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呼唤:“三郎，你当真对朕要如此决绝和狠心？”
“这不是官家想要的结果吗？”
苏辙头也不回，走得毅然决然。
童贯见苏相国出来，连忙进去服侍，却见赵顼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官家！官家！”
童贯心惊，急忙跑过去搀扶。
“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皇帝的身体牵动着帝国的神经，赵顼不希望在战败之后，又因自己的身体让朝廷动荡。
童贯含泪点头。
赵顼头重脚轻，最终晕厥了过去。
永乐城战败，他失去了十多万的将士性命，失去了大宋的尊严，失去了弟弟和宠臣，更重要的是他永远失去了苏辙的心。
赵顼后悔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高达和韩舒君不会再睁开眼睛，苏辙也不会原谅他。
首相府邸，挂满了白幡，门口大大的灯笼上写着醒目的“奠”字。
高达和韩舒君的灵堂设在了这里。
有人观望着，不敢来吊唁，有人想来吊唁都被苏辙回绝了。
除了最亲近之人，苏辙不想别人打扰两个长眠的勇士。
整个京城都知晓宰相府在办丧事，可去世之人却不姓苏。
这是苏辙能给高达和韩舒君最大的敬意。
闺房里，灵泽拿出了韩舒君曾经托姐夫带给她的礼物。
那是一个漂亮的泥塑。
泥塑找着灵泽的样子捏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衣裳也是她最爱的绯红色。
睹物思人，灵泽不禁落下泪来。
家里孩子多，尽管大家并非一母同胞，但比亲兄妹感情还要好。
他们一同长大，一同念书习武。
灵泽一直把韩舒君当亲哥哥看待，如今他战死沙场，灵泽怎生不难过？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无忧走了进来。
看着这漂亮的泥人，无忧忍着哀伤:“灵泽，你云海哥哥的补汤熬好了，你给他送过去，看着他吃完。”
着，无忧替妹妹擦掉眼泪:“不要在你云海哥哥跟前哭，免得惹他伤心。”
灵泽懂事点头:“我晓得，云海哥哥需要好生休养。”
灵泽亲自端着补汤走进了高云海的卧房。
此时，高云海正挣扎着要起来，灵泽急忙走过去替他垫高枕头，不许他下床:“云海哥哥，你伤还没好完，心伤口裂开。”
高云海涩声道:“我想去拜一拜父亲和舒君弟弟。”
“你先把这补汤吃完，我扶你去前厅灵堂给他们上香。”
灵泽端起碗，一点一点喂给高云海吃。
高云海过意不去:“灵泽妹妹，你是宰相之女，岂能服侍我？我自己来。”
灵泽不肯:“云海哥哥，你难道忘了长辈们的教导？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为国负伤，我照顾你理所应当。”
高云海无法，只好依着灵泽，乖乖把补汤全部吃完。
灵泽微笑赞许:“云海哥，希望你早些痊愈。这样你就能给我做大雁风筝。”
高云海垂睫，从怀里掏出一物。
灵泽看见，叹道:“这头饰真漂亮，是我喜欢的梅花形状。云海哥哥是给我买的吗？”
高云海抬替灵泽戴上，灵泽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灵动可爱。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在舒君怀里发现的，我想这一定是他要送给你的东西。”
提起韩舒君，灵泽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淌。
高云海心疼，替灵泽擦拭泪花:“灵泽，舒君弟弟在牺牲之前叮嘱我要好生照顾你，保护你。他怕你难过，怕你被人欺负。”
灵泽安慰高云海，也安慰自己:“云海哥哥，舒君哥哥一定不想看到我们伤心难过。我们要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活着，那才是他的心愿。”
高云海忍住泪:“走，我们去看看舒君。”
灵泽扶着高云海一点一点走到灵堂。
好几天了，柳媚娘就一直在灵堂里陪着丈夫，不肯吃也不肯睡。
这样下去就是铁人也熬不住，文姬和莫愁一直在旁边安慰，陪伴。
“娘！”
高云海跪在了母亲面前。
柳媚娘抬眼，双捧住儿子的瘦削的脸颊。
儿子重伤瘦了好多。
“娘，以后孩儿陪着您！”
灵泽道:“柳姨娘，灵泽也陪着您！”
柳媚娘望着灵泽，挤出一抹微笑:“灵泽真懂事，真讨人喜欢。”
灵泽道:“柳姨娘，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
柳媚娘握住灵泽的，道:“灵泽，日后你愿意替我照顾云海吗？”
灵泽不明就里，点头道:“灵泽当然愿意照顾海哥哥！”
柳媚娘摇头:“不是妹妹照顾哥哥的那个照顾，而是妻子照顾夫君的照顾。”
灵泽哑然，高云海急道:“娘，您这些作甚？”
柳媚娘不理会儿子继续道:“灵泽，我家海儿嘴笨，其实他心里一直喜欢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他，这样姨娘就放心了。”
灵泽抬眼望着母亲和姑姑。
高家忠烈，文姬也很支持这门婚事，但前提条件是女儿得自己愿意。
莫愁道:“灵泽，你晓得的，咱们苏家提倡自由。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灵泽又望着高云海，高云海道:“灵泽，你不要有负担。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放眼整个汴京，世家子弟众多，但有才学有胆识的少年才俊却没几个。
灵泽本来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但却清楚云海哥哥是个值得托付一生之人。
“云海哥哥，我不勉强，我愿意嫁给你！”
柳媚娘高兴极了，拉着文姬道:“我家海儿能娶到苏家的女子，真是全族的荣光！”
文姬哽咽道:“媚娘，我家灵泽能够嫁给云海这样的大英雄，才是我苏家的福气！”
柳媚娘颤巍巍起身，一步一步来到高达的棺椁前:“夫君，你听见了吗？咱家要与苏家结亲了。我想你也一定很高兴。以后有文姬和莫愁照顾云海，我们当是放心。”
文姬刚觉媚娘的语气不对，可还没来得及，柳媚娘就一头撞向棺椁。
她与高达伉俪情深，如同深情大雁不肯独活。
“娘！”
“媚娘！”
灵堂里响起了凄厉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