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师尊你快听我狡辩 > 正文 第6 9章 第 69 章
    天气正好,一处凡人的街市,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只有树上,停着一只乌黑的鸟。

    鸟浑身漆黑,只有眼睛是一点金色,安静地停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鸟类的脑仁只有指甲盖大,所以它什么也不会想,偶尔转动一下脖子,但依然什么也不会想。

    正在它什么也不想的时候,突然有人蹭了蹭它的翅膀。

    哦对了,人是不会蹲到树杈上的,所以蹭它的肯定是一只鸟。

    浑身黑漆漆的大乌鸦转头,一只灰毛花底的圆滚滚麻雀,正在用它圆溜溜的脑袋,和圆滚滚的身子拱它。

    大乌鸦看了它一眼,伸出爪子往右挪了挪。

    麻雀停在原地叽叽了一会,又迈着短腿追了上去,继续拿脑袋拱它。

    大乌鸦很平静,伸出翅膀一下子把它呼地上。

    麻雀“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叽叽叽

    大乌鸦不为所动。

    麻雀两腿一蹬,翘辫子了。

    大乌鸦不为所动。

    一团鲜红的液体从麻雀圆圆滚滚的脑袋下淌出来。

    大乌鸦不为所动。

    血泊越来越大,逐渐将整棵树的根部都淹掉了。

    大乌鸦:

    你是不是在逗我,你们家麻雀出血量这么大。

    低头看过去,麻雀正慢悠悠地弹动着腿。

    一颗一颗的红色珠子,接二连三地从它红溜溜的眼睛中掉出来,滴滴答答。

    师尊我没有在流血我在哭啦呜呜呜

    面对底下这个打定主意要碰瓷的破鸟,大乌鸦原本不想理的,但它再这么哭下去,就把树淹了,所以只能把它叼上树。

    麻雀蹲在树杈上啪嗒啪嗒掉眼泪,大乌鸦一翅膀扇过去,眼泪滚了滚,终于不掉了。

    低下头,伸出翅膀抹抹自己的眼泪,转过圆溜溜的脑袋,可怜巴巴地看过去:“师尊”

    喻宵飞向一个更高的树杈,收拢翅膀,现在还不想理他。

    喻青崖锲而不舍地跟过去,使劲蹭他:“师尊,和我句话吧”

    他的声音本来天生就带着钩子,卖可怜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可怜,在麻雀身体里,杀伤力就更大了,被他这么使劲蹭,铁石心肠也没办法生气。

    然后喻宵就更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生气的理由,从一开始就不太充分,就算没人找他,他也应该自己克化这种情绪,但是这次,他从身到心的感到疲惫,一点不想动弹。

    以往喻宵很吃喻青崖撒娇卖乖这一套,但现在万念俱灰下,这种轻易的应付方式,反而让他更心灰意冷。

    冷冷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喻青崖听他这话,就知道自己招人烦了,离远点,低下头,讪讪道:“师尊,我们有共命之契的”

    共命之契,对啊,他们还有共命之契。

    他们刚在岛上生死交托,一下岛,他就背着他,和别人商议起了有关他的秘密。

    “师尊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从喻青崖嘴里听过太多次了,或者,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话都不奇怪。

    然而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听了,他只想换个安静点的新地方。

    就在他要振翅飞走时,喻青崖的眼泪又掉出来:“师尊,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我没办法向你,因为这次我是真做错了。”

    喻宵的动作顿了一下。

    喻青崖抬头看向他,似乎抛弃一切道:“师尊,我因为一些事,对你产生了怀疑”

    这就是让喻宵生气的全部点,现

    在喻青崖直接承认做实了,原本喻宵应该更生气。

    但事实上,好像并没有。

    喻宵重新坐回树杈上,感受着突然平静下来的心情,低下头,渐渐升起一丝疑惑:所以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喻青崖却没感觉到他的变化,而是继续对着树杈下面掉眼泪。

    他是真的难过,这些眼泪一点没有作伪。

    从重生回来,他好像就被一种可怕的执念裹挟,一门心思想要找师尊报“前世之仇”。

    可是那些纷杂的记忆,诡异的法,真的就比身边切实的人还重要吗?

    他每天和师尊一起,对师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不管他是开心,还是生气,他都能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他还经常利用这个,将师尊气得不出话来,等到他生气,再去把他的毛捋顺。

    他沉湎于这种游戏,乐此不疲的时候,明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却只在玩闹时清醒,关键时刻又似是而非了呢?

    喻青崖深刻窥视自己的内心,最后终于看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愿意相信那段记忆是真的,只有将师尊清清白白的脸上染上污泥,他才能伸出那双充满欲念的,去抚摸他干净的脸庞。

    所以他在乎真假吗?

    其实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为自己找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借口,让那些冒着恶意的黏稠**,从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流泻出来。

    他觊觎自己的师尊。

    不是仰慕,不是知恩图报,而是一种更疯狂,更肮脏的窥探。

    他是如此渴望着,将站在岸上清清白白的人,一起拖进堕落的深渊。

    为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心思,他甚至甘愿将对师尊的抹黑一起接受。

    可惜他终究无法服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以及自己的心。

    师尊就是一个这样干干净净的人啊。

    他是那个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就算杀人会犯天条,依然挥起屠刀,将一群人贩子赶尽杀绝的人。

    他是那个为了不争气的徒弟,将毕生修为,身家性命全部抛诸脑后,以命相系的人。

    他是那个为了亲友报仇,轻置生死,纵然仇人是天界太子,也照杀不误的人。

    他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坦坦荡荡,或者不够聪明,不够权衡利弊,但他给出的任何东西,都是炽烈的,分明的,干干净净的。

    他怎么敢把那个玩弄人心、认贼作父、恩怨不明的卑劣人形象,套在他的师尊身上,这和那条卑鄙的死泥鳅又有什么不同!

    意识到这点,喻青崖几乎忍不住发颤。

    是师尊将他从一条狗救回来当人,给他新的生命。

    是师尊背弃师门,将入魔的他护在身后。

    是师尊在天雷劈下的时候,舍弃一切,跟他签订共命之契。

    这么多的恩情,哪怕救的是一条真狗,也能汪几声逗主人开心,他怎么敢的呀!

    喻青崖再也不想提起前世的事。

    他不知道前世是什么在捣乱,但是他知道,他眼前的师尊,一定不会是他听见的那个样子,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然而这种醒悟似乎来得太晚了,现在师尊已经不理他了呜呜呜!

    喻青崖泣不成声:“师尊,我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可是我没办法向你解释原因,因为那个原因真的太不好了,如果我对师尊出一切,你以后就永远都不会要我了呜呜呜!”

    喻宵趴下身子,喻青崖这种没有坦诚的坦诚,坦诚的令人震惊。

    几天来一直心冷意冷的喻宵,渐渐回过气来。

    喻青崖毫不掩饰地告诉他,他不仅怀疑过他,还埋藏

    了一个让他无法容忍的大秘密,喻宵的心情反而平复下来。

    大概让他灰心的,其实也不是怀疑这件事本身,而是其附带的一些锥心刺骨的冰冷锐意吧。

    属于帝丘梨生的记忆,原来对他也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他开始无法自拔地陷入警觉,如果那杯“毒酒”,是喻青崖递过来的,会怎么样。

    那一定很痛很痛,所以哪怕只是稍微想象一下,他也会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不容分辩的飞速逃离。

    可事实上,这又何尝不是对喻青崖的不公呢?

    他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诚然,他有时候很调皮、很不讲理、很让人头疼。

    可是对于他的一颗心,什么时候做过伪呢?

    无恨岛上,还是一个凡人的他,就挺身而出,为他承担十万业力。

    虽然对他有所隐瞒,可是在噬魂阵里,他也是第一个跳进去的。

    他那么黏他,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他甚至过,不要自己的转世和他在一起,只这一世,永永远远的不分离,入魔也无所谓。

    从到大,他的眼睛都没有移开过他一刻。

    他将他视为全部,每天战战兢兢的怕被丢弃,而他又怎么能因为一些莫名的情绪,就将怒火都转嫁到他身上呢?

    察觉到这点,喻宵伸出翅膀拍拍他的身子:“不会不要你。”

    喻青崖的眼泪正断线珠子般滴滴答答,突然感受到师尊的安抚,一下子打了个嗝。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喻宵:“师尊你不生我气了?”

    喻宵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脑袋:“不会生气,那天我很凶,只是因为我心情不好,不是真生你气,也不会真不要你。”

    喻青崖茫然地看向他:“可是可是师尊你还没问我什么原因”

    喻宵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情绪下去,再回头看那个“真相”,好像就没什么意义了。

    “你不想就不,等你想了再告诉我。”

    他突然想起来了,其实他的徒弟脑子有问题,总会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纠结半天。

    他现在又是怀疑他,又是试探他,又像背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搞不好起因只是哪天清早起床的时候,他叫他,而他没搭理他,所以衍生的种种猜测。

    看看他这哭唧唧的赖人样子,就算跳到天上,又能憋出什么了不得的坏心思。

    这么一,他徒弟好像真的很没出息

    喻青崖愣了,他此次来,就已经做好了脱一层皮的准备,却没想到居然被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他看向喻宵——

    “啊呜呜呜!”

    树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立着一家木雕店,刚刚入行的学徒正在辛辛苦苦地雕着刻花,在雕完一颗树后,觉得有点空,就抬头看看,哦,树上还应该有鸟,美滋滋地雕上。

    等雕好后,兴冲冲地拿给师父看:“爹,你看我雕的怎么样?”

    木雕老板欣慰地接过,看着这艺,确实大有进步,不过等他看到树上的鸟后,差点没抽过去:“你雕的这什么玩意!哪只乌鸦会和人一样搂着一只麻雀!”

    “啊?”

    儿子抬指了指窗外:“就在外面那棵树上啊。”

    还敢狡辩!

    木雕老板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结果还真的看到一只大鸟搂着一只鸟,鸟好像趴在大鸟怀里哭一样。

    木雕老板揉揉眼睛:

    嗯?

    看向儿子,还真冤枉他了,但这两只鸟也太坑爹了吧!他以后该怎么告诉儿子,正经鸟根本不会像这两只一样!

    儿子美滋滋地将雕花从他里拿过来,摆在

    柜上。

    木雕老板:

    等等!这种东西谁会买啊!

    正要撤,那副雕画已经被客人拿在了中。

    木雕老板满头大汗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儿子随意弄的”

    客人却噗嗤一笑:“原来是这样,真是意趣横生,和市面上死气沉沉的刻板画都不一样,我很喜欢,老板卖吗?”

    木雕老板:

    “卖卖卖!”

    仔细一看,他儿子雕的这玩意,还真活灵活现,挺有意思,搞不好是一条新路子呢,嘿嘿。

    给这副图取什么名字呢?

    就叫“鸟依鸟”图吧,也许这个纹样,会非常讨人喜欢呢,哈哈哈!

    喻青崖变的麻雀,依偎在大乌鸦的怀里,嗷嗷哭泣。

    师尊,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会误会、会妄想、会得寸进尺

    依偎在大乌鸦温柔的羽毛里,这是他最后一次汲取来自师尊的温暖。

    从今往后,他会做个好徒弟,绝对不对师尊再有任何妄想,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