逐渐瞪大双眼,倏地看拘留所的方向。

    雾气在此刻消散了。

    思想结社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地上突兀出现了无数死相凄惨的尸体。

    被火焚烧至焦黑,被水浸泡到肿胀,被无数利刃割得血肉模糊这些都是被死于自己异能,宛如自杀般的异能者。

    在如同地狱绘图般的场景中,一个年纪很的少年站在其中。

    他的背影是白色的,皮肤白冷,及肩的短发也是雪白,其中编着几束辫,发梢搭在肩头。

    少年垂着头从一地的尸体上扫过,最后正对着拘留所的入口,歪着头思索了一瞬,接着直接迈开腿往里走。

    “涩泽龙彦——”唯一知道他身份的分析员立刻喊道,“你的任务就是处理外面的异能者,不要做不相干的事情!”

    少年缓缓转过头,毒蛇一般的残毒红眸穿过街道摄住分析员的心神。

    “我得去看看那位老师才行,”他回头向里走,“如果是入野老师的话,一定知道我寻找的东西吧。”

    ***

    新狱友是个奇怪的人。

    入野一未观察了他一个早上。

    红色短发,茶褐色眼珠,毫无感情流露的平静面容,睁开眼睛的时候像是发呆的人偶,合上眼则是沉寂的雕塑。

    看起来是十分无所谓到破罐子破摔的失意少年。

    但昨晚禅院研一从影子里现身期间,少年的肩膀紧绷,后背靠在墙面,四肢也贴着被褥。这样做可以尽可能的减少自己身体投射出的影子。

    而在那之后,不论入野一未弄出什么动静,少年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禅院研一的威胁性比他要大——一未猜少年是这样判断的。

    也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要怎么观察随你,但别来烦我”的冷漠态度,入野一未踌躇了好久都没开口。

    大约在早上八点半左右,“牢房”的门被叩开,端着餐食进来的市警先生并不是昨天的那一位。

    把餐盘放在桌上,市警打量了一圈,随后自顾自点点头。

    “祝您用餐愉快。”完他就打算离开房间。

    “请稍等”一未叫住他,“就只有这些吗?”

    市警微笑问:“您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未看着一贫如洗的狱友,,“我是,只有一份早餐吗?可是我们有两个人。”

    并且由加厚的防爆玻璃完全隔开,就算自己想招呼他一起来早餐都做不到。

    市警似乎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外的人,他和狱友像两个器人一样对视一眼,忖度半晌:“我明白了,如果是您的愿望。”

    五分钟不到,市警再次回来,这次去到了狱友的房间,一言不发将餐盘放下就离开了。

    看着自己桌上的茄汁竹轮烧、鰆鱼柚子烧、山药沙拉、味增汤,再看看狱友面前的干面包,入野一未沉默了。

    贫富差距让他平生出极大的负罪感,这是什么,日式霸凌吗!

    而狱友完全没有任何意见,拿起面包慢慢细嚼慢咽起来。

    救命,这种情况真实发生在眼前是真的会缩短寿命的。

    “那个”

    一未鼓足勇气开口了,在声音从嘴里发出的瞬间甚至产生了奇怪的错觉。

    像是会发生在尴尬相亲会上的破冰场面似的。

    他的话还没完,隔音很好的房间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音调高得让声音都变形,但依稀还是可以分辨,是刚才的那名市警先生。

    狱友比入野一未的反应要快,立刻从床上站起来,视线在大门和窗户间快速滑过。他的表情并不如身体那样紧绷,甚至还有闲工夫咀嚼嘴里的冷硬面包。

    接着,整个房间弥散开一股浓厚的白雾。

    一未的视野逐渐被白雾所霸占,不仅狱友,连本应近在咫尺的桌子都看不见了。他凭着本能想去抱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指尖探出去,却摸到了一个光滑细腻,带着温度的东西。

    准确的,是某人的背。

    对方并没有收回,而是转动腕,将自己的指搭在他的掌,然后轻轻握了握。

    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指甲,长时间握笔而产生的细茧,腱鞘炎导致的拇指侧轻微硬结,比起其他指更为僵硬的中指

    这是一双入野一未再熟悉不过的。

    白雾中的身型逐渐浮现,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站在面前。

    入野一未呆立在原地,大脑因为无法思索出一个合理的结果而宕,嗓子塞了冰块似的,双唇微微张开就能感受到由内到外的寒意。

    “松本清张?”

    翠绿和苍蓝的异色双瞳清晰透亮,有些凌乱的头发被细绳粗略扎在后脑,后颈散开的那部分随性搭在脖颈,苍

    白的青年敛下眼,“我不是松本清张,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思想犯。

    这个称呼突兀地出现了。

    毫无疑问,这是入野一未的异能,名为思想犯。

    “可怎么会”

    “你喜欢文字吗?”拥有松本清张面容的异能突兀问。

    异能的一直搭在入野一未腕,指腹紧贴脉搏,双方都能清晰感觉到比秒表稍快的跳动。

    据有精通测谎的大师也是通过人体生理状态来判断对方是否谎,除非是将自己训练成专业的谎言大师,否则就算将谎话出口,身体也会暴露一切真实。

    入野一未没必要谎:“喜欢。”

    异能又问:“你喜欢自己的文字吗?”

    “喜欢”

    “你喜欢里面的羊之王、术刀、石碑、旅人吗?”

    “喜欢那可是我想尽办法灌注了生命的角色。”

    “你喜欢主人公吗?”

    “”

    最后一个问题让入野一未茫然起来。

    “不喜欢,准确的,你对主人公完全没有感情。”异能,“他只是一个设计出来的按钮,你意识到故事得发展了,于是按下按钮,理所当然地看着故事按照预想的开始运转。”

    一滴冷汗从额间滑入白雾,入野一未真切地感觉到了异能的伤害。

    “整个故事,只有主人公是没有灵魂的。”

    当异能用清冷又疏离的嗓音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未再也忍耐不了,试图抽回,却没能撼动哪怕一丝一毫。

    他全身没有力气,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地正在颤抖。

    任何人都可以对他的作品进行批评,一未接受所有的看法,但此刻他突然醒悟,让自己感到焦躁不安的心态到底是什么。

    不是担心作品的热烈反响是受到异能的影响,而是他早就意识到,但潜意识拒绝接受的现实。

    脱离了取材的人物没有灵魂。

    读者会因为羊之王的善良动容,会感叹术刀的冷酷的慈悲,会远远注视屹立的石碑而主人公却只是将他们串联在一起的工具。

    工具永远只是人类自身无法做到而创造出的媒介,没人在乎雨伞的想法,他们只知道下雨了,可真冷啊。

    那些鲜活的角色不是入野一未创造的。

    异能怜悯道:“你只会创造故事,而不会创造人类。那么失去人类的故事又算什么呢?”

    “我”一未嗓子干涩,声音也低下去,“我没有那么多的人生经验,当没有原型作为基础,的重点就只是事件可以前”

    “创造人类,那恰好是松本清张擅长的。”

    “但我也的确因为类型固定而陷入了瓶颈。”

    “入野一未,嘴上着想要突破,但一直瑟缩着呆在舒适圈写作的胆鬼啊。因为不自知的傲慢,不愿意和任何人交心,以前就只有江户川乱步这样一个同样傲慢的友人,即使成为入野一未也没有任何改变。”

    异能再次平静发问:“思想犯写的是谁?”

    入野一未盯着被握住的腕,脉搏开始加快,不是因为谎言,而是将自己剖析开来的坦诚。

    “是我。”他。

    “罪犯是谁?”

    “是我。”

    “审判者是谁?”

    “是我。”

    “罪名为何?”

    一未抬起头,撞入那双异色瞳孔,在生盎然的绿和平静冰寒的蓝里看见了被审判的自己。

    他们在白雾中互相凝望彼此,截然不同的是面容,完全一致的是灵魂。

    默然良久,入

    野一未麻木道:“是思想。”

    “我被自己的思想禁锢了,是不折不扣的思想犯。”

    所以抛开横滨的背景,抛开能让人产生共鸣的宣泄,思想犯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枯燥乏味得令人不想再第二遍的糟糕。

    入野一未完全是一个钻着空子的二流作家。

    这个认知让入野一未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力道大得足以让毫无攻击性的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深刻的红痕。

    异能拉过他的,将冰凉的指尖贴在唇边,侧头印下一个吻。

    半强迫性质的松开,清冷的呼吸在红痕上略过,对方悲悯的声音温和又舒缓:“那么,你想好主人公的结局了吗?”

    入野一未没有回答,看着异能又将自己的带到对方的锁骨,上面有一块透明的结晶,散发着快和白雾融为一体的明亮光芒。

    “击碎它,回去,然后去书写结局吧。”

    随着结晶的破碎,白雾也渐渐消失。窗外的太阳早就消失,仅靠着白炽灯将室内照亮。桌上的食物和电脑全部消失了,墙上时钟证明现在是晚上十点。

    入野一未刚从异能带来的冲击回过神,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腕痛得要命,下垂的视线捕捉到地上打开的铐,没等他弄清楚现状,面前靠近的阴影让一未下意识抬起头。

    隔开房间的防爆玻璃裂出一个大洞,地上散落着厚实的玻璃渣,狱友正站在他面前,用古怪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腕。

    “别那样写。”

    狱友深吸一口气,出了和入野一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