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 > 正文 第38章 第 38 章
    是时候销号跑路了。

    被抓着加班的早乙女天礼如此想到。

    继续呆在这边似乎也不会有别的冲突了吧?

    琴酒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从一个冷酷无情、心狠辣的人变成一个对天礼而言稍微没有那样冷酷无情、心狠辣的人。

    虽然不能百分百去衡量,在这个男人心里早乙女天礼到底有多少分量,但单从天礼这边来看,似乎也想不到其他还能继续研究的情绪价值了。

    在此期间还交到了朋友,那几个家伙应该会在毕业之后被安排去各个辖区,从事着保护市民的工作吧。

    留着给组织打工有什么意思,当然要回去快乐写作啊!

    除了日记以外,上一次真正提笔构思创作还是在大学那次,和降谷零一起写的拼盘短篇!

    因为不算自己的完篇,即使因为社的骚操作让人数有了范围的提升,那也对天礼的异能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还是得尽早销号跑路吧。坐在黑色保时捷356a副驾上的天礼这样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绝对没有因为琴酒这个工作狂大半夜的不让人休息,带着他连夜往米花町跑而迁怒的意思。

    就算有也不多。

    长途驾驶让人困倦,天礼又习惯早睡,没多久就合上了眼。

    车辆颠簸的时候他还在迷迷糊糊想,还是伏特加开车比较稳,至少不会一脚油门直接踩死,在刹车的时候整个人都要颠出去。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醒,车里熟悉的味道让天礼完全放松下来,头垂到一边对着窗,搭在膝盖上。

    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漆漆一片,因为琴酒随时都咬着烟,所以车里习惯性开窗不开暖气。天礼意外地没感到多冷,一低头,琴酒的黑色风衣披在身上,而驾驶位上的男人不知所踪。

    很不见外地直接套上风衣,天礼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路灯尽责地工作着,这里似乎是某个据点附近,天礼没有来过米花町,也只是在以前帮其他成员制定任务计划的时候瞥过大致的位置。

    等了会儿也没等到人,在回到车上吹冷风和去据点吹暖气之间根本不需要犹豫,天礼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去。

    据点的位置和记忆中没有太大误差,输入密码后,天礼成功进到了房间。

    屋内一片漆黑,或许是太久没人来的缘故,灯是坏掉的。

    在天礼正打算摸去看暖气有没有问题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天礼立刻停下脚步,之前考虑到据点应该是安全的,在开门的时候也确认过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才会稍微松懈了。

    他慢慢地向后退,想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双眼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打探,安静听着可能出现的异响。

    就在快要触到门把的时候,一声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破空声从身侧响起。

    天礼倏地矮下身往相反的方向侧翻,稳住身形后看向空气被划开的方向——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那股血腥味更浓郁了一些。

    谁都没有话,此时的天礼脑中瞬间蹦出无数疑问。

    琴酒去了哪里,这和他有没有关系,谁受伤了,攻击自己的这个人吗,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只有外勤核心成员才知道密码的据点。

    早乙女天礼咬住下唇,即使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也保持着冷静。

    他的身和枪|械水平都很一般,前者比后者更差点,在不占优势的前提下非常被动。

    所以这似乎是个销号跑路的好会?

    考虑间,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风再次开始流动,天礼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身前,臂外侧立刻传来了刺痛。

    伤口很深,大概20,应该是短刀之类的武器,对方完全没有留,这个高度的话是直接冲着他的脖子来的。

    疼痛刺激了求生的本能,尽管天礼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挡的话,半时不到就可以回到东京的家里,开始久违的写作,但长期被训练出的神经在此刻牵制了他的行为。

    他后退了一步,脚底踩上什么湿答答的东西发出“啧”声,这下也暴露了他的方位。

    在如弦弓拉到极致的紧绷瞬间后,天礼俯下身体,感觉到侧着头皮挥过的,瞬间抬起胳膊抓住对方的,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扣。

    “咔嚓”一声,同时还有男人的惨叫,对方中的武器也掉在地上发出响动。

    看不见武器的具体位置,天礼估计了大概方位将武器踢开,而被他折断胳膊的男人趁这个时间用另外一只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大得像野兽。

    啊,果然,他的体术水平是真的很烂。

    比呼吸被夺走更致命的是颈椎出现的细微声响,很难想象单能施展这样的力道。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拇指和掌心开始错位,恐怕是想要直接错开他的颈椎吧。

    所以对方应该是专业的杀。

    希望琴酒在发现自己的尸体后不会太生气,天礼有些艰难地想,早知道就不穿那件黑风衣了,袖子还被划开一道口。

    而那股越来越大的力道却戛然而止,处于缺氧中的天礼错过了一些细微的动静,等他重新大口呼吸,并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的时候,身前的身影已经轰然倒下了。

    很痛,嗓子呛出了辣意,耳膜里血液乱撞,不知道是原本的漆黑还是视野的模糊,他察觉到自己有些脱力,撑着膝盖都差点没站稳。

    突然,天礼又听见了接近的脚步声。刚体验过濒死环境的身体自己行动了起来,在意识回笼前向前扑去,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却正好撞上了一个身影。

    他将对方抵在墙上,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只能用双扼住对方的脖子,即使拼了命的想要用力也使不上劲儿。

    一双贴上了他的侧脸,似乎是要向下继续之前男人未完成的暴行。

    天礼想也没想就侧头死死咬住了那只,牙齿的咬合比合拢指要轻松,几乎是立刻,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嗤笑。

    “咬人比掐人要用力,这就是你在警校学到的东西?”

    ——是琴酒。

    在黑暗中,天礼睁大了眼,心下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门被重新打开,那么再怎么都会有光线漏进来。所以琴酒一直在房间里?

    被身体抢走的意识终于回归,血腥味压住的烟草味道也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冲进鼻尖。

    那个展开袭击的男人应该是琴酒解决的,他就这样看着一切,直到自己快要被掐断脖子才出面?

    天礼立刻想起了琴酒之前的“尽快完成你现在的任务,然后回来”。

    琴酒知道我的身,所以即使是一起出外勤,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一线。

    正是这件事让朗姆有了可趁之。

    他在培养我,站在一个外勤专员的角度。

    “我卸掉了他的枪,桶穿他的肚子,即使这样你还是没有胜算。”琴酒的嫌弃完全不加掩饰,“而且车里有备用的枪,你记得穿上外套,却不记得带上武器。”

    天礼松开,张了张嘴想什么,刚一松口那双就滑到自己脖子上,并不用力,只是贴在皮肤上就带来了一股钝痛,痛意把没能出来的话被短促的闷声堵了回去。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琴酒是没有带套的。

    等到琴酒把天礼拖去盥洗室,他才知道那双套去了哪里。

    盥洗室的灯完好无损,骤然明亮的光线让天礼虚眼适应了一阵,接着,他看见了水池旁脱下的黑色套,还有一把血迹没有被清洗干净的短刀。

    趁着观察的功夫,男人把他扔进了浴缸,就像岁时候那样,直接拧开水龙头,浴洒的水冲着脸盖下。

    已经是成年人的早乙女天礼早已不像时候那样,在浴缸可以完全伸展身体。此刻他更像是被琴酒审讯时的布尔奇,白瓷的四周将整个人都束缚住了,只能等着水一点一点从脖子里淌进衣服。

    琴酒用被他咬伤的点上了烟,抬了抬下巴,表情看不出是不满还是其他,只是那双眼睛暗沉得惊人。

    “把自己弄干净。”

    完就不再理会他,去清洗上被咬破的伤口了。

    那件黑风衣自然是彻底报废,被一起扔进垃圾桶的还有天礼的衬衣和裤子,完全湿透不,还在之前专心对付那个男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沾了血。

    这也是琴酒把他扔进浴缸的原因,他浑身都乱糟糟的,脖子一圈除了被捏出的淤青外,还有斑驳的红印。

    外勤也太糟糕了。

    他是要体验没错,但不是要体验如何从打架斗殴中生存啊!

    早乙女天礼开始认真计划起来,日记可以收尾了,差不多选一个合适的方式退场吧。

    等他把自己清理完,换上留在据点的换洗衣物走出盥洗室,屋内的遮光窗帘被拉开,破晓时刻,远处的建筑被蒙上一层白光。

    外国男人的尸体横在室内,脖子上有一道干脆的豁口,腹前被晕开一片泛黑的红,地上的脚印叠在一起,大多都是在天礼踏上血泊之后被踩出来的。

    琴酒在联系人来扫尾,没功夫理会天礼,电话那头大概率是倒霉的伏特加,他干的活又乱又杂,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对这份工作如此热爱。

    天礼跨过尸体,拉开窗走去阳台,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现在是早上五点,万幸没有进水的突然震动起来。

    讨论组里,有人发了新的照片。

    五个握饭团,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其中被狠狠咬了一口的那个明显属于松田阵平,只有他才会大大咧咧干这种事。

    诸伏景光:仓库那边突然爆燃,处理了一晚上。反正也没办法睡觉,我和zer就提前带他们去参观法政大了,还遇到了之前想向天礼表白,结果被zer吓跑的人。他居然还在法政大念博士。

    降谷零:喂,什么叫作被我吓跑,是被天礼气走的吧!

    诸伏景光: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

    萩原研二:不错嘛,天礼原来挺受欢迎的,就只差我一点点。

    伊达航:饭团真的很好吃。

    松田阵平:班长的重点永远和我们无法达成一致,希望能自己检讨一下。

    松田阵平:以及,想也知道天礼那个连夜请假的家伙肯定还没醒,你们为什么要面对面在讨论组里聊天?是孩子吗这么幼稚?

    照片拍得很好看,鼻尖隐隐能闻到那股热腾腾的香味,再一仔细闻,却只能嗅到空气中被稀释掉的血腥气息,正在靠近自己的男人身上的烟味还有一股天礼无法分辨的味道

    “你在发呆?”琴酒擦拭着里的枪。

    天礼耷拉着眼皮:“有点困。”

    “回车上睡。”

    早乙女天礼“嗯”了一声,打算收起,顺便把想要叹气的冲动也收纳回肚子里。

    又震动了一下。

    诸伏景光:普通的早晨,普通的饭团,阳光真好。早上好,天礼,希望你那边也是阳光明媚。

    早乙女天礼抬头看了眼远处。

    太阳完全被建筑遮挡了,阳光是有的,可远远称不上明媚。

    如果不是琴酒表现出要把他彻底变为外勤人员的打算,其实多留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天礼有些可惜的想。

    就和昨晚对琴酒的一样,早乙女天礼总是在错误的时遇上正确的人,等琴酒等得太晚了,遇上他们也太晚了。

    现在萦绕着的那股味道,其实想明白之后就很好辨别——只要想起就会永远新鲜的腐烂霉味。

    那是抱憾却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琴酒开始催促他,应该是还有别的任务要继续执行。

    等朗姆的任务结束就离开吧,天礼打定了主意。

    接下来的生活完全没有任何新意,在警校的生活与琴酒偶尔的任务交错着进行,不断加深的割裂感不断充盈着日记的内容。

    每写下一篇日记,早乙女天礼就能更清楚地嗅到自己周围那股新鲜的腐烂霉味。选择失去了作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能并行的路。

    在照镜子的时候,天礼甚至能看见自己被光线分割的两张脸。

    一面越来越盲目,是只需要一点点甜头就能让浑身血液凝固下来的冷酷。

    一面越来越鲜活,是被无忧无虑的朋友浸泡出的柔软。

    这个时候再翻起以前的日记,天礼自己也会感叹原来人类的需求是真的会一点一点变得贪婪。

    *面包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于是生理需要被满足。

    一直追寻的视线看了回来,于是归属需要被满足。

    空洞的自我被陌生的友人所接纳,于是认同的需要被满足。

    就是这些需要,一点一点拼凑出了早乙女天礼。

    可惜朗姆的任务就是倒计时,等到了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那些让早乙女天礼变得完整的东西也会将他摧毁。

    在警察学校为期半年的培训结束的那一天,宽敞明亮的大厅坐着所有的同期。

    在降谷零作为毕业生代表从教官里接过毕业证书的那一刻,掌声几乎快要把礼堂的天花板掀翻。

    仪式结束,教官和长官都离开了礼堂,不知是谁在角落吼了一嗓子:“降谷零!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礼堂里谁也没有先走,摆明了一副想要看热闹的模样。

    “半年啊,整整半年啊!我被你连累着多跑了一百三十五圈操场!多打扫了五个礼拜的厕所!你还开云霄飞车,外出实习的时候前辈一听我和你一个班的就立刻抢走了我的驾驶座!还有什么”

    “结业考试的时候你还提前交卷!怎么!是看不起其他同学吗?!”

    他每一句,礼堂就传出一阵哄笑,一大段罪状罗列出来,笑声和掌声甚至比之前教官授予毕业证书的时候还要热络。

    降谷零脑门青筋直跳:“提前交卷的人是早乙女天礼!”

    “那我不是怕被他骂吗!谁不怕被他骂!冷酷无情早乙女,他连鬼佬都敢回嘴!我像是能面对那样残酷羞辱的男人吗!”

    早乙女天礼刚刚给琴酒回了一条我知道了的回执,一抬头就面对整个礼堂的眼神。

    “我从来不骂人。”他平淡,“我也没办法阻止别人对那些正确的指责对号入座,你觉得是羞辱的话,为什么不思考一下自己感到羞愧的原因呢?”

    笑声和起哄声完全将礼堂淹没。

    松田阵平已经捂着肚子快要钻到座位底下去了,被捂着脸发抖的萩原研二扶住,然后栽在伊达航身上。

    降谷零咬牙切齿:“所以上面的罪状有一半都不止是我干的,你们几个怎么就完全没被记恨上!”

    诸伏景光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可能因为天礼在逮捕术考试前受伤了,成绩被拖了下来,所以没能和zer竞争毕业代表吧,毕业代表就是会显眼一点。”

    “你是在我全靠那家伙的意外才当上毕业代表的吗,景!即使他不受伤也不是我的对!”

    又有人喊了一句那句出名的毕业语:“飛び立つよ独りで。”

    在笑声中,天礼收到了琴酒的短信,通知他任务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以及要处理的对象。

    他回复没问题,然后收起。

    周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是明知前路艰难也要一往无前的敞亮,是人生道路上容不得半点虚伪的正义。

    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怀着信念,因为希望相信而相信,因为想要前行而前行。

    天礼声地跟着众人重复了一遍——

    “飛び立つよ独りで。”

    尽管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翱翔在烈日下的雄鹰,那片蔚蓝的蓝天从来不属于他。

    不过也没关系。

    早乙女天礼会在某个夜晚非常安静的离开,留给同学的印象最糟糕的也只是连鬼佬都敢回嘴的冷酷无情早乙女。

    所以只是进行到这一步的话完全没关系,没有任何人的期许会被打破,除了他自己。

    所以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跟着众人一起,在心里扬起单纯又无知的微笑,要更好的面对明天。

    时间终于来到了那一天,早乙女天礼入职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zer组。

    其实天礼是根本没有参与任何公安任务的打算的,但他还没有能调动与组织相关资料的权限,除非升职、或是参与进与组织有关的行动组,也就是公安筹备已久的卧底计划。

    这对天礼来没有任何值得迟疑的地方,申请书也很快通过了,上司和他一起参加卧底培训的还有两个人,都是选拔|出来的精英,看履历不定他们还认识。

    天礼随便应和了两句,心想自己这还没拿到名单呢,就直接把人介绍来认识了。

    而就在他踏入卧底培训教室的时候,他看见了两个最不想看见的人。

    “我自愿放弃肩上的一切荣誉与使命,成为晦冥中的囚犯,不被接受,不被理解。”他们。

    “我自愿以沉默的方式立身于世,抛弃为人处事的光明正大;我自愿成为正论的墓碑,我自愿成为道义的遗产。”他们。

    “敬公众。”他们。

    “敬未来。”他们。

    早乙女天礼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人。

    而现在,他在正确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

    面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笑容,天礼又闻到了那股新鲜的腐烂霉味,快要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

    至少我想到了,原来在最后,自我实现的需要也可以被满足。

    早乙女天礼恍然大悟。

    ***

    我希望他们想起的我,冷淡且刻薄,是不用重开的樱花,不用记录的焰火。

    再见和日落都是。

    可我并不期待重逢。

    ————灰色阴影其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