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师尊你快听我狡辩 > 正文 第36章 第 36 章
    “哞——”

    整个无恨岛都回荡着葵娘变调的号哭,自那日起,不管葵娘怎么找班彦,他都死不开门,没过几天,他府上的厮就告诉她,他们少爷连夜回老家去了。

    从此之后,岛上每天都能听到她悲伤欲绝的号哭,喻宵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最后使劲忍住了,给自己使了一个双耳失聪术。

    变成聋子后,心情平静了许多,继续干自己的事了,不过转头时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喻青崖,总觉得虽然被情郎抛弃的是那个女鬼,但他徒弟好像比那个女鬼还伤心。

    喻青崖双目无神。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承载喜、怒、哀、惧、爱、恶、欲的七魄散去,承载因果的三魂独入六道,是为轮回。

    一缕地魂飘悠不散,缠绵在墓地宗祠间者曰灵。

    因执念戾气三魂不离,恶魄不散,强驻人间者曰煞。

    煞食人过百,则成魔。

    葵娘原本是一个被夫君活活烧死,死状凄厉,因而魂魄凝聚不散的女煞,将夫君剜心食之后,就成了食心魔。

    食心魔每食一心,便多一窍,天界沦陷后,众仙拼死阻断了前往人间的通路,使人间地府得以保全,剩下的人躲在这两界苟延残喘,等待着反攻的会。

    人间是魔物的藏匿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在仙妖之间的斗争中,魔站在了仙这边。

    凡人是天道的治下之民,各项法条都是以凡人为先,杀戮凡人乃不赦之罪。

    而仙人是受天道宠爱的高级人类,许他们长生不死超脱轮回的特权,却也严厉监督他们。

    只有魔,直接就是罪不容赦的罪人,同样是沾染上十万人命的因果孽债,前世的喻宵虽然也业力缠身,但只是阻断他的仙路,允许他重入轮回或受刑赎罪,而落到喻青崖这个魔身上,诛魔紫雷毫不犹豫就劈下来。

    魔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不强的无法在天道和仙人的共同剿杀中活下来,而强大的过了头,又会因为业力的无序混乱,逐渐失去清醒的神智。

    然而就这样,它们还是选择站在了人这一边,盖因无论以什么理由入魔,它们都曾经是人类。

    曾经跟随喻青崖的那些魔,大多被魔气腐蚀的没有理智和脑子,只有葵娘作为食心魔,最是心思玲珑,聪明伶俐,可以帮他统御魔兵魔将。

    只是这位统帅哪哪都好,就是性子里生就一段痴念,因为她曾经亲口吃掉了爱人的心脏,那是一颗愿意为她生、为她死、只爱她、只属于她的痴心。

    喻青崖有时走过长阶,就看见可怖的魔女在阶下抚摸着爱人的遗骨流泪,恍惚间不知何去何归。

    眼见天大地大,月白星稀,鸦鹊垂枝,赤色双目不觉怔怔下泪。

    原来师尊连一副遗骨都不曾留给他,如此浩渺宇宙,如今只余他一人而已。

    重生后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什么,至少可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不承想原来超脱生死的真情,竟也可以是假的。

    世情何薄,细细思之,竟觉肝胆俱裂,心如死灰。

    黄昏之际,夕阳沉海,葵娘的哭声越发哀戚。

    她已经记不得很多事了,只记得火焰舔舐身体的滋滋声,摇曳着一缕幽魂在废墟中哭泣,哭声和残破的风声一起消散到旷野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和她一样的哭声,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张无法形容的美丽面容。

    如柔荑,肤如凝脂,那是她梦寐以求的神仙玉貌,焦黄的心脏发出尖酸的嫉妒,你已如此美丽,为何还要在我枯黄的身躯前哭泣!

    女子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叶子上,对着废墟上一株摇晃的冬葵哭诉:“我的父母要将我嫁

    与城西的秦员外,他家财万贯,但我知道他不是良人。”

    冬葵摇晃得更剧烈了:啊!秦郎!那是我的秦郎啊!

    女子抚摸着冬葵枯萎的叶子悲伤道:“我不愿意嫁给一个死了妻子立刻另娶她人的男子,我已经有了值得托付一生的心上人。”

    葵娘心里升起无边嫉妒,她用一种无法想象的力气发出声音:“你不愿意我愿意!我替你嫁!只要你把你美丽的脸送给我!”

    对面女子缓缓瞪大了眼睛。

    大红嫁衣,翠羽遮住羞红的脸颊,葵娘又一次嫁给了她的秦郎。

    她的良人掀开羽扇,眉目间流露着万千情意,共饮合卺,浓情蜜意。

    晨起揽镜,秦郎为她细细描眉,端视她的脸庞如此认真,葵娘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忍不住想,是因为她的相貌不似这女子美丽,才得不到夫君的真心实意吗?

    “为什么哭?”

    秦郎的声音是如此和煦,葵娘忍不住抬头问起:“我和你的前任妻子,你喜欢谁?”

    她的良人露出无法掩饰的厌烦神色,温柔地搂住她:“为什么要提起那个人,你不知道她的面容是如何丑陋,哪里比得上你一分一毫,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葵娘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要裂开了,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你怎么了?”爱人呼声急切。

    葵娘泪如雨下:“我的心痛得要碎掉了”

    爱人的神情是如此焦急,他搂着她:“我恨不得把心换给你!”

    葵娘双目含泪,仰头露出一个微笑:“好啊,那就给我吧。”

    五根尖利的爪子轻而易举地切入胸膛,秦郎的心脏是如此温暖,然而她吃到嘴里,才知道那是一颗又苦又涩的狼心。

    她奔跑在泛黄的秋风中,想要寻找一颗只属于她的心脏,她现在如此美丽,怎么会找不到呢?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样子变得越来越美,胸膛却还是空荡荡的,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相貌丑陋的衰老村妇。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对方脸上,一个娇艳如花,一个丑陋如鬼。

    “你走慢点啊,我追不上你了。”

    老妇身后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老翁,扶住她的,对着老伴儿双齿漏风的一笑。

    村妇被老翁惊醒,对着葵娘温柔一笑,丑陋的脸竟然也带出一抹宁静的祥和,转而握住老翁的,两人缓缓离去。

    老眼昏花的老翁没看清身前的年轻姑娘,和她老伴儿没毁容前一模一样。

    “啊啊啊——”

    葵娘抓着头发奔跑在雷雨交加的旷野,为什么上苍对她如此不公!为什么那个女人换上她的脸也可以找到自己的良人,而她无论怎样都不能!

    天边的雷火砸在她身上,她却不觉痛,一张脸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扭曲如恶鬼,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找到那颗为她跳动的心脏!!!

    她本以为这次找到了,班郎与以往的人都不一样,他对她珍惜有加,不在乎她异类的身份,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嘤嘤嘤

    “为什么在这里哭泣。”

    “嗝——”

    葵娘的哭声戛然而止,茫然抬头。

    夕阳余烬中,站着一个玄衣纁裳的端正男子,他的面目透着青黑,却丝毫不影响相貌的清俊,头戴高冠,腰佩书刀,一持笏,耳簪白笔。

    葵娘看着他的脸发怔,结结巴巴道:“我太丑了被夫君抛弃”

    玄衣男子静静听她完,弯下腰,递过一张帕:“不值得因为这样的事哭泣,如果太痛苦了,就来找我吧。”

    “啊?”葵娘呆呆愣愣地目送他离

    去。

    陆危信步离开,来到岛中心的时候,喻宵正在刨木头,修椽子。

    他准备造一个房子,喻青崖要在岛上建一个理想之国,搬到岛上来像凡人一样居住生活,那凡人需要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

    对于仙人来,撒豆成兵,平地起屋,不算是什么难事,但是挺没意思的。

    仙人一生漫长,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什么都靠仙术,有时候会感觉不像活着。

    他在喻王宫时,就是干粗活的下等仆役,这些活计都难不住他。

    所以陆危来的时候,就看见喻宵头戴笠帽,身穿短褐,好像真是岛上的普通居民。

    躬身行礼,看向身后:“那是一个女煞?喻仙尊将她擒来的吗?需不需要在下一起把她带走?”

    喻宵能感觉到岛上多了一丝鬼气,但是他封闭了耳识,没有听见他什么。

    撤下耳上的禁制,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再一遍。

    不过没待陆危再次开口,一个声音已经先插了进来,喻青崖笑嘻嘻地出现:“不必了,陆危真君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陆危看了他一眼,略微施礼:“此次前来,只是想向告知二位,关于无恨岛的案子已经了结,所有怠忽职守的鬼吏都已查清,被鬼王依律处决。”

    “哦,只有这个吗?”

    陆危便又捧出一枚令牌:“因为冥府的疏漏,让喻仙尊遭受了损失,冥府深感抱歉,特献上鬼王令一枚,以作赔礼。”

    “呵呵。”喻青崖抢先一步拿在中,“那就却之不恭了。”

    这枚令牌按理是给喻宵的,但喻宵没什么意见,陆危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送完东西,便没什么好的了,这么多天,他们也没处出什么情谊,更是连寒暄都不必,躬身行礼,转身告辞。

    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喻青崖在他背后把玩着沉甸甸的鬼王令,似笑非笑道:“陆司使,真的全部都查清了吗?”

    陆危回头看了他一眼,端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自然。”

    “哦那就没事了”

    陆危再次施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喻青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不变,翻将鬼王令收入囊中,身旁响起一个细细的女子声音:“大人,刚刚那人是谁?”

    喻青崖轻笑一声:“那位是冥府的司查鉴司使,真君陆危,你这个食心魔,最好不要被他发现魔气。”

    “哦,原来他叫陆危啊。”葵娘喃喃道。

    喻青崖转头看向她,神情冷酷:“从今以后你在我下做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去外面食人之心。”

    葵娘将帕攥在里,捧在心口,神色迷离地应了声:“是的,大人。”

    喻青崖一顿,有些怀疑地看向她,前世他刚见葵娘时还是个魔,降服她费了好些力气,如今怎么这么听话了?

    就见葵娘低下头去,脸上泛起一丝娇羞,如果那张半焦不焦的脸上显现出来的确实是娇羞的话。

    “一个淑女总是吃人心的话,好像是有点不太端庄”

    喻青崖:

    什么?

    葵娘攥紧中的锦帕,抬头望天,姿态中竟多了一丝少女般的天真与期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害羞地捂住脸:“大人,陆司使还会来吗,他的帕我还没还给他”

    喻青崖:

    这也没吃痴心啊,怎么也变成了这样!

    喻宵看了这边一眼,继续刨木花:看来爱情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