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半晌后，韩维道:“按照苏大人和沈大人的法，就必须提高商人的地位？”
“没错！”苏辙再一次肯定道，“商人未必就为富不仁。或许大家会认为我的身份便是商人，所以才为商人话。但苏辙多年为百姓所做之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有人道:“可是商人千千万，能有苏相国之品行的商人可找不出几个。”
沈括道:“所以做生意靠品行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律法的约束，更重要的是自由竞争的约束。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京师只有一家卖糕点的，那么价格再高也只能去他家买。
如果有两家糕点店，那么大家就可以对比价格和味道。这个时候两家就会努力压低价格，并且提升自己的味道。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有利于咱们买家呢？可是两家实在太少，万一他们商量一起定价怎么办？
如果有一百家糕点店呢？那么他们想要背后操纵价格就变得极为困难。想要挣钱就必须提高质量和口味，形成良性的竞争，我们买家也受益。”
沈括的例子确实足够简单，诸位大臣也都听得明白。
韩维道:“所以市易司就成了京师唯一的糕点店，才导致民怨沸腾。”
苏辙打了一个响指:“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必须裁撤市易司，让商户有利可图，尤其是给商贩一口饭吃。”
范纯仁还是有顾虑:“可是这样一来，朝廷的银钱就少了，官家恐不会同意。”
沈括道:“朝廷要做的是抓大放，抢百姓生意之事，实在有损朝廷颜面。咱们要做的是征收合理的商业税，那才是长期的发展之道。市易司就是竭泽而渔，会断了大宋子孙的生路！”
吕公著道:“但变法派党羽众多，我们未必有胜算。”
苏辙道:“所以就看咱们如何在朝堂之上同变法派据理力争。为了保证胜利，我们必须再详细商议具体对策。”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议事堂的十多人大臣各抒己见，展开了十分激烈的讨论。
他们对于苏辙和沈括的想法并不能一开始就全盘接受。
但苏辙和沈括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一一进行解释。
这一次的聚会意义非凡，关乎着大宋未来的发展和国运。
讨论完之后，韩维被深深震撼，他道:“大宋人才济济，从前我只是觉得苏相国有几分才气，还是个浑身铜臭的商人，现在看来是我肤浅了。”
苏辙道:“韩大人，就算你今日回去把所有的谈话都告诉王相国也无所谓。王相国清廉正直，论人品子由十分敬佩。在下只是不赞同他的做法而已。我为的是大宋百姓，就算王相国在这里，我也是这些话。”
韩维道:“难道我韩维在苏相国眼里就是个卑鄙人？我今日是光明正大来，自然也光明正大回去。孰是孰非韩维心中自有判断！”
沈括邀请道:“韩大人既然来了，就请在我这里吃杯薄酒再走！”
韩维道:“今日和大家畅谈，十分痛快！那我就厚着脸皮不走了！”
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他们之所以争论是为了心中那个义和理，而绝非个人恩怨和肚鸡肠。
韩维和吕公著曾经是王安石的朋友，那时他们欣赏王安石的才华和气度。
如今两人又双双站在苏辙身后，为的是天下苍生。
君子坦坦荡荡，任由他人笑骂。
很快，苏辙和王安石的第一次冲突就在早朝上爆发。
起因当然是市易司的存废。
范纯仁先开口道:“官家，如今的市易司就连水果、针头线脑都卖，把街道都占了大半，我大宋朝廷居然同民争利，成何体统？”
变法派的章惇站出来道:“那些个奸商联合起来，在低价时囤积货物，又把价格抬高卖出去。市易司是为了百姓，你们怎么能颠倒黑背，市易司与民争利！”
吕公著道:“诸位的眼睛都是瞎了吗？汴京城百姓生活艰难，你们走出去看一看，问一问就绝不会市易司让百姓交口称赞！”
邓绾讥讽道:“范大人、吕大人，你们都是忠良之后，现在居然为了钱财被人收买，真是辱没祖宗清誉！”
吕公著冷哼一声:“邓大人，你这不过是含沙射影苏相国收买了我和范大人。我承认，我们是被收买，不过收买我们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苏相国的高义和百姓的疾苦！”
吕惠卿驳斥道:“得好听！我们都知道苏相国家大业大，又会笼络人心。”
赵顼坐在高台都听不下去，怒斥道:“朝会是让你们参政议政，不是互相攻讦的地方！”
苏辙作揖道:“官家，臣在奏疏中的十分清楚，市易司破坏我大宋根基，必须废除！”
王安石立刻站出来维护:“官家，市易法是您和臣子商议许久才定下的。百姓生活为何艰难？那是因为钱都给那些奸商赚了去。市易司坚决不能废除，否则我大宋就会操纵在商人中，让我士族颜面何存！”:魰斈叁4
韩维道:“王相国口口声声奸商，可是现在市易司把所有生意都揽在里，所做之事和奸商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昔日的好友倒戈，王安石很是愤懑:“奸商赚了钱只是贪图享乐挥霍无度，朝廷赚了钱就能喂养马匹，训练将士，打造兵器，痛击西夏和契丹，扬我大宋国威，两者岂可相提并论！”
苏辙道:“官家，王相国的话十分具有迷惑性，您且听臣来。一个国家，只有百姓富才能国富。隋炀帝就是穷奢极欲，把百姓的钱财都捏在朝廷中，教训是惨痛的。
对于商业，朝廷只能引导绝不能过多的干预。只要我大宋商业发达了，百姓中有了钱，那么朝廷是税收也会水涨船高。官家的宏图大业才有实现的可能！”
市易司的负责人吕嘉问一听，气急败坏道:“蜀商会是苏家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攻讦市易司，苏相国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