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朝圣[西幻] > 正文 第30章 思念我的人
    艾斯特尔画出了一张魔法阵,正是她穿越过去后,亚伯斯托克丢下的那张魔法阵。

    她犹豫片刻,不知不觉中窗外的灯火都已寥寥,这才站起身,拿着本子走向父亲的书房。

    伯爵还没有睡下,他带着金丝眼镜皱着眉审视面前的文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直到屋门被推开,看见来人时,他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艾丝?”

    “父亲。”

    艾斯特尔递过绘制着魔法阵的笔记本:“您见过这个魔法阵吗?”

    那一瞬间,紧盯住自己父亲面容的艾斯特尔看见,在自己父亲堪比雕塑一样,仿佛是天使一样的面容上露出一种狰狞仿佛是魔鬼的神色。

    哪怕那神色快得近乎是瞬间消失不见,但艾斯特尔清楚,这并非错觉。

    “艾丝。”

    伯爵的声音异常柔和:“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还是有人给你看的?”

    感受到一股浓烈杀气的艾斯特尔炸了眨眼:“我在梦里梦到的。”,将平行世界的经历成是一场梦的少女凑近,肘抵在桌子上,双捧住自己的脸颊,“在庄园的地下室,我走下楼梯、在一个斗兽场一样的建筑。我看见一头黑龙。黑龙的身后有一座密室,我推开门,墙壁上画着这样一幅魔法阵。”

    “地下室?”

    出乎意料,伯爵大人并没有觉得这是她随口应付的话,他真的相信了:“你的没错,地下室的确有一座斗兽场,但庄园的地下室,早在你祖父的时候,就已经被销毁了你怎么会梦到这些?”

    艾斯特尔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她面无表情:“所以,地下真的曾镇压过一头黑龙?”

    伯爵沉默许久,时间在这一刻无比的漫长,仿佛是过去足足一个世纪一般,已不需要回答,艾斯特尔捂住自己的额头,疲惫感爬上额头,半晌后:“那魔法阵呢?”

    伯爵摇了摇头:“艾丝,抱歉。”

    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追问:“是不想,还是不能?”

    伯爵沉默看着她几秒后,张开了嘴,吐出舌头,舌苔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魔法符号——那是言灵魔法的印记。

    艾斯特尔顿知,父亲不能告诉他一点关于魔法阵的问题了。

    魔法的传承有诸多方式,其中有一条最保险,最苛刻,也是最隐蔽的方法,便是血脉言灵,血脉言灵的要求并不复杂,只有三点——

    第一点,传承者与被传承者之间必须是直系血缘关系。

    第二点,传承的起点,必须是由传承者主动托付,且只能向血缘亲人透露,在这之前主动发问相关魔法的人不允许接受传承,不可聆听魔法内容,一旦泄露双方皆会当场死亡。

    第三点,传承者在习得魔法的五十年内,必须选出新的继承人,在最后的十年里,传承者拖得越久,身体与心灵都会被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所折磨,而如果最后也没有传承成功,传承者与他最为亲近的血缘亲人会陆续死于离奇的怪病。

    虽然从隐秘性来讲,血脉言灵的确是最为保险,但要求实在是过于严苛,基本上没有谁会用这种段来维系所谓的魔法的“神圣不可侵犯”。

    但不能排除,那些被庸俗腐朽恨不得把所谓的使用魔法的高贵刻在脑门上的先祖坑死的倒霉蛋家族。艾斯特尔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家族也是这种倒霉蛋!

    伯爵合上了嘴,对着她笑了笑,艾斯特尔有些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

    斯托克伯爵指了指自己的嘴:“这个东西,是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探究和得到的秘密,可在我看来,它就像是一个寄生在家族血脉的诅咒。”

    你一无所知的生活,直到最亲近的人在你面前揭开了面纱露出狰狞的面容,你没有能力去抗拒,这个盘踞在你身体上的阴影已经再也挣脱不开了。

    ——你被永恒地夺走了一部分,往后的岁月,你又会被拿走一些曾经觉得无足轻重,但以后再也无法察觉的事物。

    比如爱人的能力,再比如欢笑与流泪。

    “我这些年,其实与神殿也有合作,想把这个东西彻底解除。”伯爵叹了口气,抬起敲了敲额头,“爸爸已经不想让你也背着这个东西前进。”

    斯托克伯爵看着这张魔法阵,这张被祖先视若至宝,代表着一切**集合体的东西,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个诅咒,早就应该消失了。”

    “但据我所知,言灵血缘传承是没有什么破解的方式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父亲平静的目光中,艾斯特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乎是呢喃,“就是最后一任传承者放弃,痛苦地死去。”

    “是的。”斯托克伯爵很平静,“就是这个办法。”

    *

    艾斯特尔一夜未眠,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怎么哭了啊?”伯爵地拿起帕擦掉她眼眶旁的泪珠,伯爵再度感受到,那颗从出生起,或许因为家族世代被夺走的人的感情过多因而天生便情感缺失的心再一次涌动出暖流,名为人的温情再一次让他真切感受到“活着”。

    “别为我难过,艾丝。”

    伯爵放缓声音:“你还记得你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在庭院里唱的那首歌吗?”

    还未曾经历过世间最不愿面对的生离死别,明朗鲜艳的少女伸开臂,在夜色下高歌——

    “我是生来自由的飞鸟。”

    伯爵念出诗歌:“在生与死的怀抱中翱翔。”

    艾斯特尔眼眶发红,盯住自己现在还笑得出来的父亲。

    “生与死本就是一体,我又何惧摔落崖底?”

    伯爵擦干她的泪:“艾丝,我这一生,已经足够了。”

    “我只是担心一件事”伯爵死死抓住她的腕,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我死后,你该怎么办啊?”

    他的女儿,看似孤高冷傲,其实柔软善良,失去了自己挚友后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态度。

    她自己也许都没有发觉,那段时间她浑身散发着一个信息“我真的不想继续活下去”,维尔德整夜整夜无法安然入睡总是会趴在她的屋外看着她休息。

    “我已经是大人了啊,父亲。”艾斯特尔笑起来,“我能够照顾我自己的。”

    伯爵却还是死死拽住她,不同于感情更加的外显的维尔德,伯爵更为的内敛,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爱就比自己的儿子要少。他久久看着她,终于了一句话:“艾丝,去游历吧。”

    “我知道你曾经与他约定过,在你成年之后,去周围随意地游历一段时间。就算这是两个人的愿望,但也应当被实现,你也可以借此”伯爵的目光落在魔法阵上,“寻找那个答案。”

    艾斯特尔躺在床上,睁着眼,毫无睡意——她的确想要出去看一看,而且,一直困在帝都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出去之后还可以去魔塔去拜访几位贤者研究一下是否有解除言灵魔法的办法,还可以借寻找一下现在特雷吉耶的聚点,不定还可以进去探查一番。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困意泛起,她睡着了。

    “菲比。”刚刚摆上早餐的女仆听见自己的姐,“参加过宴会,我要离开帝都一段时间。”

    全能女仆只是诧异了一下:“好的,需要我帮您准备什么行李,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不”艾斯特尔的目光游移一下,深吸一口气快速吐出一句话,“这一次我打算自己去打包出一个人的行李就够了轻便一些就够了麻烦你了菲比!”

    正在屋外修建的女仆突然听见“哇!”的一声大哭,一抖险些把一朵开得正好的蔷薇剪落,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谁哭得那么大声,”

    “菲比,你先松”

    “我不松开!”

    菲比面无表情疯狂流泪,她抱住艾斯特尔的腰埋首在她腿前:“您不要吗?您要抛弃我吗!”

    艾斯特尔的指穿过她的发丝,她低下头,慢慢抚摸她的脸颊:“你怎么还是爱这样哭啊?菲比。”

    她的姐,一如当年一般,毫不在乎自己肮脏外表,弯下腰把她抱在怀里。

    菲比深深埋入她的怀里:“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请您永远带着我,如果不能跟随在你身边,我就没有丝毫价值。”

    艾斯特尔摇了摇头,她依旧抚摸着菲比的头顶:“不可以,菲比,这一次不行。”

    少女捧起女仆的脸颊,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我啊,是希望看见一个自信爱着自己,就像当初你拉住我的,你还记得你了什么吗?菲比?”

    “我想要像人一样活下去。”菲比抽噎着出这句话,她已经明白,姐已经下定决心,不可更改了。

    她明白,艾斯特尔是为了自己考虑,不要把所有的价值托付在一个人身上,可是,可是——

    “只是和您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我也很幸福。”

    菲比喃喃自语,艾斯特尔轻叹口气,忍不住想,当时执意把菲比带在身边是不是错了?明明在外面足以独当一面,偏偏对于她的依赖近乎是病态的地步。

    “那菲比,为了我,请你留在这里,在这座庄园里,思念我吧。”

    她静静看着菲比的眼睛:“思念我的人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归宿,菲比,我承诺,就算哪一天我的身躯埋入土地,化成土地的养分,只要思念我的人还尚在人世——”

    “我的灵魂就会出现在你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