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东家[民国] > 正文 第29章 对美女免疫
    宋旸谷指着门,“送客!”

    下一秒就能暴走,翁格格是最不怕火上浇油的,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看看,您总是这样,我们学问见识并不相配。您也不是我喜欢的人,我自然有喜欢的人,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兴趣,我们想法也很一致。”

    “先前我就跟你讲过,跟家里一起反抗一下,结果没想到还是订婚了,那我只有躲出去了,婚约在我这里是不作数的,我跟喜欢的人这次一起走,来只是跟您讲一声,抱歉。”

    鱼承恩气的,他给气的啊,天灵感都冒烟了,他就知道这人来者不善,原本就不联系的人,突然跑院子里来是一起吃午餐。

    别是宋旸谷了,他都听不下去,气到结巴。

    门一下推开,阳光肆意,鱼承恩站在门内,拉着一张鱼脸,“您走吧!”

    翁格格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话,她立在那里,扶桑端着碗站在游廊下大口吃饭,耳朵竖起来听着,也替宋旸谷觉得难堪。

    不愿意就不愿意,虽然是封建婚姻不是自由恋爱,可是新规矩按照新规矩来,老规矩就得有老规矩的样子,俩人硬摁着定亲了,过后再退婚就是了。

    体面点儿各自婚嫁多好,非得上门来打脸,明明白白告诉人家我有意中人,不是你,你跟我不配!

    挺任性的,翁格格出身好,学问也高,在哪儿都是备受瞩目的人,这会儿已经极其没有耐心了,她认为宋旸谷不话是不答应,“您得给我一句准话儿,我们去美国后会在那边结婚,我们很相爱,不想耽误你了,你不要再抱有期望。”

    “或者严肃一点讲,当我死了,这个事情我并不介意。至于我姑姑那边,不用担心,她是什么都不大知道的内宅妇人,您的家庭应该也会娶一个这样的人。”

    宋旸谷铁青着脸,他从没受过这样的气,浑身冷冰冰的背对着翁格格,他打定主意不会开口一句话的,什么?

    一个字他都觉得背!

    鱼承恩请人请不出去,翁格格一身洋装,卷发,拿着一只鲜艳红色的坤包,摩登又漂亮,时尚又精致,看的扶桑不大想眨眼,这是新时代的女性,跟所有的女人都不大一样,敢爱敢恨,比任何人都浪漫而勇敢。

    她觉得翁格格做事儿挺猛的,看她就有点星星眼,“格格,您来,我们东家不会为难你的,就如你所的,婚事儿就从你俩这里作罢。”

    扶桑站在门槛外,筷子压在碗上端着,笑模样的看着翁格格,想引着她走的,别在里面待着了,翁格格看她一眼,“您是?”

    “我爸爸是佐领下面的甲兵,求了您府里的太太到宋家来当差的,您不大了解我们东家,对他也是有许多误会。我不是劝你回心转意的,只是教您知道,三少爷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他这人啊,优秀,虽然没有跟您一样出国读书,可是老祖宗的东西未必不好,仁义礼智信未必不教人进步,我们都是读过私塾的人,跟您这样的进步人士没法比,但是对社会对国家我们没有一点坏心眼,勤奋能干、务实沉稳、学以致用这些都是我们三少爷的本事。”

    所以啊,您别那么瞧人。

    这话没出口,宋旸谷在屋子里都听见了,扶桑不愿意他给人贬低成这样,她觉得男婚女嫁的事儿,本来就是世界上第一个难题,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干不好,“只是各人有各人的考虑,您一走了之了痛快,只是家里事情还是要处理好,到底是两家人的事儿,一些话儿,您跟三姑奶奶就是我们府里的太太留个话儿,她是我们三少爷的伯母,日后他们是要朝夕相处的人。”

    翁格格听着宋旸谷能答应,已经满意许多,也觉得自己未免太咄咄逼人,对着屋子里话,语气已经缓和,“刚有冒犯的地方,请您包涵,我国外长大的规矩跟你们也不大一样,我们国人总是很隐忍婉转,我直来直去恐怕惹得您不高兴了,您别往心里去。”

    “至于其中的顾虑也合理,三姑奶奶那边儿,我自己去跟她,她总不能绑着我结婚了,了不起跟家里断绝关系,谢谢您成全了。”

    痛快!

    扶桑给她悄摸摸比个大拇指,声送着她外面走,“翁格格,我佩服您,您做的事儿,多少女人不敢做。只是啊,您去国外了,好好照顾自个儿,国外人精明阴险的也多。”

    这样的姑娘,性格大开大合,太明媚有棱角了,其实也不大符合扶桑的处事原则,她这人圆滑而低调,比宋旸谷更像是一个传统的男人。

    有棱角的姑娘,教人羡慕,可是容易吃亏,撞到南墙的时候比别人都疼,这是扶桑打就遵循的道理。

    翁格格从包里掏出来一瓶香水,“我跟你投,我这次从日本回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这是法兰西的香水,不要嫌弃,往后您多开导开导他,别为了我们的事儿费工夫了。”

    扶桑不要,她个男孩子也不能用香水,再了,拿了宋旸谷能打死她。

    “您收着,这样的金贵东西,我们也用不上,您——”

    没等完就给人塞里了,翁格格确实直来直往,她不大懂扶桑的婉拒,拎着包就走了。

    扶桑看着那个拇指大的琉璃瓶儿,不敢收着,去塞给鱼承恩,鱼承恩也不敢拿,“你自己去。”

    扶桑也不去,“您要不给扔了?”

    鱼承恩杀鸡抹脖子的不干,宋旸谷里面喊人,“你鬼鬼祟祟在外面干什么?”

    扶桑头皮一炸,进去把那个瓶放桌子上,“这国外东西也不都是好的,这香水咱们也有,咱们还有螺子黛是不是,比外国人好用多了,依我看啊,留洋跟不留洋的都不耽误过日子。”

    给人呲哒一顿,不留洋没见识,翁格格算是结结实实贴在宋旸谷脑门上去了。

    扶桑原以为他等人走了得折腾他自己个一番,最起码气的骂人,谁想到宋旸谷只是笑了笑,他自己走到饭桌前,六面桌上面满满当当菜,“还不快吃,都冷了。”

    扶桑饭吃了一半儿,也一下笑了笑,把那剩下的半碗饭端进来,喊鱼承恩也来吃,“这一大桌子菜,便宜我们两个了。”

    鱼承恩不坐,他府里长大的,在山东老家的规矩比这个还严呢,怎么也不肯坐,给扶桑换碗,“您别吃这剩菜了,都凉了,我给您换一碗热的,刚才多亏你。”

    他殷勤去换碗筷,又给宋旸谷热汤,扶桑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她规矩要差一点儿,也是咽下去才开口,“您刚才故意不吭气儿的吧,其实就一句话的事儿安她的心,结果您就是不吭气儿。”

    这人使坏呢,宋旸谷眉目舒展,他也不是个泥人性格,又不想对着喷唾沫吵架卖嘴,他就不吭声,急死翁格格,“人都欺负到门上来了,我还能跟你一样,梗着脖子给人打?什么事儿都是她自作主张,那她就多操心受累吧。”

    他顶讨厌的事儿就是别人自以为是,他没留洋,没见识,可是他觉得自己也不差什么,没那么多的不平衡,也不是别人能拿来嘴的。

    这样的人格自信还是非常强大的,又不是你什么就是什么,你我乡巴佬难道我就是乡巴佬了?

    宋旸谷看扶桑今天顺眼的很,没想到她给自己话撑场面,觉得她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劲儿了,“你今天中午干的好,给你主子撑事儿了,那香水啊,什么好东西,回头我给你一盒子,咱们家里就有香水行,汉口那边的店里什么东西都有。”

    宋二爷供应儿子们,都是一船一船的往府里进东西的,哪些是给大儿子的,哪些是二儿子的,清清楚楚的单子。

    颇有老子在外面跑破船,一心一意给儿子攒家底的意思在,宋旸谷总是好东西不少。

    扶桑这人最会打蛇上杆儿,头铁的时候是真铁,嘴甜的时候真的嘴甜,“嗨,我的都是真心话,东家可着您这样的满京畿找,也找不出几个比您好的,看您——”

    长的多好——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样貌,从没有觉得这个人的形象,如此清晰过,他不是那么强壮却身板挺拔,总带着一股向上的气势,眼睛微微下垂,看人不看人的时候都深重。

    她不好再深想深看,便盯着宋旸谷跟前那碗贡菜火腿,宋旸谷就很上劲儿的给她端过去,眉目含笑,像是两个倒挂的月牙儿,“你继续——”

    扶桑的舌头转个弯,有些不好意思,只垂着脸,“您挺好的。”

    宋旸谷拿着她当兄弟看,罕见的夸她一句,“你也好,最起码长的好。”

    他不知道夸的是个女孩子,扶桑也罕见的想起来自己是个女孩子,眼睛抬起来的时候,里面包着一团彩色的烟花,“我也觉得我长的不差,我挺白。”

    宋旸谷认真打量她,是白,白的在人群里面发光,她如今下座背对门口,阳光扑背有些热,一层绯红,英气的五官也染上一点光柔,一层细细的绒毛在脸上,他突然觉得两个人是有点不一样的。

    像是个女的——漂亮的像是个女的。

    他想。

    只是心里想,未曾出口,怕扶桑骂他,但是他觉得扶桑长的好看,比翁格格好看许多,顺眼。

    从今天开始,他顶讨厌女的,一个府里的太太闹的他不得安宁,一个翁格格也是讨人嫌弃。

    这两位都是漂亮而明艳极了的人,也让宋旸谷过早地知道,漂亮不漂亮跟人品没有一点关系,他对漂亮这个词儿从今以后特别免疫。

    就是一张脸,他有,扶桑也有,鱼承恩也不丑。

    “入端午时候,府里去八宝山庄子上避毒月,你一起去。”

    扶桑不大想去,她想回倒簸萁胡同看看家里,“我想着——”

    “有赏赐,派赏呢,给你家里也送一份儿,那边离着你家里也近,左右你还能回去住一晚上。”

    多好的事儿,扶桑就是为了那一筐粽子,也得点头,“全听您安排的。”

    宋旸谷看她把话咽下去,他就知道,这人呢,什么都可以,就是见钱眼开,好在他别的没有,钱多。

    家底儿总是厚实的,他院子里派节礼,向来是出了名丰厚,大太太派府里的,他单独出一份儿,赏扶桑一筐粽子,一筐咸鸭蛋。

    鱼承恩又从库房里面拿了好几盒香水,紧着宋旸谷挑,“您看看,什么味儿的都有,我不懂节气,主子您给配一个。”

    鱼承恩笑眯眯地,他这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盼着宋旸谷好,教他高兴,谁让他高兴了,他就愿意捧着谁,宋旸谷永远排他心里第一位。

    宋旸谷什么都懂,什么香配五月呢,他还会试香,贵的东西他都懂行儿,“这一盒子,白苔。”

    扶桑其实闻着挺想要那个栀子花的,但是白苔也好,因为宋旸谷点评冷香,“清爽、干净,夏天用正好。”

    她还能什么?

    她现在对宋旸谷有点崇拜,“您挑的一定好,我不懂。”

    宋旸谷又拉着她了一会儿香水,哪个暖香,哪个冷香,国人用的熏香是什么,国外喜欢用的什么香,他的知识是真的光,两位老爷请的老师们都没白请。

    扶桑头回贴近宋旸谷的生活,才知道什么是含着金汤匙,“您用什么香?”

    “三爷不用香水,衣服被褥都是熏香的。”鱼承恩眯着眼睛笑,这活儿他常干,喷的香水不持久,不大均匀,有时候太浓有时候太淡。

    宋旸谷见她爱不释,“都给你了,你拿家里玩儿去,只别一个劲往身上抹。”

    “唉,我知道,东家您放心吧。”扶桑利索谢他行礼,捧着几个盒子都走了,里面十几瓶呢。

    她一个也不舍得打开涂,除了什么宋旸谷的那款白苔的,其余的都拿着家里给姑奶奶他用去吧,姑奶奶还没婆家呢。

    马车满满当当的往黄桃斜街去,她现在成就感相当足,办好差事儿了,主子高兴,那可真的是太发达了,她现在打心眼里向着宋旸谷了。

    大太太弃用大师傅,她往后也不能是大太太的人了,她认宋旸谷是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