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朝圣[西幻] > 正文 第25章 回归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艾斯特尔又重复了一遍后,他们也不能安慰自己这是错觉。

    “这”

    几位大神官左右为难互相看了看,随后都把目光看向了维尔德斯托克。

    艾斯特尔好整以暇地煽风点火:“怎么了?既然几位这样信誓旦旦,那想必一定是笃定我就是魔物,连这个赌约都没有信心应下吗?”

    “这是否太过于轻蔑别人的自尊了?”

    艾斯特尔反唇相讥:“那我的自尊就不是自尊了吗?被迫验证血统的我就因为这种怀疑,就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去证明我是人类的身份?”

    场面一瞬间陷入僵持,大神官不敢上前,皇太子默不作声,本应该喧闹的宴会此时寂静的就像屠宰场。

    “如果同意我的要求,那我们现在就签订契约,如果不同意,我没有理由不去怀疑这是不是蓄谋已久的陷害。”

    她的脸上再一次失去了笑意,那种寒冷疏远的神态又一次出现在她脸上,她看起来遥远得就像是天上的北极星:“连这也不敢吗?”

    幕后指使之一的亚伯斯托克,已然看见了许多人怀疑的目光,维尔德的犹豫让很多人都开始摇摆,越拖越会显得底气不足。

    奥兰多握住了艾斯特尔的,精灵没有话,只是沉默站在她的身侧,无言表达自己的态度。

    “不要在浪费时间了。”艾斯特尔再一次追问:“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就按照你的做吧。”

    有人许可了艾斯特尔的提议:“便在这所有人的见证下,签下最公平的契约。”

    这不是在场任何人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走入宫殿,他身上是深红色的披风,金黄的发因为岁月已经微微发白,他已然走入暮年,脸上已有皱纹。但面容却依旧威严,带着沧桑的俊美。

    皇帝挥制止了周围人的行礼,这个动作与皇太子很是相像,准确来,是皇太子很像他,艾斯特尔没有行礼,她抬着头:“在帝国的太阳面前,签下契约,我很愿意。”

    亚伯斯托克,以及想要作壁上观的皇太子与希贝尔感觉到了皇帝的扫视。亚伯弯下腰行礼掩盖自己脸上的表情,皇太子与希贝尔后背渗出了冷汗。

    皇帝心里嗤笑一声,看着艾斯特尔感觉更顺眼了:“那现在就开始吧。”

    艾斯特尔向前递出一只,虚空中一张用魔力绘制而成的契约逐渐出现,魔文一个个出现在纸上:“在这上面滴上你的血吧,维尔德斯托克。”

    一步步把对方逼到悬崖边缘的少女看着那张与自己的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并没有丝毫移情的心理,她的心中有伤感与厌恶,还有对自己亲人的思念。

    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些想家了。

    她想念会抚摸她的头顶,在她失去挚友最痛苦的时候默默陪伴着她的哥哥,他会一遍遍——

    “艾丝,我在这里,哥哥会永远陪着你。”

    她勉强把自己从记忆中,维尔德已经接过契约,用腰上的匕首在指划出血口滴上鲜血。艾斯特尔咬破指,按在契约上,魔力制成的纸张变成血红的颜色——契约签订了。

    一切阴谋诡计在皇帝的注视下都变成虚无,原本还有些心思的大神官彻底放弃了动脚的想法,为首的大神官掏出一颗水晶球:“那现在就请阿德莱德姐输入自己的魔力,如果与艾斯特尔姐匹配,”他身后的大神官里同样有一颗水晶球,上面刻着艾斯特尔斯托克,“那颗水晶球便会发光。”

    您怎么不慌不忙的?莫名的声音出现您现在的身体的确就是她的身体啊?

    不急。

    我有一个猜想,马上我们就能知道了。

    奥兰多紧紧跟在艾斯特尔的身后,贵族构成的圆圈向中心靠拢,艾斯特尔面不改色伸按在水晶球上,代表冰属性的蓝色光芒亮起,所有人看向另一个神官里的水晶球——足足半分钟过去了,它还是黯淡无光。

    一静后,周围响起讨论声,大家都知道,重头戏要开始了。

    本应胜券在握的亚伯心跳加快,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莫名的紧张感了,他紧紧盯住艾斯特尔还带着笑的脸,就在这时,她转过头,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

    他的眼皮跳了起来。

    维尔德的心渗出汗,几位大神官拿出一个魔法卷轴,徐徐铺开摊在地上,就在维尔德想要站在阵法另一侧的时候,艾斯特尔喝止:“等一等,只是你的话还是不够的,斯托克伯爵,您不打算上前吗?”

    “她的没错。”皇帝陛下赞同地点头,“亚伯,你也上前来吧。”

    伯爵似乎是停顿了一秒,弯腰行礼:“遵循您的意愿。”

    碍于皇太子与自己特殊身份,不能上前的普利莫只能默默看着。

    ‘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

    艾斯特尔松开了奥兰多的,轻轻一笑:“我没事,你放心吧。”

    三个人站在了魔法阵的三角,几位大神官念着繁琐咒语,魔法阵亮起后,三人举起匕首,划破腕。

    鲜血落在阵上,所有人伸长脖子,皇太子紧紧盯住魔法阵,甚至忽视了自己身边的未婚妻,希贝尔扫视他一眼,带着嘲笑看向魔法阵。

    所有血液慢慢流到阵法中心,魔法阵更亮了,亚伯的眼睛微微一亮,维尔德阴沉的脸色放晴,嘴角勾起。

    “真的是魔物?”

    “多亏了维尔德阁下!”

    “侍卫呢!魔法师呢!”

    周围的声音变大,所有人都骚动起来,艾斯特尔的脸上还挂着笑,毫无恐惧。

    殿下!我们不如现在

    就在这个时候,魔法阵的光瞬间消失了,三股血液散开流了回去,维尔德与亚伯脸上的表情滑稽定格,皇太子的目光僵住,希贝尔险些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伸捂嘴勉强压了下去。

    血缘魔法已经证明了艾斯特尔的清白,她的确不是死去的斯托克姐!

    这,这是怎么回事?

    等我回去和你。

    现在,艾斯特尔更想看见是这一幕——

    艾斯特尔徐徐收回,她扬起下巴,对着维尔德:“跪下。”

    *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亚伯还能勉强稳住理智,维尔德已经不能思考了,一次性的魔法阵已经消失,在听见那声“跪下”后,四肢不受控制,思维空白,再回过神后,他已经跪在她面前。

    维尔德的眼前是她的鞋,艾斯特尔抬起脚,经过跪在地上的维尔德,对着亚伯斯托克微微一笑:“是不是很意外?”

    她绕着他走了一圈:“我可真是喜欢你现在的脸色啊。”

    亚伯斯托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面前的少女并非优柔寡断,更不是无脑冲动,从一开始,她就等着自己得意扬扬的去陷害她,然后,看着他们掉入他们自己设下的陷阱。

    他有些后悔起了贪心,非要拉拢她,这个魔法师实力强大,无所牵挂,因为行事也肆无忌惮毫无顾忌,任凭自己心意做事。

    就像现在,她就敢揭露这幅遮羞布,毫不犹豫提刀对准了自己。

    一向习惯于隐居身后,用无数人作为自己计划的代行者的亚伯已经感觉到皇帝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莫测难懂。

    皇太子快速瞥了眼地上还跪着的维尔德,心里竟然有些诡异的安慰情绪——至少她从来没有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跪下

    选择性遗忘了前几天刚刚被她踩住脚踝险些骨折经历的皇太子解围:“既然解开了误会,伯爵大人您不要忘记去登门道歉。”

    “不必。”艾斯特尔合上扇子,“殿下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看也没看皇太子挂不住的脸色,艾斯特尔向着皇帝微微行礼,提着裙摆径自离开了宫殿。

    皇帝陛下笑着对旁边的卢克:“这位阿德莱德姐,的确是有一种别样的气度,宴会结束后,你记得送几份礼物过去。”,皇帝看了眼皇太子,“作为皇室的赔礼。”

    被自己的父亲撅了面子的皇太子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几位大神官浑身僵直,时隔多年,一直被以礼相待的光明神殿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帝国雄狮的威严。

    周围的贵族个个都是人精,见状连忙告辞纷纷离开了宫殿。

    似乎一瞬间空无一人,皇帝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维尔德:“起来吧,她已经走了。你跪在这里她也看不见了。”

    很明显,那位阿德莱德姐压根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心里,出了一口气就丧失兴趣了。

    希贝尔不知不觉松开了挽着皇太子的臂,后背渗出冷汗的圣女屈膝行礼,皇帝似笑非笑看着她:“圣女也是很久没有去帝都附近的村落实行施赞礼了。”

    希贝尔控制住自己想要发抖的声音:“这是我的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艾斯特尔并不知道皇帝陛下正在秋后算账,她走出宫殿后,一直忍着不话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追问为什么血缘魔法失效了?

    因为“艾斯特尔”已经死了。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再加上一点点欺骗魔法,其实并不难。

    而且,最大的提示是当初那个一模一样的声音的那句话——

    主角必然会憎恨恶毒女配。这也在告诉它,这个世界的确存在所谓的剧情线,既然如此,那已经在剧情中死去的“艾斯特尔”,必然不会在剧情中出现了。

    艾斯特尔回想了一下维尔德跪下的场面,有点索然无味:“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还能搞出来什么大动静呢。”

    结果就这?

    她穿着这身造价不菲的衣物,又掏出一大包糖果放在了路边摊上,孩子们追过来想送给她礼物,可她走得太快了,只能远远看见她的背影。

    “这个时候。”艾斯特尔脱下鞋,赤脚站在地上:“正是去斯托克家一探究竟最好的时。”

    “我们走吧,去看看,当时的亚伯斯托克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

    一个与往常并没有差别的黑夜,守在斯托克家族世代传承的庄园外的守卫忍不住打了一声哈欠。

    今天的庄园,两位主人都不在,全部都去参加宴会了,护卫也忍不住犯了懒,几位队长更是把自己的活丢给了属下。

    松弛了心神,困意也逐渐占据头颅,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过,护卫的眼皮越来越重,他松开里的长矛,一头栽倒在地上昏睡过去。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庄园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陷入黑沉沉的睡梦中,大门外,绿色衣裙的少女堂而皇之走入了庄园。

    现在,这里变成了她的后花园,艾斯特尔可以自由地出入了所有角落了。

    我以为您会偷偷潜入。

    “没有必要了。”

    艾斯特尔直奔书房:“陷害失败了,他肯定能猜到我会来这里,可现在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您觉得他会把您需要的信息放在自己的书房吗?

    “他一定会的,一方面那是诱饵,另一方面,以亚伯斯托克那几乎变态地控制欲而言,他也不会让这些东西脱离自己的视线。”

    亚伯斯托克的书房用漆黑的天鹅绒做窗帘,屋子里一片黑暗。艾斯特尔推门进去,就像是推开野兽紧闭的嘴,她打开了魔法灯具,第一眼便锁定在书桌上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本。

    她拿起书端详了几秒,打开。

    这是一本写着花卉种类的书,艾斯特尔粗略翻了一遍,又看了看目录,合上书转过身,迅速扫过一排排的书柜,然后又打开了书:“应该还有一本。”

    类似于密码吗?

    艾斯特尔快速翻过桌子旁堆积的书本,从两本书的夹层中抽出一个薄薄的册子:“算是吧。”

    她看了眼册子的内容后,合上书走到书柜前,依次挑出三本书籍。

    艾斯特尔抖了抖,三本书都抖出了三张书签,上面绘制图案与伯爵故意丢下的书签上一模一样。

    看着书上的内容,艾斯特尔的脸色沉了下来。

    其中一本上面记载了斯托克家族历代子嗣的生平,在某一行后,字迹会被黑色的墨水覆盖,之后,无论这些人曾经有怎么样的性格特点,是风流浪荡还是胆含羞,是优雅自持还是骄傲傲慢,都会变成一个特性——冷酷,利益优先,或许还会残存以前的性格特点,但无外乎都变成一种无情的利益器。

    而这种情况出现的时间也是不固定,从少年到晚年都有可能,艾斯特尔又翻开其余两本书,其中一本是接着上一本的内容继续写的,艾斯特尔快速翻了翻,到了中间后剩下的都是空白页,她向前翻,翻到最后一张留有字迹的书页。

    她先是看见了亚伯斯托克的名字,紧跟在其后,也就是最后一个记录的人——

    分明写着“艾斯特尔斯托克”。

    但有所不同的是,在涂黑后,艾斯特尔其后的生平并没有被记载上,仅有的几行字也被黑笔勾画掉,她看见了亚伯斯托克的字迹,在旁边写上:存疑。

    存疑?这是什么意思。

    艾斯特尔不言不语,她打开了另一本书,这次与前两本的内容不同了,也是她最开始想找的内容,或者一半内容。

    里面没有记载魔法阵的名称和作用,只有魔法阵的仪式和所需要的材料。

    ——与其余强力魔法阵所需求的繁琐材料不同,这里面记载的却是相当简单

    “一个成年人的全部血量,山羊头,迷迭香,还有”

    “足够强烈的憎恨、绝望、嫉妒等负面情绪。”

    艾斯特尔的指停在最后一行字,许久没有话。

    殿下?

    仿佛是如梦初醒,她收回指:“走吧,我们去其余地方看看。”

    艾斯特尔跨过门口倒在地上睡得正香的侍从,向楼下走去。

    斯托克伯爵的书房位于这座庄园的最顶层,艾斯特尔走下楼梯,在拐角处的楼梯口,看见一个悬挂的山羊头颅。

    她皱起眉,顿觉不适。

    ‘我没记错的话,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父亲的书柜上也没有这些书籍。’

    艾斯特尔的父亲把自己的所有都摆在面前,任由她挑选,包括那一书柜的书与密文件,艾斯特尔也早就看了一个遍。她非常肯定,家里根本没有这几本书。

    她走下楼梯,向着一楼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走去,尽头是一堵石墙,艾斯特尔走到石墙前,摸索一圈,按照一块石头一推,与房间融为一体的墙壁轰隆隆向后旋转,露出一道通向地下的楼梯。

    艾斯特尔拿起悬挂在墙壁上的灯,一步步走下了楼梯,也就在这时,身后的墙壁旋转归位,除却她里的灯具外再无其他光亮。

    这里是?

    “是审讯室,但其实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这座密室里。”,艾斯特尔搓了搓臂:“这里的温度果然是比外面要低得多。”

    隐隐有阴冷的风吹过,楼梯看不见底,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光,艾斯特尔啧了一声,后脚用力一蹬从楼梯上跃起向下跳去,落到一个台阶上再重复动作,大概是向下跳了十多次,艾斯特尔终于看见了地面。

    艾斯特尔呼吸一下:“应该是有通风口的,不然这种深度该缺氧了。”

    双脚落在地面的那一刻,少女举起灯,看了下两边的墙壁:“看见了吗,这是魔文,他的作用就是放大人心中的软弱,让他更容易崩溃。”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艾斯特尔一边走一边观察两处的墙壁,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艾斯特尔猛地回头,远超常人的视力足以让她捕捉到一个快速消失,仿佛融入墙壁的黑影。

    艾斯特尔若有所思看了几秒,转过身,继续向尽头走去。

    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石门,艾斯特尔轻易掰断上面的石锁,举起推开足有千斤重的门。

    艾斯特尔的眼睛落在门口,瞳孔一缩——

    “这是?”

    *

    离开了宴会的奥兰多心急如焚,想前往郊外的庄园去寻找艾斯特尔,却被一旁的侍卫拉住。

    “你不要现在去。”这个外表与奥兰多有些相似,但年岁稍长的精灵劝住他,“发生了这种事,那位姐她应该并不想见到其余人。”

    奥兰多停住脚步,思考后不得不承认:“你得对,表哥,我应该等到明天再去拜访。”

    艾斯特尔并不知道自己不在庄园的事情险些被戳穿,她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石门后,首先看见的,是被拴在场地中央的那个庞然大物——

    漆黑的鳞片覆盖在祂全身,骨翼上遍布着伤痕,艾斯特尔甚至看见祂后背上深到足以窥见骨骼的伤口,他的周围散布掉落的鳞片,仿佛是黑钻石一样闪闪发光,这座形似斗兽场的建筑周围镶嵌着成百的夜明珠,让这地下亮如白昼。

    天啊

    艾斯特尔迈动双腿,她穿过石门,一步步走到中央。祂收缩骨翼,像马一样带着尖角的头枕在地上,就像死去一样。

    他们竟然

    艾斯特尔站在祂的身边,仰起头,祂睁开了眼,竖瞳倒映出她的身影。

    他们竟然在地下室镇压着一头龙!斯托克家族疯了吗?

    一头美丽的黑色巨龙。艾斯特尔情不自禁想要伸去抚摸他身上的伤口,巨龙展开骨翼无力扇了扇,祂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只是在苟延残喘。

    她的掌放在他的鳞片上,原本应该光滑如镜的鳞片上面蒙上尘土,艾斗兽场上突然下起了雨,雨水落在他的伤口上,巨龙的伤口缓慢愈合,雨水冲刷着祂的鳞片,落在祂的嘴里。代表着生命之源的水浇灌在他的身上,巨龙眨眼的频率变快了。

    艾斯特尔快速喘息几声,她并不是非常擅长水属性魔法,尤其是祂浑身的伤口具有非常重的魔法抗性,她现在也感到稍有吃力。

    她索性跪在巨龙身旁,贴在他身上,听见了祂逐渐强劲的心跳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

    艾斯特尔擦了擦渗出的汗水,脑海里的声音很是不安殿下,我们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

    黑龙的喉咙深处响起一声嘶鸣,他挪动头颅贴在阿斯特尔的臂处,拱了拱,下一刻,他的喉咙中吐出一个戒指,猝不及防被黑龙的口水打湿裙子的艾斯特尔陷入呆滞,低头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黑龙。

    “呣?”

    黑龙赤色的眼瞳盯住艾斯特尔,张开嘴,低下头费力咬住戒指吞了下去,然后又一张口,吐出了一根魔杖。

    艾斯特尔:?

    艾斯特尔:

    “我不要这些。”她皱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魔药,一口闷了下去,随后抬起按在巨龙身上,闭上了眼睛。

    她看见了,看见了盘踞错杂的魔法回路连接到地面的魔法阵,魔法阵延伸出的纹路竟然绕了一个圆圈,先是在庄园的地基上又构成了一个魔法阵,返回了地下的密室,最后纠缠在一起,艾斯特尔尽力去看——

    殿下?!

    跪在巨龙身边的少女闷哼一声,鲜血从她紧闭的双眼流了出来,艾斯特尔捂住刺疼的眼睛,黑暗,她看见了无边的黑暗:“失算了”

    “艾斯特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身体素质比不她自己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

    黑龙想要挪动身体,但镇压祂的魔法阵根本不允许祂做出这种动作,艾斯特尔安抚拍着他的骨翼,喘息一口气,从空间里拿出那把钥匙,一座王冠。

    艾斯特尔放在祂的嘴里:“拿好它,也许,祂能帮助你摆脱困窘。”

    她不能留在这里了。

    殿下?您还要继续吗?

    “继续。”

    艾斯特尔捂住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已经失明,但蔓延开的灵知远胜的视觉:“向那边走。”

    她有一种感觉,答案就在那里。

    她迈开了腿,黑龙突然张嘴咬住她的裙摆,阻止她继续前进,艾斯特尔回过头:“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抱歉。”

    她割开裙子,继续向前走去。

    巨龙开始嘶吼,艾斯特尔充耳不闻,她拖动双腿,迈出一步便前进了十几米,巨龙的声音已经近乎是哀鸣,一种即将见证死亡的哀鸣。

    可艾斯特尔的内心却非常平静,她不知道这是“她”的情绪,亦或是她自己的情绪,她按住了暗门的开关,慢慢走入这个最后的房间。

    她看见了一座巨大的魔法阵,坐在屋子里的人影慢慢转过身,祂扛着一把镰刀,慢慢走了过来。

    “祭品,祭品”

    声音越来越尖锐,镰刀挥砍而下!

    *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咔嚓的声响,艾斯特尔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巨龙的哀鸣声越来越远,随后戛然而止。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在这一刻也消失掉了,一种失重感迫使艾斯特尔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熟悉——无边无际的时空裂痕,从她身边飞过的时间碎片。

    正是当初离开流放乐园后进入的空间乱流,远处的一个裂缝散发着熟悉的气息,赌赢的艾斯特尔精神一振飞速闪现到裂缝前,迈了进去。

    “艾丝?”

    守在昏迷的妹妹身边的维尔德看见她的指快速抽动,他伸扶起她抱在怀里,她的嘴唇微动,在他期待的眼光中,长发散落面色苍白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

    穿过时空裂缝的艾斯特尔身体一重,她尽力伸展开意识,挣脱了浑浑噩噩的状态,睁开眼,看见了维尔德,自己的哥哥低着头满是关切看着她,眼里甚至都有了血丝。

    与那个维尔德一模一样的脸,但艾斯特尔心底一松,她知道,她回来了:“哥哥,你没有休息吗?我睡了多久?”

    一开口,艾斯特尔便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维尔德扶起艾斯特尔,拿过一旁的水杯送到她嘴边,另一只摇了摇床边的铃铛。

    还没有喝完水的艾斯特尔看见一群医生和神官几乎围住自己的床,忍不住咳嗽一声,险些呛到。

    这种熟悉得近乎把她当成玻璃制品的待遇,艾斯特尔皱着脸没有抱怨,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些人检查后对自己的哥哥——“殿下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出身光明神殿的大神官掩不住脸上的笑:“之后多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艾斯特尔看见一直皱着眉的兄长终于舒展开眉眼,吐了口气,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全身心都扑在自己刚刚苏醒的妹妹身上的维尔德让仆人送走了医生和神官,他拿起梳子通通她的长发:“你睡了大概一天的时间,饿不饿,厨房备着你爱吃的饭菜,还有东米做成的,你口中的粥?”

    这个东米还是当年艾斯特尔和西泽尔投资的船队带回来的种子和苗培养出来的,一举获得了她的青睐,伯爵特意在封地开垦水田种植东米。

    “稍微有一点。”艾斯特尔看了一圈,“父亲不在家吗?”

    “父亲去神殿了,大概马上也要回来了。”维尔德端详她的脸,无比怜惜:“你刚刚苏醒,那来探望的人”

    “不见。”艾斯特尔毫不犹豫,“尤其是阿诺德。”

    维尔德有点苦恼笑了笑:“这么讨厌他吗?”

    艾斯特尔难得有点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嗯,他太有攻击性了,而且总是着让我”

    “让你?”

    妹妹终于苏醒过来,甚至难得露出这样一幅偏向活泼态度,维尔德的心情也越来越好,故意装作不懂来逗逗她。

    艾斯特尔面露难色,在维尔德戏谑的目光中先是瞪了他一眼后,眼睛一闭:“你们都知道,总是让他选他做男宠,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阿诺德拼了命想让自己把他当做西泽尔替身,可艾斯特尔根本就不会这样做。

    她与西泽尔之间的感情根本不似外人所想的那样,而且,就算她真的对艾斯特尔怀有恋慕,她也不会去找替身。

    西泽尔就是西泽尔,就像在他的心里,艾斯特尔就是艾斯特尔一样,其他人再与他相似,再好,再完美,那也不是西泽尔。

    她的情绪又低迷起来,她看着上的水杯:“西泽尔把爵位交到他里,不是为了让他做这些事情的”

    维尔德的心咯噔一声,忙脚乱就想安慰自己的妹妹,偏偏这个时候,屋门被敲响了,管家站在门外示意维尔德出来一下。

    “客厅现在有一群刚刚拜访的客人。”

    伯爵长子瞬间头疼,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时钟,没错,现在是凌晨2点,他踌躇片刻:“我去吧,照顾好艾丝,对了,把厨房的饭菜给她端过去。”

    管家微笑目送整理好仪表后换了一张冷淡脸色的维尔德远去:“菲比。”,艾斯特尔的贴身女仆,菲比赫尔曼几乎是闪现出现在管家身后:“已经派人通知厨师了。”

    端到艾斯特尔面前的是与她磨合了多年早就掌握她的口吻的厨师做的饭菜,板栗粥煮得软糯,艾斯特尔挖起一勺塞到嘴里,并不知道,被自己着重点名被嫌弃至极地列入禁止进入名单阿诺德,现在就在她家的会客厅。

    ——还包括希贝尔与埃德温。

    维尔德迈入客厅,会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一个人坐着,维尔德扫了一眼,这三个人分别在会客厅的三个角落,彼此之间嫌弃至极,甚至连假装坐在沙发上维持一下表面和平都不打算假装。

    听见脚步声的三人同时把目光投了过来,极为热切,但在看见来人是维尔德后瞬间变得冷漠。

    维尔德皮笑肉不笑地开门见山:“艾丝不打算见人,请回吧。”

    站在壁画前的希贝尔甚至顾及不上自己的形象:“阁下她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艾斯特尔的苏醒稍减杀意的维尔德终于肯能回答希贝尔的询问:“刚刚苏醒,但需要休养很久。”,他盯住面前的希贝尔:“圣女殿下,艾丝这段时间不能帮你们的忙了。”

    听出对方笑里藏刀威胁的希贝尔苦笑一声:“我明白的,维尔德阁下。”

    就算维尔德不,希贝尔也不会允许艾斯特尔继续参与这件事了。她与埃德温的确是起了一些别的心思,也的确想着要不要借此会让她留在神殿,可这次事件之后两个人背地里愧疚到发疯,再也不敢起这种算计的心思了。

    埃德温同样如此,他的确是想得到艾斯特尔,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也是他放于心底最深的秘密。曾经他也许根本无法想象,会那样近乎痴狂毫无自尊地去爱一个人。

    当初艾斯特尔与西泽尔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理智崩盘和自己的父皇,希望能够与艾斯特尔缔结婚约,当然,结果也是毫无意外地被父皇追到练武场上被揍了一顿。

    皇帝自然不可能同意,人家这么多年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哪轮得到你这个甚至算不上熟悉朋友的人插足?这两个人还都是皇帝陛下极为欣赏的晚辈,他更不可能罔顾两人的意愿了。

    埃德温趴在练武场上喘息,汗水打湿他的金发一缕缕糊在他的脸上,皇帝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不在乎他现在是什么表情,皇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埃德温闭上眼用力喘息:“您也不愿意,帮帮我吗?”

    这是埃德温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低下头乞求别人,皇帝叹了口气:“埃德温,这种事情不是你强求就能成功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攥紧拳头,是啊,他的确是明白,正因为清楚,才会更加的绝望。他这些年那样用力地去追逐。可艾斯特尔和西泽尔却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他想要打败西泽尔,告诉艾斯特尔他才是最配她的人。但一次次的失败后,埃德温猛然发现,所谓的胜败根本就毫无意义,艾斯特尔根本不在乎这些。

    皇帝看着他垂头不语的样子,叹息一口气,摇了摇头,离开了练武场。

    埃德温抬起,擦了把脸,眼眶已是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就像是一个笑话,也像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臭虫一样,埃德温因为艾斯特尔懂得了恋慕、思念、尊重、仰望、只为他人着想无私的幸福,但也懂得了嫉恨、痛苦、无力、挫败。他是那样爱着她,所以也因此生出了因爱而生的痛苦。

    就像现在,埃德温披星戴月赶到庄园,满身疲惫,不顾身体,只是想得到她平安的消息,只是想看她一眼,看见她苏醒过来的样子。

    他尽力掩饰,但眼光无比毒辣的维尔德还是捕捉到他眼底一丝伤痛。冷心冷情的伯爵长子这些年因为妹妹终于生出一点正常人的同理心,但他现在可一点也不同情埃德温,还有另一边的希贝尔,不知道这对已经订下婚约的未婚夫妻在想什么,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彼此在做戏吗?

    维尔德他自然能看出他们对自己的妹妹怀有爱慕之心,正因为如此,但他不会允许贵族一些糜烂败坏的风俗祸及自己的妹妹。

    至于阿诺德

    维尔德瞥见那个与西泽尔长得相当相似,但感觉完全不同的新任大公,对方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只是将目光看向她身后,艾斯特尔房间的方向。

    一眼看出对方打算的埃德温转移了注意力,本来就因为对方那张和西泽尔相似的脸恶意满满的皇太子率先出击:“剑圣阁下刚刚苏醒,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看出来皇太子是给自己递话头让自己借送客的维尔德终于没有在心里给他扣分,他一挥,大门瞬间打开,希贝尔咬了咬牙,看向埃德温,埃德温看向一边的阿诺德,阿诺德,阿诺德他没有动。

    在一群人渐渐不爽甚至染上杀意的目光中,他迈出一步,专注看着艾斯特尔房间的方向:“阁下她,是哭了吗?”

    维尔德笑容不变,但眼里的冷意加深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阿诺德终于肯看向维尔德,慢慢地:“作为一只忠实的狗,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去安慰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