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东家[民国] > 正文 第58章 回绝
    她讲的这些,一太太跟宋姨是不懂的,但是不影响她们感受到人类高质量女性的氛围,就非常的靠谱,非常的有才华。

    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她坐在那里娓娓道来的时候,一太太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儿子不配,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为人处世,她那老儿子,八辈子也娶不上人家这样的姑娘啊,高攀了。

    俗话了,好女配牛粪。

    她淡淡地想,就连扶桑穿的一身杏儿黄色旗袍,都不觉得那样的颜色扎眼睛了。

    这个颜色很亮,很出挑,一眼人群中看得到的颜色,很少会有人穿这样的高饱和度。

    因为衣服会压人,但是扶桑穿着的话,就不会,她的气势能压住衣服,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气定神闲娓娓道来的气质,然后是她的眼神,她话的语气跟细微的动作,然后才是她的衣服,她穿什么衣服,都有种独特的气质。

    简简单单几句话,扶桑就得出去了,后面的话儿不是她应该参与的了,荣得顶上去,他没想到人会来的这样的快。

    媒人在一边开口,讲讲家里的情况,一太太来的时候心里有底儿,如今的话,也要开口为自己的儿子使劲往脸上抹金粉了。

    不然呢,单纯看儿子的话,她觉得就是个闷葫芦,家世好点罢了,她立场就有点变化了,她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之前跟一老爷那边商量的,就是想找个这样的女孩子。

    独立聪慧!

    稳重能干!

    明理大气!

    最关键的是,儿子还喜欢,可遇不可求。

    她拿着帕子摁着自己的嘴角,宋姨接过来她的眼神,便知道怎么从中间充当个一把媒人了,“家里在北边的产业不多,大多是在南边儿,从前便觉得北边多战乱,老家山东那边挨着首府,也是波动很多,因此便往南边发展去了,家业不笑,大也不敢称大,家里虽然三兄弟,只老大不管家里的产业,老一在北边单干了,这些都是留给老三一个人的。”

    荣只听着,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看屏风,扶桑就站在屏风后面儿,影影绰绰一个人影儿,还是中规中矩的模样。

    “再看看——这事情,还是要问问她的意思。”

    媒人心满意足,这样好的一门婚事儿,她觉得铁定就成了。

    来的快,走的也快。

    扶桑从屏风后面出来,荣笑着问她,“愿意吗?”

    愿意的话,就答应人家结亲,这婚事他看着也很好,这样大的一份家业,宋旸谷本人他接触也多,规规矩矩的君子做派,按照礼教出来的贵重公子,品性是过关的,就是性格脾气骄矜了一些罢了。

    “相看呢,我提前话跟你,我毕竟过来人,看的比你要多。但凡是想看的,没有十成十全然满意的,总有一个让人不满意的地方,要么丑,要么穷,要么脾气差点,要么家里人口多,要么婆婆挑茬儿,总得占一个,这是人过的日子。”

    “哪怕就是你这样再好的,再拔尖儿的,咱们心平气和地评价自己个儿,也得一句家里关系复杂,一波一波儿的人,都得指着你,你身上的担子重,这是咱们的短处。”

    他的心平气和,扶桑是个男孩子的话,他能看得懂,可是现在是个女孩子,情窦初开地年纪初遇爱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荣也没有研究,也搞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很多女孩儿,天真烂漫的女学生,总是充满着憧憬跟希望,然后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宋旸谷呢,性格骄矜,难听一点就是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但是别的缺点,你硬找的话也找不出来了。

    一个男人,就这样一个缺点,荣觉得可以忍受,比那些斗鸡遛鸟儿的玩家要好,比那些赌鬼卖老婆的也好,人那里能没缺点呢,硬选一个的话,他觉得行。

    站起来踱步思量,“咱们身边儿,就是见到的人,几时能比他更出彩的了,天文地理都知道,当年他授课的老师,一年光是谢师礼金就要上万元,学才上比你要强许多呢,但是你看他博闻强识,与人交友交谈却从来不卖弄显摆,跟那些看不起人的清高人不一样。”

    他最知道读书人的爱面子,知道他们的清高跟看不起太监了,宋旸谷比他们强。

    扶桑听着就点头,你的对,你的都对,你的理由那么好那么多,但是就一个在她这里就不过关,“找丈夫得找个疼人的”

    得会疼人!

    知冷知热,所以啊,扶桑眨眨眼,“回了吧。”

    荣胃就是一抽抽,他真的五脏六腑拧巴在一起了,什么个垃圾孩子,这要是三四岁的他都能上打一顿了,你这样的就回,“不是,你要一开始就打算回了,你刚才那些干什么啊,直接就不出来不就行了?”

    还在那里跑轮船一样,在海里飘着呢,太平洋显摆不开一样的。

    这感觉就跟德国人好容易给法国打败了,法国男人当了俘虏不要紧,但是他玩的花啊,玩的浪漫,他打仗不太行但是他谈恋爱是第一名的,当了俘虏倒是挺叫德国男人受伤的,因为德国男人比不上人家浪漫。

    感情上讲,一些德国男人或许军功章多,战场上的英雄,但是法国男人在浪漫爱情这一块儿,比德国男人赢得漂亮。

    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扶桑刚才这操作就这样,你一开始不看好你显摆自己干什么?

    扶桑不以为意,她觉得自己得纠正一下,“相亲不相亲的,这媒人无论是为了谁来,我看好没看好的,我都得这样儿,我很优秀不是吗?”

    我优秀,我就得展示我自己,这很正常!

    荣古怪地看她一眼,真的,有时候觉得她别扭,真的别扭,她的一些想法,荣听着就真的开了眼了,听着她继续,“我是为了给她们看看我很可以,我配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不是凭借别人给的,是靠我自己给的,我可以给自己很多东西,我得给她们看看这些。”

    所以你们给我的定位、对我的态度的话,最好要准确一点,不要做那些没有用的试探拉扯,她不大吃那一套,她不图任何的东西,所以没图谋就没有软肋给人捏着,这个世界上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凭借自己得到。

    荣真气她这个样子,你不过她,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他也是跟姑奶奶一个路子出来的,“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好呢。”

    扶桑眼神撇过来,意思是废话,“我心里有数的很,那人德行我了解,背后指不定怎么我癞想吃他那一口天鹅肉呢。”

    那个骄矜劲儿,这辈子他能服个软算自己输了,“我要嫁给他,还不如嫁给伍德呢,您去托人跟伍德,他家里还是独生子呢,家大业大的,人也怪老实,我倒不如跟她一起吃牛排去。”

    混账,简直是个混账,从前男儿身这样的话荣不觉得什么,可是同样的话女儿身出来,就多了几分离经叛道还有大逆不道。

    这是买菜呢,你想要什么样子就得什么样子的,你想要白菜干干净净的,就能由着你把外面的叶子全给剥开了?

    “人家必定有诚意,才请家里来媒的,你不要人之心,依我看,不如你们自己私底下见面清楚,省的我们这些人跟着后面跑,还摸不清你们的心意,你自己多想想,三天后再约人,早了我是不同意的”

    扶桑哼哈哼哈答应了,她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子的日子,因为宋旸谷一下给她排除了。

    多少钱也不跟你过。

    她心大的很,在家里谁也不行,等了三天就约宋旸谷出门见面去了,她想着宋旸谷也没多少诚意提亲的,这事情就跟两个朋友透气一样的,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

    原本就是个乌龙。

    她捯饬捯饬去了,临出门的时候眼皮子就跳了一下,她跟钱打交道的,还是信这个的,抛出一个铜板儿,她觉得不大吉利,便把钱包里面的钱拿出来大半儿,只留了下午够喝咖啡的钱。

    怕破财掉钱了。

    这个死丫头是真的沉得住气,她现在用的还是荣给的家用,从回来没开支,荣一个月利息都吃不了,倒是扶桑买东西花的多。

    荣叹气,“劝你不住,你从来有主意,教老马送你去吧,也罢,咱们再看,只是如今城内,你看看多少人南下去了,诺大一个北平,好青年越来越少了。”

    但凡有点血性的,能从家里脱身的,都不在这里受日本人的气,都跑南边去了。

    宋旸谷是例外,跟大哥宋眺谷比起来的话,一个是荣嘴里的好青年,一个就是逆行者,他是从南往北回来的。

    扶桑笑吟吟地答应着,拎着包,“家里去吧,我们最起码是好朋友,还是做朋友舒服,不必过多考虑对方,不必想太多。”

    马车刚拐出来黄桃斜街,老马转角的时候慢慢地,他是一个好把式,怕撞着人了,自己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远远地就看见有列兵往这个方向来,他寻思早早躲开,街面上见了日本兵,是多大的晦气。

    调转马车往旁边胡同里面插进去,省的正面遇见了,日本人近期更不干人事儿了,据前儿在街上起色心,大庭广众之下欺男霸女,被同胞看不下去打了一顿。

    日本兵恼羞成怒,把人家义士给关进去了,你他明目张胆吧,竟然青天白日敢做这样无耻的事情,你他虚伪吧,他还不直接动,觉得影响名声,把人家见义勇为的人给关起来了。

    在胆大包天外面虚伪着,又在虚伪里面标榜义正言辞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