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 正文 第35章 第 35 章
    炊烟几缕,暮云低垂。

    沈青梧有些恍惚地站在自己强行霸用的民居前,闻着那饭菜香。

    用竹杖探路的好看郎君听到脚步声后出屋,来迎接她。

    落霞铺尘,他立在昏光下,伸来接她中的药,还要愧疚关切:“是我太没用,让阿无日日进城帮我带药。阿无辛苦了。”

    他微笑:“我烧了水,洗了巾帕,阿无先洗漱吧。”

    颇有居家良夫的气度。

    一个瞎子,能做到这一步,妻又何求?

    沈青梧恍惚中真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她出门办事,他在家等候。柴米油盐,蓝颜添香,逍遥山河。

    人间乐事,不外乎如是。

    被张行简轻声细语地劝入屋,沈青梧用清水洗了脸,仍有些弄不清楚这状况。

    也许是因之前张行简总是病恹恹的,她对他没有太多指望。他陡然下地自如活动,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乱糟糟的屋子被他收拾过,灶房随时能将人绊倒的柴火被整齐堆积,地也扫了,饭也做了。

    沈青梧心中微动,反省自己之前竟没发现被人伺候是如此舒爽。

    难怪男人们都喜欢三妻四妾。

    她也

    不,她连一个张行简都没搞定。

    沈青梧冷静下来,她想摘下的月亮不是一个好摘的月亮。她倒要看看他要卖弄什么。

    沈青梧走进屋子,见竹杖靠在屋门后,屋中一星灯火后,张行简正摸索着将饭菜端上桌。

    她站在旁边观察半晌,他看不到;屋子器物不少,他许多次被磕到,心翼翼绕开。

    他端饭菜的动作尽量悠缓,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他视力不便,他是靠记忆在认位置。

    沈青梧轻蔑地翘一下唇:瞎子。

    张行简不太清楚的视线中,早看到一个人影靠在门边观察他。

    这女杀从来不动声色,心中不知几多诡计,他都当自己完全看不见,任由自己露出疲态,让她放松警惕。

    他今日,本就要试她。

    沈青梧欣赏够了他的狼狈,才弄出一点脚步声,见张行简侧过耳,向她的方向望来。

    他好看的皮囊总是会在这时发挥优势,沈青梧不信他心中真的惊喜,但他目中的流光重重,一瞬被烛火照耀,确实明亮得让人心动。

    沈青梧心脏漏拍。

    张行简摸索着向前伸出:“阿无?”

    她不吭气。

    张行简腼腆道:“阿无莫怪我自作主张。你不在家,我一人寂寥,又蒙你多日照料却无以为报,而心中有愧,便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我试着做了点儿饭菜,还备了些黄酒,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青梧心动:“你会下厨?”

    张家这么穷,让郎君亲自下厨?

    张行简眉毛扬一下,笑:“在下生平第一次进灶房。”

    沈青梧:“”

    她微有失望,不再抱有期待。

    烹饪一事,她经过半月演练,已心中有数。越是烹饪越不耐烦的沈将军认为,张行简的第一次下厨,并不会带来惊喜,惊吓恐怕多些。

    张行简没听到声音,心知她犹豫,便温和道:“阿无放心。在下品尝过,味道应当还可以。”

    沈青梧回答:“你品味有异,你心中不知吗?”

    张行简:“”

    沈青梧嫌弃之后,才想起自己了实话。她为了演好善解人意的娘子,立即补救道:“我错话了。郎君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张行简从善如流:“阿无抬举我了。”

    她入座下箸。

    她心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口菜,咀嚼吞咽,乌黑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眸睁大。

    倒不是他真的是天才。

    而是他做的饭菜,味道确实,足以入口。水平应该比她半月来努力的成果更好些。

    沈青梧呆了一呆,立即去夹下一道菜。

    张行简听动静,便知她还算满意,不枉费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在灶房差点烧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腕,背上有被烫伤的痕迹。不过这个女杀心冷如铁,自然从不关心他的伤,他也懒得以此博情。

    张行简忍着痛,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上一杯酒,微笑:“在下敬阿无一杯。”

    沈青梧:“哪来的酒?”

    张行简:“灶房就有,你不知道吗?”

    沈青梧敷衍道:“许是我爹娘没告诉我吧。”

    她随口喝了他递来的酒,继续默默吃饭。张行简为两人的杯子再满上酒,不断劝酒。

    他酝酿着话题,沈青梧一心吃饭。张行简咳嗽一声,她从米饭中抬起脸,乌黑的眼睛望向他清隽面容。

    沈青梧茫然片刻,想到人家辛苦下厨,自己反应似乎不热烈。

    博容,要有礼貌。

    沈青梧想了想,放下箸子,搬起椅子,坐得挨近张行简。

    她臂擦过他衣袖,他微屈的肘在她靠近时僵了一下。但张行简不会表现出来,沈青梧也不会去关注。沈青梧轻轻地伸,扯了扯他衣袖。

    她突然懂事:“你衣服都穿很久了,改日换一身吧。”

    张行简:“又要麻烦阿无了。”

    沈青梧慢吞吞道:“也不算很麻烦唔,我只是问一下,郎君,你会女红吗?”

    张行简:“”

    他握着酒杯的顿一下,偏脸含笑,一脸迷惑:“在下不曾学过。阿无为何这般问?”

    沈青梧道:“你可有想过,你也许于此十分有天赋呢?”

    张行简:“”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沈青梧自顾自:“你第一次下厨,就十分不错。我想你这般聪慧,应当拿起针线,也是不错的。

    “我十分疼惜你,眼见天越来越冷了,郎君你总是穿着一身薄衫子,即使屋中烧着炉火,恐怕也冷得厉害。你的伤迟迟不能好全,也许就是这个缘故。

    “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去镇上裁些布,给你做身暖和的衣裳,好过冬。”

    张行简心想哪个与她一起过冬,她倒是安排得好。

    不对。

    他头有些疼,忍不住伸揉了揉额。

    他本想放松这女杀的警惕,试探孔业交给她的任务,她对自己的打算,她想从自己身上拿到什么情报谁要与她稀里糊涂地讨论如何裁制衣裳?

    但是张行简口上要:“随便去成衣铺买一身衣裳便好。阿无,我见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否去过”

    他话没完,沈青梧打断:“成衣铺的衣服不知多少人穿过,哪里配得上你。你这般貌美如花,我怎能委屈你?我要花许多钱,买上好的绸缎,给你裁衣。”

    张行简怔一下。

    他想这女杀倒是好心。

    射他一箭时却不见得软。

    她不断服自己换新衣,难道有何阴谋?

    张行简心中一动,无奈应了她。他等着她的阴谋,就听沈青梧故作自然地:“不过我女红水平有限,你我可以一同交流。”

    张行简沉默。

    沈青梧偏头看他:“你不乐意?”

    张行简温柔:“没有。阿无若是希望我如此,我自然奉陪。”

    沈青梧满意了。

    她这才暴露她的真实目的——

    她捏着张行简的衣角,扯一扯,让他偏过脸,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她拉着他的,不理会他的僵硬抗拒,让他摸自己肩上从里衣里飞出的棉絮、以及不知道被勾勒多少次后已经散乱的线头。

    沈青梧:“你不如试一试,帮我先缝一下衣服吧?”

    张行简僵硬,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忍功快要破开。

    他终于明白她扭扭捏捏、顾左右而言他、与他讨论半天成衣铺的目的——哪里是被他哄住,被他套话;她是一心一意想让他给她缝补衣裳。

    一介女杀,不会缝衣,自然是正常的。

    可她凭什么觉得他会?!

    张行简深吸口气,面上的微笑依然真切。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从沈青梧那里挪回了自己的。他提醒她:

    “阿无,你我孤男寡女,如此不合适。”

    沈青梧:“非常时刻,岂能迂腐?”

    张行简心中冷笑:你当日不肯扶我,任由我磕磕绊绊跟着你走山路的时候,倒没想过那是“非常时刻”。

    他递酒:“此事改日再。如此良辰,岂可辜负?阿无,先喝酒吧。”

    沈青梧再迟钝,也看出他不乐意为她学女红,为她拿起针线,给她缝衣。

    她微有失望,却也能接受。

    沈青梧非常豪爽地饮了这杯酒,目光在他清瘦单薄的身量、雪白如瓷的面上拂过:

    他此时正虚弱,她不好折腾;待他好了,她总要逼他听话的。

    只是他若好了,恐怕她想控制他,就有些难度了。

    沈青梧若有所思。

    她一边饮酒一边琢磨怎么斗张行简,给张行简倒杯酒:“你也喝。”

    张行简为难:“在下身上有伤,恐怕不能饮酒。”

    沈青梧瞥他,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他却:“不过阿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陪阿无吃几杯酒,是应当的。”

    他向她敬酒,饮了那杯后,面容被呛红。

    沈青梧嫌弃瞥他。

    而张行简借这杯酒,终于能引出他真正想聊的话题:“起来,不知阿无可听过益州镇西大将军沈青梧?”

    沈青梧抬目,幽静看他。

    她:“不曾。为何这么问?”

    她肘撑在桌上,静静看他。他若一句话得不妥,她便会暴起困之,结束这场游戏。

    张行简虽不知她在用什么样的目光凝视自己,但空气中骤然的冰凉、若有若无的寒意,他足以感知。

    他镇定地继续为二人倒酒:“在下提起此人,只因阿无与她十分相似。”

    沈青梧维持着温柔善心的娘子应有的语气:“哪里相似?”

    张行简:“都救过在下。”

    沈青梧怔一怔,撑在桌上的肘放松下来。

    她漫不经心:“救过你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张行简摇头:“在下并不是那么好救的人。”

    想杀他的人那般多,从中逃脱并救人,恰好撞破张行简本身的计划,这都需要一定的运气与武力。

    女杀模仿沈青梧,应该了解过沈青梧吧?

    孔业让女杀用沈青梧来动摇他,莫不是真的以为他对沈青梧如何?他可利用这点,试探他们想知道的情报。

    张行简作出饮酒过多的样子,他面绯如霞,轻轻晃了晃头。

    郎君支住额头,作出喃喃呓语状:“沈将军昔日救我,如天神下凡,在下区区凡人,对她十足崇拜。”

    沈青梧冷笑。

    她懒得搭理他这鬼话。

    他继续念叨他的鬼话,她抢过桌上的酒壶,自己倒酒喝。

    这民舍中的黄酒,不如军中酒烈。沈青梧自己喝了大半壶都毫无感觉,可那张行简喝了区区几杯,便晕头转向,像个醉鬼一样,真是无趣。

    无趣的是,他还要拉着她念叨沈青梧如何如何好。

    可真正的沈青梧坐在这里,清楚知道他口中没有一句实话。

    他她如天神下凡救了他,但她当年救他时,他被活埋,根本不可能看到她;他他对沈青梧动心,想迎娶沈青梧,可是家中不同意,但沈青梧知道是他不喜欢她,他与所有人都觉得沈青叶更适合当张家主母。

    他他其实与沈青梧没见过几次面,没过几句话

    唔,这句倒是实话。

    但张行简下一句便是昏昏沉沉的呓语:“若能再见到她,若我不是张家郎君,我便要向她诉倾慕之心”

    “咔擦”一声极轻。

    张行简听出是杯子捏碎的声音。

    他朦胧地看向女杀方向,灯烛火光微弱,他看到模糊的人影笔直坐在自己身畔,杯子捏碎声并不掩饰。

    张行简轻笑:“你不相信?”

    沈青梧敷衍:“你喝醉了,你去睡吧。”

    张行简:“也罢,世人总是不信我喜欢她的。我这样的人,不被相信,实属正常。”

    他静下来,不再话。沈青梧侧过头,看到他低垂目光中的几分失落。

    寥落的光落在他眼中,他低头看着杯子,恍恍惚惚地又去饮酒。

    张行简蓦地抬头。

    沈青梧仓促别过脸,躲开他目光。她心跳一下,想起他根本看不见她。

    她重新恢复自己的淡然,听张行简微微笑:“你不信也正常。不过我心中明白就好。我贴身收藏她当日送我的帕子,帕上绣着一个‘沈’字。我若不喜爱她,我岂会如此?”

    既然孔业怀疑他喜欢沈青梧,他不如就让这女杀以为他喜欢沈青梧吧。

    他了那么多话,这女杀都没什么反应。他几乎怀疑自己试错了,女杀有更深的目的。谁知此时,沈青梧突然开口:

    “帕子?”

    张行简顿一顿:“我确实喜欢她。”

    沈青梧想:她得把她的帕子拿回来。

    张行简凭什么拿着她的东西?她不想自己的东西在他那里——哪怕是一块被她丢下的帕子。

    那也是她唯一绣过的帕子。

    --

    这一夜,张行简心力交瘁。

    他起初试她酒量,试出她海量后,他便放弃想灌醉她问话的打算;他借着装作醉酒,向她吐露不少假话,想引出她对沈青梧的疑问——毕竟女杀想假扮沈青梧,总该对沈青梧生平有些好奇。

    然而这女杀十分有个性。

    她闷声不吭独自饮酒,不管他什么,她都不理会,不多一句话;在他意识清醒时,她还会伪装,在她觉得他醉了后,她干脆暴露本性,一句话不。

    张行简的独角戏快要唱不下去。

    但他总归瓦解了她些许戒心,她到后来,总算对沈青梧产生了兴趣,不断问他帕子的事。

    性格奇怪的人总有奇怪的关注点。

    张行简装酒力不支,话颠三倒四,他伏在桌上喃声:“阿无,你有时真像她。若不是孔业阻拦,若不是家世阻拦,我、我”

    沈青梧着急。

    他一会儿什么孔业,一会儿什么被追杀,一会儿嘀咕阿无和沈青梧的相似处但是沈青梧只想取回她的帕子。

    她根本不关心他那些阴谋算计,虚假的喜欢或不喜欢。

    可是正如张行简无法让这个女杀出孔业的计划一样,沈青梧也从张行简身上问不出她帕子的下落。他他贴身收藏

    沈青梧盯着这位醉倒的郎君,目光落在他侧过的染了红绯色的玉颈,已经颈下微乱的领口。

    她弯腰来扶他:“你醉了,去睡吧。”

    张行简被她扶起,被她送上床榻。他闭着眼装弱,感觉到女杀并未离开。他在心中笑,想自己做出这副模样,她想要什么,总要暴露一二吧?

    沈青梧拍拍他的脸:“张行简?”

    张行简心想:她果然知道他真名叫“张行简”,而不是张月鹿。

    沈青梧跪在床上,嘟囔:“真的醉了。”

    她声音很低,带一些沙哑,与平日伪装的细柔声音不同,却像、像

    张行简心口猛地一跳。

    张行简没来得及思量她声音像谁,便感觉到气息向他身上压来,一只扶到了他腰上。他一怔,身子一点点僵硬。

    沈青梧搭在他腰上,目光逡巡,判断他将帕子藏在哪里。下的触感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那郎君身子偏过转向床内侧,她心头一跳,脸蓦地红了。

    沈青梧让自己回神:她是来找东西的,不是调戏他的。

    想调戏他日后多的是会。

    她并非色中饿鬼,更不敢趁他虚弱,折腾死他。

    博容会生气。

    沈青梧抚摸一下自己怀中的玉佩,借玉佩来提醒自己。可是郎君伏在床榻间,这般好的会,错过便是傻子。

    沈青梧俯下身,从后去蹑蹑脚地解开他衣带,指从他腰间拂过,向他衣内

    她的落在他衣襟前,还没探入衣领内,那郎君咳嗽一声,似悠悠醒来。他睁开迷离的目光,望着上方,含糊问:“阿无?”

    沈青梧的发丝落在他面上。

    他眉毛微蹙,面容白中泛红,单薄衣袍半褪,雪白颈下,风光若有若无。乌黑发丝如绸缎一样散开,他清盈的目光望着她,星火摇落,呼吸低凉

    哪怕明知他看不见!

    沈青梧的心跳在一瞬加快。

    她拳头握紧,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想到有一刻,她曾将他压在黑暗中亲吻。

    但那时与此时不同。

    此刻星火一样的微光落在他面上,寂静室内,他躺在床上,她伏在上方,一抵他心口,一搭他腰际。他空茫的眼睛,与她乌黑瞳眸对视,唇瓣微张。

    她只要、只要

    张行简轻声:“阿无,你在做什么?”

    沈青梧回神,目中冰凉。

    她判断不出他真醉还是假醉,判断不出自己是否要将“阿无”的戏唱下去。自己是该此时戳破谎言,还是再等等

    张行简咳嗽起来,面容咳得苍白,快要喘不上气。

    沈青梧犹豫一下后,不甘心地从他身上翻下,抚着他后背帮他平顺呼吸。

    她敷衍:“病人不能饮酒,我晚上应该拦住你。你等一会儿,我去熬醒酒汤。”

    他咳得那般厉害,沈青梧见他伤势加重,心中慌乱。

    她生怕他死在这里,心中的不舍与不平尚未开始得到补偿便要被迫结束。沈青梧当立断地从床上跳下,飞奔去灶房。

    而在她出了屋后,张行简的咳嗽缓缓停了。

    月光入窗,玉郎独坐,垂头低咳。

    他扶着心口,满脑子皆是震撼:方才、方才

    张行简闭上眼,目中水波潺潺。

    他曾以为女杀是用美人计来降服他。

    可是方才怎么看,他都是被当做美人的那个。

    女杀是不是用错美人计了?应该她迷惑他,岂能是他用美色迷惑她?

    孔业不应该这般教她吧?

    张行简深深困惑,并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头痛。

    --

    张行简发觉沈青梧对他有企图后,便想法子与她拉开距离。

    昔日这些法子不可谓不好用。

    然而如今,张行简屡屡失败。

    沈青梧一整日围着他转,动不动就想偷偷摸摸地碰他,有时轻轻擦过他的腰,有时在他后背上一阵摸索

    他与她用餐时,亦能感觉到对方灼灼目光。

    他被这女杀救了将近一月,女杀从不管他死活,但这两日,女杀殷勤地要给他洗衣服,不断地想将衣服从他身上剥掉。

    张行简忍怒:他岂能不知她的狼子野心!

    可惜他确实打不过她。

    能用箭解决长林那些卫士的杀,张行简不认为自己是女杀的对。张行简原本想试探女杀,这几日,因女杀动动脚,他已生杀心,不愿再与她虚与委蛇。

    他无法用武力杀她,只能寻其他暗杀法子

    例如他每日喝的药,其实有一部分让人神智昏沉的效果,若是药效能重一些就好了;例如这屋子他已熟悉十分,想布置一个杀阵也不难,只要给他时间。

    在他布置前,他得想法子让沈青梧离开,不要总围着他。

    女杀沈青梧,每日围着张行简转悠,不过是想找回她的帕子。

    她不知道帕子是不是真的在张行简身上,她用言语试探,他近日却脸色苍白,不怎么和她话,总在发呆;她每每靠近他,他便寻借口远离。

    沈青梧皱眉——他不脱衣,她怎能查看?

    --

    夜里,又斗智斗勇了一整日的张行简,微有疲惫。

    他以为自己又躲过了一日。

    沈青梧来敲他房门,温声软语,暗藏祸心:“郎君,你是不是许久没有洗浴了?我帮你烧了热水,拿了我爹的衣服给你,你快些换下来吧。

    “你难道不想身上清爽一些吗?”

    屋内的张行简:“”

    他目若冰雪,温和拒绝:“我身上有伤,每日擦洗便好。不劳”

    沈青梧:“我问过大夫了,大夫一月就可以碰水了。郎君,我希望你好起来,你莫要推拒了。”

    沈青梧耐心:“你莫不是害羞?你放心,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没有他人,你不必那般拘束。”

    张行简:正是因有你在,我才拘束。

    他此时已然听明白,今夜,他是躲不过去的。

    这女杀必要对他霸王硬上弓不过是仗着孔业的嘱咐,行便宜她自己的事罢了。

    张行简半晌微笑:“辛苦阿无了。我这便洗浴。”

    --

    屋内的张行简一步步走向木门,垂眼:不管孔业还有什么计划,他自身难保,今夜必须杀她。

    屋外的沈青梧靠着木门,静待他走近:若他身上当真存着她的东西,她今夜必要拿走帕子。

    月光落地,扶疏数影轻摇,海藻般,拂在二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