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朝圣[西幻] > 正文 第33章 圣罗伦萨
    在克莱斯特含着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察觉,有着期待的目光中,艾斯特尔想了想,回答他。

    “我不知道。”

    因为她从不会去假设过去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符合他期待的回答。但他心知,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一个回应,还会让她厌恶。克莱斯特只能看着她,许久不出什么,良久后,才轻声道:“祝您今晚做一个好梦。”

    这只是一个的插曲,艾斯特尔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塞缪尔比较在意,但他明白艾斯特尔并不喜欢别人借着关心的理由便擅自把她的事情透露给别人,就算德里克与克劳瑞丝来询问,他也没有回答。

    他心知肚明,艾斯特尔决心已定,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她与西泽尔共同的愿望,同样她也是借离开帝都试探幕后之人,并亲身调查西泽尔死亡的真相。

    就像他所想的,参加宴会的第一天吗,艾斯特尔就已经收拾好了所有应该带的东西。

    “这样急吗?”

    菲比看着一样样仔细核查物件看有没有遗漏什么的艾斯特尔,十分不舍:“您不打算多休息休息吗,半个月后就是您的生日了。”

    艾斯特尔抬起头:“饶了我吧,好菲比,你看,我什么都准备好,而且这些年,除了执行任务和出战外,我从来没有这样毫无目的出去游历。”

    到这里,她有些黯然,菲比对于这样的艾斯特尔完全没有办法。就在这时,屋门被敲响,艾斯特尔头也不回:“哥哥?快进来吧。”

    来人推开门,正是维尔德,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紧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跟在维尔德进来。

    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菲比快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戴上了一副完美毫无瑕疵的面具。

    艾斯特尔依旧没有回头,她知道跟在自己哥哥身后的人是谁。

    “阁下。”金发蓝眼的皇太子并不在意艾斯特尔的不理不睬,或者他已经习惯了,埃德温上还提着一个袋子,“听我要来看您,父亲让我带一份你一直很喜欢吃的糕点给你送来。”

    听见了“父亲”这个词语,艾斯特尔终于回头,舍得看了他一眼:“陛下让你送过来的?”

    埃德温将袋子递给了一旁的菲比,垂眼,看到了摆放了一地的工具和卷轴,也蹲下了身:“您介意我帮您看一看吗?”

    维尔德险些脱口而出‘不愿意’,维持着微笑面容的女仆不动声色踩了他一脚,他不得不憋了回去。而艾斯特尔,大概是因为那一盒糕点难得温和回应他:“可以,正好帮我看一看有没有少些什么。”

    皇太子蹲下身,仔细查看,一旁的少女思索了一下,对着屋外的另外两个人挥了挥示意她们离开房间。

    菲比与维尔德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随即都转过头想装作自己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又开始装糊涂?艾斯特尔又好气又好笑,她举起,微笑着在脖子上比画一下。

    被下了最后通牒的两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维尔德一步回头,磨磨蹭蹭,被菲比拽住衣袖半丢出门。

    过去两分钟,一直细心归纳着地上物品的埃德温仿佛才察觉:“维尔德呢?他什么时候出去了?”

    艾斯特尔懒得拆穿他假得不能再假的发言:“大概就是这些,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埃德温稍加思考:“并没有什么,这些都很齐全,只不过,您似乎没有带一些其余的武器?”

    他的大拇指磨蹭了一下空姐戒指,一个盒子突然出现在地上:“您可以考虑带上这个?”

    艾斯特尔的眼睛落在盒子上,隔着这个价值不菲用来隔绝魔法波动的特质盒子,她都能感受到一股非常柔和的木属性魔法的力量:“这里面是?”

    埃德温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把弓箭,通体洁白,但并非金属或者宝石的玉白,而是一种白色的木头,弓箭上还缠绕着绿色的藤蔓与洁白的花朵,艾斯特尔看了几秒,瞳孔一缩:“这是精灵树的木芯?”

    森之精灵的王地深处,生长着一颗仿佛要直通天际的大树,那便是代表着精灵族繁衍与希望的精灵王树。

    精灵有两种繁衍方式,一种是通常意义的孕育,但这种情况极少;另一种,则是在精灵树前祈求,祈求精灵树赐给他们一个孩子。次年的同一时间,树上便会结出果子,个月后,果实会落在地上打开,里面会安然睡着一个精灵族的婴儿。

    而往往通过生理意义孕育出的,往往都是精灵族与别族所生的半精灵,过去的一百年前,居住在提纳斯山脉之巅当时最为强大一脉的高山精灵往往会痛斥这些人玷污了精灵的血统,也因为他们的影响,精灵族的“禁欲”作风达到一种近乎变态的地步,直到几十年前才逐渐缓解恢复正常。

    但无论何时,精灵树在精灵族心里的地位都是非常崇高,能用精灵树的枝干得无一不是精灵族德高望重的长老与贤者,或是精灵王与他选定的继承人。

    为什么埃德温会把这种昂贵到价值连城的武器送过来?

    “这是当时在与兰诺精灵建交时,他们送过来的礼物。”埃德温推了推,“但它的使用要求很高,几乎没有人用这把弓箭成功射出箭矢,父亲让我带给您,希望您可以试一试。”

    艾斯特尔犹豫了几秒,馈赠的背后必然是伴随代价,但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她,接过它!接过它!你会需要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强烈的预感了。

    她迟疑的时间越久,埃德温的心便越来越沉,就在他彻底放弃希望的那一刻,艾斯特尔伸出,拿起了弓箭。

    埃德温眼前一亮。

    她不由自主地拉开弓弦,就在这一瞬间,白色的光箭凭空出现,她对准窗外的树干,松开了——

    光箭划过一道直线,笔直的射中洞穿了树干,几秒后,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埃德温喜出望外地笑起来,他这个时候的笑容近乎是孩童时期的纯真:“父亲它一定很适合你,请您带上它吧。”

    艾斯特尔握住弓身,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感让她爱不释。见状,埃德温乘胜追击继续:“我不能陪伴着您度过您的旅途,至少,请您带上这把弓箭吧。”

    埃德温走近了几步,握住了弓箭的另一侧,紧紧攥住了弓弦,“请您带上它,请您请您”

    他的嗓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艾斯特尔没有催促,她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埃德温深吸一口气:“真奇怪我这几天一想到您要离开的事情,就非常激动。”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她单独相处的埃德温似乎很激动,但他又用一种异常理智的态度对她:“我很矛盾,我希望您离开,又不希望您离开。”

    他似乎还想什么,但最终,他松开,鲜血从他的掌渗出——他攥得太紧了,弓弦割破了他的掌,最终,埃德温只是道:“我会等着您回来,无论什么时候。”

    他就这样离开了。守在门外的菲比不敢置信:“他竟然这么干脆就走了?”

    维尔德毫不关心埃德温,他走进屋子:“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十分钟后。”艾斯特尔难得分心去思考了埃德温离开前的表情——

    ‘他好像有些开心,但又很难过?’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和维尔德:“我大概会秘密利用庄园地下的空间魔法阵,直接传送到圣罗伦萨。”

    艾斯特尔把东西装入空间戒指:“那些人如果找不到我,会怎么办呢?”

    维尔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多嘴问了一句:“前几天教皇来了?”,话语刚一落,维尔德便看见自己的妹妹冷下了脸。

    “他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提起他!”

    另一边,埃德温独自一人离开了庄园,他并没有返回皇宫,而是来到了神殿。

    希贝尔与克莱斯特坐在房间的两个角落,在他进入房屋的时候,希贝尔抬起头:“怎么样?你成功了吗?”

    埃德温并没有,自己根本没有劝艾斯特尔不要离开帝都,他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殿下决心已定,她还是决定要离开。”

    希贝尔的眼睛就像毒蛇一样:“埃德温,你没有忘记我们当时是为什么缔结了盟约吧?”

    仿佛是太阳一样耀眼的男子眉头一挑,毫无感情地直视她的眼睛:“你这是指责我?圣女阁下?”

    “当时不是你信誓旦旦保证,只是一个普通的亡灵法师,不会威胁到艾斯特尔的吗?”

    这对未婚夫妻就像是仇敌一样剑拔弩张,希贝尔的脸上同样出现了后怕与懊恼,不发一言。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不知过去多久,坐在一旁的克莱斯特开口了:“如果你们所谓的试验就是这种可能会伤害殿下的方法,我恕不奉陪。”

    埃德温瞥了眼咬着嘴唇不话的希贝尔,这次看向克莱斯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克莱斯特骑士长,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为什么明明安排好的亡灵法师,竟然会变成带着冰龙的龙息袭击的神秘法师?是不是有人知道我们的计划?他又怎么在光明神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的?”

    “我们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这个,就像殿下曾过的一句话,斩草要除根。”

    如果任凭对方虎视眈眈,那他们会永远处于被动,只能是站在原地被迫去解决一次次的难题。

    这一次艾斯特尔躲过了,下一次呢?

    她的软肋与盔甲都是那样的清晰,没有人能保证艾斯特尔会不会因为西泽尔的事情失去了一贯的理智。

    “艾斯特尔也没有,她在昏迷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希贝尔又提供了一条情报,“这是教皇陛下询问的结果,他他故意用西泽尔霍克去试探,但阁下的态度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破绽。”

    克莱斯特皱着眉:“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与死去的霍克大公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西泽尔,她不会那样平静”希贝尔看向埃德温,皇太子此刻带着点嘲笑的意味恶意讽刺了一句,“他提起了西泽尔那家伙?艾斯特尔竟然让她完好无损地离开了庄园?”

    克莱斯特猛地站起身,拔出剑:“为你冒犯的发言谢罪!皇太子殿下!”

    埃德温耸了耸肩:“我可没有错什么,在西泽尔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们的教皇阁下就质疑是不是因为他监管不力前线侦查有误。提议让骑士团介入军队参与亡灵讨伐和相关的工作,他的家臣可是恨毒了你们神殿的人。”

    “那是因为当时的亡灵浪潮出现得太突然了”克莱斯特虚弱的争辩,埃德温冷笑一声,“是啊,毕竟你们随军的神官和修女都没有感觉到。”

    希贝尔揉了揉额头,倍感头痛。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当时的艾斯特尔几乎是瞬间发疯,与教皇撕破了脸皮,如果不是埃德温与维尔德拦住她,只怕她中的剑会瞬间贯穿教皇的掌把他钉在桌前。

    时至今日,艾斯特尔也不允许教皇出西泽尔的名字。

    “因为那会让我恶心。”

    被维尔德死死抱住腰的少女用自己完好的左指着教皇,道:“你不配提起他的名字。”

    她的眼眶通红,眼泪流出划过她的脸颊:“至于你们的问题,最迟两天,我会交出一份满意的报告放在你们的桌子上。”

    皇帝安抚着她:“你放心,在真相没有出现之前,不会有任何传言流传。”,他一边,一边警告性看了眼教皇,“我向你保证,不会污蔑任何一个人。”

    艾斯特尔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在流泪,仿佛是珍珠一样在她脸颊滑落的泪水被维尔德擦去,她握住剑拍在桌子上:“以此为誓。”

    她松开,头也不回离开了会厅。

    围成一圈的骑士们根本不敢阻拦她,慌忙让开一条路,已经被极端的悲伤近乎打倒的少女依旧挺直背脊,几乎像风一样消失了。

    嘴上着最迟两天,但艾斯特尔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把证明西泽尔清白的报告审讯记录证据

    每每回忆,艾斯特尔还是会被一种愤怒击中内心,这种愤怒直至今日也没有平息。她没办法忘记,她一直耿耿于怀,那是对西泽尔、对前线战死的士兵,对所有不敢松懈的人莫大的羞辱。

    想到这里,艾斯特尔不忘记叮嘱菲比:“我走的这段时间,留心一下神殿的动向,如果有人借打探,按照老规矩处理便可以。”

    菲比点了点头,艾斯特尔转而去看另一边的维尔德:“你最近多留心一下父亲吧,哥哥。”

    在维尔德点头的下一刻,艾斯特尔拿起桌上的剑,向着地下室走去。

    埃德温怀着重重心事回到了皇宫。

    ‘为什么我后悔了?为什么我没有不择段留下她?’

    他忍不住自问,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违背自己的心放任了艾斯特尔离开,但他没有时间继续剖析自己的心,转过墙角之后,他看见了一个身影站在这里,眯着眼看着天上的太阳。

    “回来了?”

    他转过身,埃德温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脚一阵冰凉:“父皇?”

    帝国的雄狮,天边的太阳哼了声:“怎么?这次没有听那位圣女的话?”

    埃德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没有反驳,低下头:“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皇帝陛下终于低下看着太阳的头颅:“大概是你们密谋想要引入一位‘亡灵’法师借把她囚禁在神殿的时候。”

    皇帝饶有兴致打量自己的儿子:“你明明不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吗?就像她的那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埃德温还是没有话,仿佛是被拔出了舌头,皇帝也不焦急,他只是沉默看着他许久后突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许久后,埃德温非常缓慢的,非常轻微的,点了点头。

    他也终于开口:“没错。”

    皇帝双后背,出了一句诛心的话:“这就是为什么,在她眼里,你永远比不过西泽尔的原因。”

    埃德温猛地抬起头,一瞬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我比不过西泽尔?!”

    最后一个字声音极为撕裂,仿佛是被扯断的锦缎,皇帝点了点头:“没错,你比不过他。”

    圣罗伦萨,大陆的明珠之都,全大陆的文化与交通枢纽,这座仿佛是神明掌心的珍珠一如既往的繁华美丽。坐落在市中心的纯白色高塔最顶端的大厅中央,熄灭已久的魔法阵突然亮起了。

    昏昏欲睡的招待员精神一振,整理了一下衣服,挂上了最甜美的笑容——

    “您好”

    魔法阵的强光熄灭了,本以为会看见几位大贤者的招待员笑容一顿,咦?这是谁?

    来人不急不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起来相当得年轻,并非强大的实力所维持的那种外表的年轻,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活力。黑发蓝眼,极为美貌,那种美丽让她的呼吸一窒头脑空白,她穿着相当简洁的服饰,腰侧挂着佩剑,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您好,请在这里登记一下。”

    少女笑了笑,用戒指轻轻碰了碰水晶球,一阵幽蓝色的光芒后,一串串信息出现在招待员面前的白色晶石板上。

    天啊天啊!光明神在上!她真的不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吗!

    一边在心里无声尖叫,一边低头去看晶石板的内容,匆匆扫视一眼后她瞳孔一缩,连忙行礼:“欢迎您,伟大的剑圣阁下!”

    艾斯特尔点了点头:“是从那个方向离开,对吗?”

    “是的”

    话语还未落下,艾斯特尔指着的门从外面被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