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重生在她中情毒的当天 > 正文 第45章 对峙
    堂堂一朝公主,年底忙得脚不沾地,竟然有闲情雅致去看戏。裴琛表示无法理解,问绝义:“你家殿下何时爱看戏的?”

    绝义哪里知晓主上的心思,被问懵了,摇摇首。

    一问三不知,裴琛将人赶走了,自己缩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看着信,或许她也该找个幕僚,遇事可商议。

    思索至此,她将青莞找来。

    “请您看戏?这么有闲情雅致吗?”青莞被问得一头雾水,将十二个词倒着念,语句不通顺,横着念,更是不通,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层意思。

    她又问:“你俩吵架了吗?”

    裴琛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

    “她在求和呢,你放心大胆去。我给你将伤口包扎好一些,简单行走也可,带我去看戏,成不?”青莞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裴琛并没有那般大意,溧阳性子高傲,断然不会主动低头,才时隔一日呢,就算低头也没有那么快的。

    她将青莞赶走了,思索无果,跑去佛堂找顾夫人,用一句话打开了佛堂的门。

    公主跑回娘家了。

    顾夫人立即将门打开,好似很在意公主这个儿媳,未曾开口,顾夫人先道:“没有十分契合的情人,哪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会分心。”

    裴琛立即在蒲团上跪了下来,闻着檀香,顾夫人凉凉道:“公主金枝玉叶,却不是陛下亲生,能力卓越,将来问鼎亦或位极人臣,你要做的便是藏匿自己的性子,与她好好相处。如今你二人尚在磨合中,偶有不和也是常理。”

    “两人不和便会争执,若有一人低头,感情才会走下去,都高傲地抬着头,永无宁日,也不必走下去。”

    裴琛惊讶,“母亲,我想问的是殿下为何请我看戏?”

    顾夫人一愣,“看戏?”

    “那你便去,难不成还是刀山火海?”顾夫人轻轻拨动佛珠。

    裴琛皱起眉头,“不行常事,总怪得怪异。”

    “那你就不去。”顾夫人合上眼眸。

    裴琛怪道:“若是母亲,您会怎么做?”

    “懒得搭理。”顾夫人言道。

    裴琛:“”好魄力。

    裴琛灰溜溜的出了佛堂,顾夫人傲气,也不知陛下为何为她死心。思索一番,她又入宫去找太后。

    太后与先帝情深,必然深谙情爱一事。

    入得寿安殿,殿内温暖宜人,太后在看账簿,她奇怪,趋步上前,“姑祖母,您何时这般勤快了。”

    “你来了?”太后放下账簿,转身看向孩儿,同她招招,“你来做甚?”

    “姑祖母,孙儿有疑惑,想向您求解。”裴琛扮演一副乖巧的模样,微微一笑。

    太后也是一愣,道:“你和溧阳吵架了?”

    “嗯,她前日回了公主府,今日约我去看戏,您,正常吗?”裴琛苍白的面容显出几分无奈,她与殿下相处两世,知晓殿下的性子,冰雪高洁的女子整日忙碌,岂会轻易去看戏。

    她得不到答案,苦求不得,唯有求教殿下的亲近之人。

    她想了想,静静看着太后。

    太后只怔忪须臾,顿然一笑,道:“她约你看戏,如同天下红雨,她得了失心疯吗?”

    裴琛苦笑。

    “她若喊政敌过去,我会以为她布了天罗地,但喊你过去,给你挑了几个美人吗?”太后笑得愈发和蔼,颇有几分得到趣事的意思,她又笑了笑,道:“你去便是,怕什么呢。她敢给你送女人,你就收着,戏子也是不错的。”

    “您也觉得不对劲,对吗?”裴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她知晓溧阳在求什么,但她不能,后世之人莫名来了此处,溧阳会觉得她是疯子。

    既然出口的话是疯话,何必启唇。

    太后托腮,俨然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她看向裴琛:“大孙儿,你喜欢溧阳哪里?”

    “殿下很美丽。”裴琛脱口而出。

    太后努努嘴,道:“色胚。”

    裴琛憨憨地笑了,“听闻先帝美貌。”

    “我也是色胚。”太后双拢在袖口内,坐直了身子,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呢。她又不会吃了你,溧阳一言一行都有她的想法,晋阳侯一事,你如何看?”

    “回姑祖母,孙儿至今不知晋阳侯发生了何事。”裴琛糊里糊涂,晋阳侯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背后是何用意,会不会是烟雾,她至今没有想明白。

    “傻孩子,你家媳妇动的,你竟然一无所知,哎呦,真是同床异梦。”太后叹息一句,“罢了,你先赴鸿门宴,记得告诉我你俩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显得极为兴趣,相比较给晚辈解惑更像是八卦吃瓜。

    裴琛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姑祖母,合着将她当作瓜了,吃一口能乐上半天。

    题目未解,反送出一箩筐的瓜果,裴琛步履蹒跚似老者走出寿安宫。

    果然,正经事发生后就不能依靠太后娘娘,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拔刀相助使得天下更乱。

    裴琛气得伤口疼,慢吞吞回到裴府,元辰靠在她的卧房门口啃着糖葫芦,她不解:“还没吃完吗?”

    “断情给我新买的。”元辰埋头苦干。

    裴琛望着她,“元辰,你一姑娘吃那么多甜食不怕长胖吗?”

    啪嗒一声,元辰中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裴琛开心地笑了,元辰登时跪了下来,“驸马、驸马、我、我”

    “我什么我,你的个子和白露白霜差不多,让他们给你那一套裙裳穿,别整日里搞得男女不分。”裴琛嘴角勾了勾。

    一旁的白露白霜对视一眼,都在:到底是谁男女不分的。

    元辰哭了出来,“我不要穿裙子,穿了以后人家就看不起我的,我要做统领,女孩子做不了统领。”

    “女孩子也可以做的,白露白霜拖到你们屋里给她换一身裙裳。”裴琛摆摆,高兴得眯了眯眼睛,心情骤然愉快了些。

    元辰哭爹喊娘地嚎了起来,整座府邸都能听见,断情闻声而来,看着被拖进屋的人后傻眼了。

    “元辰犯什么错了?”

    “断情啊,我不要穿女装、我不要穿裙裳,你救救我”元辰扒在门框不肯进屋,白露白霜慢慢地将她指扣了下来,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内传来元辰杀猪般的叫声:“别脱我衣服,男女有别,你们不知廉耻吗?”

    “廉耻呢、廉耻呢、断情啊、救命。”

    婢女的屋舍靠近着主卧房,就在一个院内。元辰的声音传进了卧房,裴琛慢悠悠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当吃完三块点心后就听到断情的声音:“你、你是女孩子”

    寂静多时的庭院忽而热闹了起来,婢女们围着元辰打量,有人道:“难怪主子们肯让你进出,原来知道你是女孩子。”

    “我只当主子格外看重你才让你一个男子进出庭院,原来是和我们一样啊。”

    众人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断情也淡笑,心情美妙极了。

    夜深之后,林新之从侧门而入,被婢女引进书房,裴琛备好一壶好茶,她端起就饮了。

    “晋阳侯府失了布防图,你可知这是大事。”

    “遗失布防图?”饶是从容的裴琛也坐不住了,竟有这么大的事情,这回无论如何都保不住晋阳侯了。

    她徐徐坐了下来,林新之笑了一声:“是你妻子举发的,许多人都在她觊觎晋阳侯中的兵权。”

    公主无兵权,京城兵权分布各府,宫城三军中步军归太后,殿前司归陛下,剩下的一军归晋阳侯。步军如今给了裴琛,溧阳的举止太过明显了。

    裴琛摇首道:“她或许不是要兵权,仅仅是举发罢了,丢失布防图是大罪,再者退一步就算晋阳侯被罚,殿下也未必得到兵权。”

    “道理虽如此,旁人未必会这么想,我该的都了。殿下呢?”林新之大大地喘了口气,松下心弦后转头去找人,却不见殿下的踪影。

    裴琛斟酌一句:“回娘家去了。”

    林新之一噎,不怀好意的笑了,吵架了,人前恩爱的两人也会有矛盾。她悄悄问为何而吵,裴琛不理会她,自顾自品了品茶汤。

    书房内静悄悄的,灯火柔柔,模模糊糊倒映着人的影子,林新之还想再问,裴琛淡淡地睨她一眼:“你来还钱的吗?”

    那一眼漫不经心偏偏又含着无尽的威仪,像极了溧阳殿下。林新之觉得自己眼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心中道古怪,夫妻在一起眼神也会一样吗?

    她不解,不敢再话,匆匆离开裴府。

    裴琛一口一口品着茶,心神不宁,随又拿起一块糖饼咬着,一苦涩一甜腻,在嘴里慢慢融合了。

    灯火打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神色难辨。殿下动除了晋阳侯,让人感觉很意外,毕竟上辈子好端端的存在突然半道没有了,难不成因为裴铭而有所改变。

    那么,殿下如何得知晋阳侯遗失图纸的呢?

    思虑无果,不如直接去问。

    冬夜漫长,子时过后,婴孩又醒了,乳娘来喂奶,很快又送出来。回来后就不睡了,似乎开窍般咿咿呀呀着婴语。细细去听,又不明白究竟什么。

    溧阳身在高位,几时养过婴孩,孤灯闪耀,她也只能拿指抵着婴孩的嘴巴,“嘘,莫要话。”

    不还好,这么一,腿也蹬上了。溧阳看她一眼,盖好她身上的毯子,自己先睡了。

    照旧一夜无梦,自离开裴府后,裴熙再也未曾入梦。清晨起来,她有些失望,明熙却睡得香甜,也不知昨夜何时睡着的。

    入宫后,大殿之外遇到秦子义。

    秦子义纤细的身材藏于官袍之内,冬日之下略显单薄,腰间环佩,她与溧阳道:“陛下昨夜一夜未眠。”

    “秦大人如何知晓的?”溧阳挑眉。

    秦子义面色忧愁,眼下乌青,回道:“昨夜是臣伺候陛下的。”

    一句话暧昧不已,溧阳不免抬眼看向她,面色素净,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楚楚可怜,不知昨夜做了些什么,眉眼平添几分媚意。溧阳笑了笑,道:“秦大人辛苦了。”

    “阿浔,你又笑话我了。”秦子义面红耳赤。

    溧阳冷冷地看她一眼,抬脚进入大殿,接着三公主冲了进来,搭在溧阳肩上,悄悄道:“昨夜陛下宠幸了秦子义?”

    “消息如何而来?”

    “你没看秦子义一副媚眼生辉的姿色吗?”

    “没看到,你眼睛怕是生了虫,看人都像媚眼。”

    三公主嘶了一声,讪讪地松开她,道:“您好似不高兴呀,按理来您应该很高兴的。”

    接连办了两件大事,怎么会是吃了火药的模样呢。三公主干干一笑,立即站回自己的位置。

    没过多久,陛下来了,宣布对晋阳侯的处罚,剥爵流放三千里,最让人在意的事情反而没提,一夜之间便有了处罚,可见陛下震怒。

    溧阳只作不知,下朝后离开大殿,三公主巴巴地跟着,有话想,她还没开口,闵棠从寿安宫跑了过来。

    “大殿下,草民有话想与您。”

    “您要退亲?”溧阳言罢抬眼瞥了眼闵棠,斜挑的眉眼下飘来一缕冰冷的视线,吓得闵棠瞠目结舌,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溧阳道:“要退也是寻太后去退,再不济还有陛下,你寻我做什么?”

    “大殿下,我与太后了退亲一事,我想进步军,只得裴驸马同意才成。”闵棠尴尬地笑了。

    溧阳身在高位,对外人极为冷淡,她极为气势,不言不语都能让人寒颤不已。闵棠畏惧,了一句话后就不敢再提了。

    溧阳转过身子朝宫外走去,步履沉沉,言道:“你去找陛下,驸马病了,不宜见客。”

    出了宫门便见公主府的马车上坐了一个瘦的姑娘,长发高高地竖起,潇洒飘逸,肤色黢黑,眼睛大大的,不是元辰又是谁。

    元辰穿了一身暗纹的斜领裙裳,腰间别着刀,正靠着车板眯着眼睛憩。

    溧阳顿足,“元辰。”

    闻声,元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尴尬地挠挠头,“我是个女孩子。”

    溧阳弯唇淡笑,踩着车凳上了马车。元辰道:“驸马近日不太平,让我跟着您,您就当我是个车夫就行。”

    “辛苦你了。”溧阳清淡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

    元辰喜笑颜开,将车凳放入车上,自己跳上马车道:“您别嫌弃我是个姑娘就行,您放心,男人能干的活我都能干。”

    话完,几步传来一声嘲讽:“男人能让女人生孩子,你能吗?”

    元辰摇头:“不能,但我能生孩子,男人不能。”

    三公主:“”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仆人,明蕴气得眨眨眼,冷哼一声钻入自家的马车里。

    出了宫门,元辰唠叨不停,昨晚白霜扒了她的衣裳,又白露将她看了干净,语气哀怨至极。

    马车驾至戏园子门口,溧阳下车进去,园内无一客人,班主客气地将溧阳迎了进去。溧阳不爱听戏,自己都觉得枯燥无味,进去后又觉得憋闷,垂下眼坐下来。

    她深处高位多年,不怒自威,班主吓得不敢言语,下意识看向一侧元辰。元辰接过戏本道:“殿下看什么戏。”

    “借尸还魂的戏。”

    班主松了口气,着去安排。

    到了约定时辰,依旧不见裴琛到来。溧阳询问元辰:“你家驸马今日会过来吗?”

    “我出门的时候驸马会过来的。”元辰站在一侧干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甜点,舔了舔唇角。

    溧阳将点心给她吃,自己静静等着。

    谁曾想直到开场也不见裴琛过来,溧阳让人去催,令班主暂缓开锣的时辰。班主为难极了,道:“开锣戏就得唱完,不然会出事。”

    各行业都有忌讳的事情,开锣半道而止,先祖神灵会不高兴。

    溧阳虽是公主,也不会无故刁难人,让人继续唱下去。戏已开锣,好戏登场,敲锣打鼓一番后,主角们抹着浓妆出场。

    这出戏讲的一对恩爱夫妻,丈夫被父亲以白绫勒死,妻子赶来看到丈夫尸身后悲痛不绝,旋即自尽。谁知丈夫并未死绝,半道上缓了过来,原来是窒息昏迷。丈夫见到妻子尸身后痛不欲生,忍痛将妻子埋葬,自己也远离家乡。

    元辰吐槽道:“这个父亲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三言两语就觉得儿子是灾星,还亲自勒死。”

    溧阳没有接话,接着去看。妻子死后,阎罗不肯收,她阳寿未尽,奈何尸身已腐烂,只得借尸还魂。

    有一官眷姐病入膏肓,时辰已至,即将断气。在她断气之际,女主角附上她的身子,借在女子尸身还魂,重新活了过来。

    元辰又吐槽了:“就算活了也回不到原来的一切,丈夫不认识,还要重新嫁人,不觉得痛苦吗?”

    “闭嘴。”溧阳低斥。

    元辰抿抿嘴巴,不敢话了。

    接下来的戏份过于巧合,常言道无巧不成书。丈夫上京赶考,大殿之上,陛下亲封状元郎,簪花游街,被一老者看中,及亲事。丈夫不肯,一番磨合之后,丈夫答应了。

    欢欢喜喜入洞房,女子瞧见了新人是自己的丈夫后,喜极而泣,立即道出内情,美满大团圆。

    元辰再度吐槽:“男的背弃,女的重新嫁人,这叫什么美满姻缘。”

    溧阳罕见地看完了整出戏,唤来班主再演一出借尸还魂的戏,不要这出了,要新的。

    班主古怪地看了公主一眼,揖礼退下。一旁的元辰不解,“殿下,您看这个做甚?”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溧阳言不由衷。

    元辰傻眼了,讪笑道:“我去看看驸马为何没有来。”

    裴琛是守诺之人,若真不来必然有事耽误了,溧阳没有怪罪的意思,静静等着第二出戏。

    元辰在门口晃悠了片刻,买了糖葫芦酥饼,买了大块的肉烧饼,还有各色甜食,拎了六七个包裹回到园子里。

    “没有讯儿呢,殿下,您吃不?”元辰将糖葫芦递给溧阳,自己咬了一口大烧饼。

    溧阳没心思去吃,打发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接着,第二出戏已近一半了。

    与第一出戏相同之处是女子先死,重生到将死的少女身上,都是同时代的人。

    溧阳看得仔细,接连看了三出戏,日落黄昏,都不见裴琛过来,她也不等了,领着元辰回公主府。

    暮色四合,皇甫仪抱着一本册子匆匆而来,过门的时候还被门口绊住,险些跌了个狗吃屎。

    溧阳诧异:“先生焦急吗?”

    “我去查了裴家的家谱,这一年来死的姑娘没有,倒是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娶妻生子,儿子都十多岁了。他的功夫极其好,喝醉酒跌落河里死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皇甫仪气喘吁吁,将抄来的册子递给公主,“我将他的事情都誊抄下来,您看看。”

    “不必看了,裴琛是个姑娘。”溧阳摆摆,五大三粗的男人与裴琛压根无关。不知为何,她忽而有些恶心。

    裴琛虽身子不好,言行举止与男人不同,她的心思细腻,办事仔细,怎么都不像喝醉酒淹死的人。

    皇甫仪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族长告诉我只有入了裴家族谱的才可学习裴家枪,女孩学会的少,就算学会了,出嫁后是不准教导子女的,规矩极为严格。”

    “还有女子一旦出嫁,是需要起誓的,当年招摇将军征战四方,最后也是为了学习裴家枪才过继裴开将军的,您想想,招摇将军都没有办法破例,更何况是旁人呢。”

    “所以借尸还魂怕是不成的,我就是随口一,您就别再信了。”

    溧阳情绪平和下来,淡然无波,慢慢地托起下颚,与见多识广的皇甫仪起今日的看法:“我今日看了三出戏,找出借尸还魂的相同之处。”

    “您。”皇甫仪再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溧阳言道:“人死了以后由阎罗批准后才寄身于将死之人身上,她们都是同一年岁之人。近日裴家无将死女孩,明显你的法是不对的。”

    “同一年岁?会不会是老祖宗一辈的人物呢?”皇甫仪又开始了馊主意,“您看过鬼怪故事吗?有些人死后地狱不收,飘飘荡荡多年,然后习得妖法,夺了寻常人的尸体。”

    屋内熏香清淡,月悬中天,朦朦胧胧之间,云层叠起,乌云蔽月。

    溧阳思索良久,气息轻叹,道:“驸马若会妖法也不至于病弱。”

    “或许入了人间就不能用妖法呢。”皇甫仪继续掰扯。

    溧阳看了大半日的戏,脑子里有些混乱,不想与皇甫仪继续掰扯下去,略直起身子,“步军怕是出事了,你可收到消息?”

    “我刚回来呢,什么事?”皇甫仪继续冥思苦想。

    溧阳道:“驸马今日违约,没有去戏园子,必然是步军出事了。”

    话音落地,婢女在外话:“殿下,驸马来了。”

    皇甫仪立即直起身子,溧阳却道:“不见,你让她回去歇着。”

    此时过来必然是事情解决了,既然解决也不必去问了。

    裴琛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院内被冷风吹了片刻,伤口作痛,疼得有些站不住了。她有心纠缠,但身子实在太差,她只得匆匆回府。

    伤口渗出血,染透了纱布,青莞被揪来换药,哎呦一声,询问她为何作死。

    裴琛头晕的厉害,昏昏沉沉,抓着青莞的问:“我违约了,她会不高兴吗?”

    “肯定会不高兴的,你今天没去看戏?”青莞被她冰冷的冰得去一抖,下意识将她的放入被子里,然后似笑非笑道:“您完蛋了。人家给您台阶您不走,您想上天吗?”

    裴琛脸色苍白,灯火下看不见血丝,青莞快速换好药,多嘴问一句:“您为何没去。”

    “办了些事情。”裴琛闭上眼睛,浑身冷得厉害,偏偏脊背生汗,一冷一汗让她疲惫不堪。她闭上了眼睛,黑暗慢慢涌来。

    彻底陷入黑暗后,她觉得浑身轻快,肩膀不疼,身上也不冷了,黑暗中走了许久,眼前突显灯光。

    是公主府,是殿下曾经的卧房。

    她在门前停了下来,发现自己着一身丧服,她想起来了,裴铭死后,她回到了公主府。

    略一迟疑,脚下多了几只狗儿,狗儿拼命撕扯她的裙摆,摇尾高兴。她蹲下来,将狗儿抱在怀中,摸摸它的脑袋。

    将狗放下,她拾阶而上,推开门进入,妆台上摆着长笛,是自己那夜留下的,打扫的婢女不敢挪动,一直放在原地。

    她看着长笛,又望向她们曾经欢好的床榻,徐徐走了过去,摸着锦被,她长长地吐了口气。

    周身愉快。

    她长大了,一年来经历太多的事情,不得不长大。她杀了裴铭,弑父夺位,偏偏高兴不起来。

    她杀了裴铭,历史不知该怎么记载,但她顾不得了,身后名由后世去评判。

    她不敢坐床榻,盘膝在踏地板上坐下,望着床笫之上的虚空,也没有像上回那样迫不及待地躺上去。她是新帝裴熙,不再是溧阳长公主府的裴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成为了主宰者。

    然后,她的身侧空落落,她最喜欢的人走了。

    往后也不见,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不见了。

    她的心疼了起来,疼得无法呼吸,但她知晓自己不会疼死,会继续活着。没有利器捅入身体,怎么会死。

    她站了起来,抓起长笛走出门外,仰望月色,然后,月亮觉得她是大奸大恶之人,很快便又躲进云层。

    她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影子,轻轻吹响长笛,笛音缭绕,她似乎回到了那夜。

    在笛音中,她找回到了过往,好似殿下就在屋内,听着她吹笛,不久后就会推开屋门,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进去。

    她吹啊吹,吹了许久许久,吹到自己气息不稳,吹到月亮怜悯她从云层后出来了,吹到内侍过来寻她,终究不见殿下开门。

    一梦惊醒,大汗淋漓,裴琛爬坐了起来,望着虚空,汗水打湿眼睫,她睁开眼,面前无人。

    是旧日的情景。

    她长吁了一口气,慢慢地躺了下来,浑身湿透了,但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快慰,殿下还活着。

    她的殿下还活着,却不知裴熙是谁。

    白露白霜近前话,“太后着人来问,您可有话带给她。”

    吃瓜的来追问了。裴琛缩回了被子里,闭上眼睛,告诉太后:“昨日步军大乱,我整合步军,并未去赴约。再问太后一句,我该如何是好。”

    白露记住了,一字不漏地转给内侍,内侍这才离开裴府。

    裴琛并没有继续躺着,而是爬了起来解决昨日未曾解决的事情。赵康意的出现让步军内的老人开始恐慌,趁着她不在的时候闹事,揭露对方江湖人的身份,试图先斩后奏。

    昨日一闹后,她将闹事几人革除职务,对方闹到了陛下跟前。陛下颇为和善地将几人赶出京城,不准他们踏入京城一步。

    空出的职务需要立即有人顶上,她今日便要去安排。

    清晨寒气逼人,她冷得不行,抱着炉不断咳嗽,刚入宫就遇见活蹦乱跳的闵棠。

    “大姐夫、不对,大驸马,陛下恩准我入步军了,日后望您多多照顾。”

    禁卫军内有许多勋贵子弟,进来后便是的指挥使,似乎成了传统,等到立了功再逐渐往上升。闵棠亦是如此,这么一来,便不是白身了。

    裴琛低咳几声,脸色泛红,淡淡道:“好,我们一道过去。”

    “大驸马,你的伤还没好吗?”闵棠关切道。

    裴琛放,道:“好多了。”

    在她们身后的溧阳停下脚步,她看过去,三公主解释道:“陛下同意闵棠退婚,也同意进入步军。闵棠与你身边的侍卫元辰好像关系很好。”

    “习武之人,以武会友,并非大事。”溧阳淡淡道。

    三公主摇了摇头,“我觉得有奸情,你那个侍卫是姑娘啊。”

    “奸眼看奸情。”溧阳直接走了。

    三公主原地跺脚。

    姐妹二人去刑部看望二公主明澜,关押几日,外间早就变了天,明澜坐在床上不肯正眼看他们。三公主将带来的吃食放在桌子上,不忘了晋阳侯的事情。

    明澜立即瞪大了眼睛,三公主笑吟吟道:“幸亏你没有嫁进去,不然你罪加一等。”

    “大姐姐好大的本事,这么大事情竟被你知晓了,如今你掌握两军,只怕要超过陛下了。”明澜横坐在木板床上,有些狼狈,身上的衣物都是布满灰尘,除去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外已找不到往日的尊严。

    溧阳负而立,并没有理会这番风言风语,只道一句:“我这里还有秦子义祖父贿赂你的证据,可要我一起交给陛下?倘若我送出去了,二妹妹,你罪加一等。”

    明澜咬牙,死死盯着面前的溧阳,三公主被吓得吞了吞口水,好心道:“二姐姐你服软,姐妹之间何必搞得这么僵持呢。再者我们都是陛下收养,争李斗去,倘若陛下再收养一位公主,你们岂会给她人做嫁衣?”

    “你闭嘴。”

    “闭嘴。”

    三公主讪讪地闭上嘴巴,捂住嘴巴后退两步。溧阳道:“我只一事问妹妹。你与裴铭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澜坐在床上,神色凄楚,闻言后侧过身子,不想理会。

    “你不也可,我即刻将证据送到陛下跟前。”

    “你”

    “二妹妹想好了吗?”

    “他来寻我的,主动做我的幕僚。他确实很聪明,替我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

    “他人在何处?”

    “我怎么知晓。”

    “柳正甘愿赴死也是他去劝的?”溧阳朝前走了一步,目光紧逼,“横山之下也是你所为?”

    “柳正是他劝的,但是横山之下杀你不是我的意思,不论你怎么想,我都没有想过杀过你。我只想杀顾朝谙,他的学生太多了。一入京城,多少人追捧与他。他若入朝,你又会添多少助力。我只是想杀顾朝谙罢了。”明澜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你信我,我没有想过杀你。”

    “我信。”溧阳笑了一声,此刻的明澜尚存几分人性,她道:“裴铭有哪几处落脚点,晋阳侯的布防图便是在他中,你好好想想你府上可有东西遗失?”

    明澜摇摇头,倔强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没有,我从未让他进过后院,他的心思太深了,几乎知晓每一家的弱点,甚至坚信裴琛一死,你即刻会殉情。他太可怕了,我没有容他接近我。”

    “你倒是聪明。”溧阳嘲讽,“他的落脚点呢?”

    “我倒是知晓几处,不知他可还在。”明澜也不隐瞒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会为了旁人而害了自己。她回望着溧阳:“我了,你将证据给我。”

    “好。”溧阳答应。

    明澜添了一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离开刑部大牢,忽然落雪了,即将到十一月,天气也冷得厉害。

    三公主裹紧身上的大氅,被风吹得长发飘扬,她紧跟着大姐姐的步伐,登上马车后,她好奇道:“你为何非要裴铭的落脚点,不该将人锤死吗?”

    “锤不死,只能让她更惨一下,但对我而言并无益处,不如寻些对我有益处的东西。”溧阳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三公主:“送你回去,不必跟着我。”

    “大姐姐亲自去捉吗?”三公主面带愁绪。

    “嗯。”溧阳显得面色难看。

    待分后,溧阳立即去调了公主府的侍卫与元辰断情绝义几人,挨个去找裴铭。此人不除,大周不宁。

    大雪簌簌而落,迷失了眼睛,屋顶上很快就白了,薄薄的一层白雪下藏着万物。

    明澜提供的地点有青楼有客栈,更有民舍。其中一处民舍已被炸了,辗转寻到第二处,已是无人。

    溧阳想到永安楼,立即吩咐人去永安楼查访。永安楼如今是明澜的,裴铭又是二公主府的幕僚,他若藏匿其中,很难察觉。

    众人改道去了永安楼,永安楼还未开张,正在做修缮,将工匠赶走了,元辰挨个去找,溧阳好整以暇地坐在大堂内。

    找了许久,她屏退众人,煮茶待客。

    半个时辰后,茶水烧了一滚又一滚,裴铭从天而降般落在溧阳面前,“殿下尊荣,一如既往美艳。”

    “敢喝茶吗?”溧阳沏了一盏茶,往前推了推,置于裴铭面前。

    裴铭一袭澜袍,暗纹锦绣华丽,他本就美貌,简单打扮后更是不可逼视,他稳稳地坐了下来,先道:“当你举发景阳侯之后我便发现一件事,故而使得我今日来见你。”

    溧阳不言,只凝着翻滚的茶水,目光冷淡。

    “殿下,我知你重活一世。”裴铭得意地笑了,猖狂至极。

    溧阳眉眼微动,虽惊讶,可昨日戏曲看多了,今日竟也没有觉得太过惊讶,淡淡一笑,“是吗?”

    “裴熙弑父,你教的好女儿。”裴铭目露狠厉,两颊肌肉绷紧,“她足够狠,先杀你投诚于我,借弑父。”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的报应。裴铭,重来一回,你未必会赢。好比今日,你插翅难逃。”溧阳面不改色,无喜无怒无嗔,似麻木的木头人,不知喜怒哀乐。

    裴铭无端笑了,“你今日会放我走,我知道,你一定会放的。”

    “怎么会呢。”溧阳语气温柔极了,徐徐抬眸,眼中尽显狠辣。

    “你会的,我前几日见到一熟人,那人,想必你也熟悉。”裴铭故作神秘,慢悠悠地转动茶盏,眼神直凝着溧阳。十八岁的美人端庄无双,倾城美貌,让人垂涎三尺。

    然而现在,他却不想要美人了。

    溧阳沉吟须臾,没有答话,而是注意到裴铭的眼神,狠毒阴沉。确实,十八岁的裴铭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她端起茶水微抿了抿,裴铭道:“你不习武,怕是不知裴家枪的每一套动作。裴熙的枪法之高,我深感佩服,也与她交过无数次。她的每一招都在我的脑海里”

    “够了。”溧阳低呵一声,“这些话离着去刑部。”

    “溧阳,裴熙喜欢你,你可知晓?”裴铭得意的笑了,眼中涌动着兴奋,“不伦之恋、哈哈哈哈、堂堂一朝长公主,外表矜持懂礼,骨子里却是那么肮脏,喜欢自己的女儿,与之苟合。明昭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爬出来掐死你。对了,她还没死。”

    溧阳垂眸,心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