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 正文 第47章 工作
    【00日记十八

    恶龙的运气总是不错,竟然撞上了最难找的观测对象之一。

    老赫全名赫尔曼科克,也是前任监管者最高执行官,编号04。

    中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任结束后,自愿成了遗物整理部门的部长,奔波在亡者与亡者之间。

    路天丛对于桑觉来只是萍水相逢,只是隔着病房的长廊远远地看了一眼,感受到的只有麻木与萧瑟。

    桑觉是一只对未来没有规划的恶龙,因此他从没想过这个失去了所有队友、断了一条腿的男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更没想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他自杀的消息。

    桑觉悄悄抿了下唇。

    为什么呢?是像包沧大叔的那样,失去了一切可失去的以后,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吗?

    诗薇看了桑觉一眼,随口道:“甜心认识路天丛?”

    “我不叫甜心。”桑觉纠正道,“我叫桑觉。”

    “好哦,甜心。”

    和现在占据了大多数又糙又不讲究的男人相比,桑觉看起来确实很‘甜’。

    “”

    桑觉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我不认识路天丛,只是在医院见过。”

    “断了腿的路天丛?还帅吗?”诗薇问。

    “我不知道,可能帅吧。”桑觉补充道,“没有执行官帅。”

    正在帮忙清点遗物的老赫瞥来一眼,诧异道:“哪个执行官?”

    监管者最高执行官只有一个,但执行官并不止一个。

    即便知道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霍延己,桑觉还是毫不避讳:“霍延己。”

    诗薇一乐:“不错不错,同好啊甜心,霍延己可是我梦中情人的第二名。”

    桑觉拧起了眉,不知道应该先介意甜心这个称呼,还是该介意有雌性喜欢霍延己,或者介意——

    桑觉不满道:“他为什么才第二名?第一名是谁?”

    诗薇挑了下眉,道:“这很重要?”

    桑觉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很重要,这是别人的秘密,他不该多打探的。

    他看向仓库管理员老麦,:“我今天没带推车,可以改天来取吗?”

    老麦点头:“可以。”

    “谢谢你。”

    桑觉转身,想了想还是对诗薇:“你不要把霍延己当梦中情人了,他答应我不找雌性的。”

    完桑觉又拧起眉——差点忘记了,这个星球雄性和雄性在一起也很寻常,他还得让霍延己答应不找雄性。

    总之是人都不行动物也不行。

    不然就强行把霍延己打晕带回母星,绑在卧室的床上,替代他的抱枕。

    哼。

    诗薇有点想笑,一开始还以为桑觉在大话,但桑觉表情很认真,令她不由想到最近的那些传闻。

    不会这么巧吧?

    她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地问:“你真认识霍延己?”

    桑觉没回答认识,也没否定:“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

    刚把遗物堆进仓库的老赫直起身,打量了桑觉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在找工作?”

    桑觉犹豫了下:“我确实没有工作,但还没想好找不找。”

    出城做佣兵任务对他来没有好处,除非他碰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霍延己这样的重要人物,才能对00的数据分析起到作用。

    但留在城里的话,他就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老赫拍拍,嘶哑地自我介绍:“我叫赫尔曼,不过大家通常都叫我老赫,这位是我的员工诗薇

    ,我们来自监管局居民遗物整理部门,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的同事?”

    桑觉老实道:“但成为监管者要先通过考试,我不喜欢考试。”

    而且他是个‘畸变者’。

    目前还没有哪个畸变者成为监管者的先例。

    桑觉突然感到奇怪,为什么畸变者和监管者的身份不能共存?像遗物整理这种工作,其实畸变者来做也可以的吧?

    但好像大多数畸变者都是佣兵或者军人,其它职业很少见到。

    诗薇虽然很诧异老赫突然对一个陌生人发出邀请,但还是配合道:“我们部门是监管局最忙的几个部门之一,分配到的人却最少,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死人家里,就是在去死人家的路上。”

    老赫点头:“成为监管者确实要考,但我们可以招编外人员。”

    桑觉有些迟疑,但耳边突然传来00的声音:建议您答应他。这份工作不错,可以接触到各种层次的人类。

    桑觉与老赫对视着。

    老赫是个两鬓斑白、腰背有些佝偻的老人,气息闻起来在60到0岁之间,这个年纪对于没有畸变的普通人来,离死亡已经不太远了。

    他的眼神很浑浊,但浑浊背后,似乎又藏着什么。

    桑觉直白地问:“你认识我吗?”

    老赫笑了声:“你你叫桑觉。”

    桑觉点点头。

    老赫坦诚道:“今早,我收到了一份来自霍中将的推荐信。”

    “”

    桑觉懂了,这是霍延己给他找的工作。

    诗薇顿时乐了:“你就是传闻中那位——”

    老赫瞥了她一眼:“别乱。”

    诗薇耸耸肩,对桑觉伸出:“欢迎成为我的同事。”

    桑觉有点纠结。

    虽然00和霍延己都想让他做这份工作,可是

    他最终伸出,蜻蜓点水地与诗薇握了握,道:“谢谢,我可以先试几天。”

    诗薇凑过来,声问:“你真跟霍延己上/床了?”

    “没有。”

    桑觉下意识就想雄性和雄性是无法上/床的,可科林过的话浮现在耳边,可以用后面

    他低头琢磨着,那样会感受到快乐吗?

    人类与动物不同,动物的恩爱过程是很痛苦的,它们交/配是本能,就像编好的程序,到了春天,到了特定的时间或节点,它们就该繁衍了。

    而人类交/配除去为了繁衍,还为快乐。

    “想什么呢?”诗薇拍了下他肩膀,“走了!”

    桑觉疑惑跟上:“去哪里?”

    老赫道:“去下一家。”

    桑觉跟在后面,茫然道:“我也要去吗?”

    诗薇边走边回头问:“你想过两天再工作也可以,不过我们最近真的超级忙。”

    好叭。

    桑觉考虑后还是跟上了他们,因为就算现在离开,他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离开遗物管理处,呼吸都会轻松点。

    和桑觉同步走出来的男人抱着一个纸盒子,里面承载着他某个朋友的全部人生。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吐出去,大概是在劝自己放下。

    右转的诗薇头也不回地招:“这边!!”

    白天的主城忙碌得不像话,因为宵禁的缘故,所以大多数事情都要白天处理完毕。

    诗薇里的死亡名单长得能拖地,她边走边碎碎念:“下一家低层区3号巷2-50,屋主叫余人,是鱼人基因畸变者。这名字干脆叫人鱼得了。”

    又是一个听过的名字。

    桑觉呆了呆:“他怎么

    死的?”

    诗薇意外道:“你又认识?”

    桑觉:“余人是灯塔的工作人员,我之前去送朋友的勋章,和他过话,他的鱼鳞很漂亮。”

    “收不起来的鱼鳞吗?看来是个低级融合的畸变者。”诗薇皱了下眉,“既然在灯塔工作,明他不出城难道是被守旧派的极端份子杀的?”

    走在最前方的老赫脊背微弯,道:“不要做无端揣测。”

    桑觉不解:“守旧派?”

    老赫显然从霍延己那知道了桑觉是新居民,对他不了解这些也没感到惊讶。

    “目前安全区的幸存者大致分为三个派系,一是激进派,推崇基因污染是人类‘进化’论。二中立派,坚持要保证人类的纯净血脉和基因,拒绝‘进化’,但不干扰其他人的选择——”

    老赫对城里的布局很了解,不用地图或导航也依旧走得很顺畅。

    穿过一栋栋灰色高楼,老赫带他们走下一道几乎望不到头的破败楼梯,台阶下久了,会给人一种步入地狱的错觉。

    下面实在太阴暗了,冷风阵阵,空气潮湿,阳光都被破败的楼房挡住了,街上还有很多废弃的易拉罐,很多天暴雨留下的积水还未干涸。

    余人就住在这种地方。

    走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狭窄逼仄,两边墙上都镶满巨大的通风管道,管道基本都在住户家的窗户下,绑满像刺猬一样的铁丝,大概是为了防偷。

    两边有一些老旧的铺子,酒馆尤其多,还是那种无法进去坐坐的酒馆。

    调酒师站在街边的吧台后面,外面摆着一排排高脚椅,酒客就坐在街边,和调酒师或旁边的人畅饮闲聊。

    但这里的氛围有些诡异,准确来,是低层区的住户有些诡异。

    桑觉跟在老赫身后,走过一个个转口,踏上一段段台阶,越到里面光线越暗,也越压抑。

    他目前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和余人一样,是低级融合的畸变者,基因融合给他们的外表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几个坐在破旧高脚椅上的男人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眼里透着阴狠和不带掩饰的敌意。

    左边的男人模样最可怖,他的右半张脸都像融化的肉色物体,保持着向下流动的形态,下巴上的肉形成了水滴形,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他的右眼球也不在眼眶里,而是在鼻翼与嘴角的衔接处,被肉色包裹着,眼白外翻,只有一块眼珠露了出来。

    就连他握着酒杯的右,也因融化黏在了一起,只有大拇指能正常活动。

    桑觉问前面带路的老赫:“你刚刚分为三个派系,那还有一种呢?”

    诗薇道:“最后一个派系就是‘守旧派’,守旧这个词可能有点美化他们了。”

    老赫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来:“他们坚持‘非我族者,其心必异,皆为怪物’,认为融合了其他基因的畸变者已经被魔鬼玷污,不配再称为人类,终有一天,人类高贵的血统会因这些怪物而覆灭。”

    “”

    诗薇继续道:“他们对低级融合的畸变者敌意很深,有一部分高度极端的守旧派甚至会猎杀这些畸变者。”

    桑觉一愣:“余人就是这么死的吗?”

    诗薇懒懒道:“只是猜测,毕竟城里治安还是挺好的,除了那群总是挑事的守旧派之外。”

    他们在一条巷子里的尽头停下,面前有条往上的狭窄楼梯,余人就住在五楼,这里甚至没有电梯。

    “早期低层区鱼龙混杂,被罪犯、偷、危险分子占据着,后来治安一点点好了起来,但没人喜欢住在这种不见光的地方,低层区面积又不,改造起来成本过高。”

    三人走在昏暗的楼梯间,诗薇从包里

    翻出电筒,继续道:“后来低层区就慢慢演变成了低级畸变者聚集地,因为在上面他们深受歧视,守旧派称他们为‘见不得光的怪物’。”

    “他们应该很难过吧。”

    “比难过更严重。”诗薇道,“常年住在这种阴暗不见光的地方,深受歧视,又在这种随时会丢命的时代,心理都会慢慢扭曲。”

    “所以我们心点。”老赫哑声道,“守旧派会猎杀低级畸变者,而低级畸变者平等地仇恨每一个人,无论你是不是守旧派。”

    这就像一个逃不开的循环。

    在普通人眼里,低级畸变者是恐怖危险的代表,而低级畸变者因为这些歧视开始做一些恐怖危险的事,两者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恶劣,不可调解。

    “霍延己上任最高执行官后,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最不可控制的就是人心。”诗薇,“但霍延己厉害就厉害在,他上任第一件事就力排众议,开启了宵禁制度,这大大减低了两方的冲突与伤亡。”

    大多数冲突都是在夜晚发生的,而夜晚一旦不能外出,就像一盆凉水浇灭了仇恨的烈火。

    宵禁虽然限制了自由,却大大提高了治安,降低了城内动乱与居民的死亡率。

    老赫却道:“宵禁制度也只能治标不治本,仇恨和冲突一旦被压抑久了,容易出大事。”

    “但您在”诗薇瞥了桑觉一眼,把话收了回去,“您不是再清楚不过吗,他们之间的矛盾无法调解。”

    “是啊。”老赫体质不错,爬了这么久的楼梯都不带喘的,“可人不就是这样吗,不断什么时候都没法齐心,内部斗争永不间断。”

    他们顺利地来到五楼,放眼望去,一眼看不见头的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入户门,这一层最起码住着上百个人,十分拥挤。

    墙面灰败陈旧,贴满乱糟糟的广告,其中自然少不了平日最常见的开锁和黄色广告。

    余人家在最里面的第三户,只有他家门口干净整洁。

    桑觉问:“没有钥匙,怎么进去?”

    “等着。”

    诗薇熟练地拿出铁丝,直接插进锁孔,轻轻转了几下,就听到咔哒一声,她回眸一笑:“撬锁是我们部门的人必会技能。”

    桑觉有点好奇,他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技术。

    推开门,整间屋子的布置一览无余,房间加上卫生间一起就只有十二平米,唯一的窗户在床头,到桑觉都钻不出去,只能透进一点浅淡昏白的日光。

    原以为老卡尔的房子够简陋了,没想到还有更贫穷的。

    不过房间闻不到一丝异味,所有物品都摆放得很整齐,看得出来主人很爱干净。

    “嗒”得一声,灯开了。

    老赫看了眼时间,目视前方,按下腕上的怀表,似乎是个录音。

    他肃穆而郑重,嘶哑的声音像抽拉的生锈风箱:“坍塌历325年2月9日上午0:43分,我作为遗物整理师来到低层区3号巷2-50,为余人先生收尾人生。”

    对于低级畸变者来,他们唯一会被尊称为‘先生’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一刻。

    老赫完放下背包,道:“开始吧。”

    桑觉问:“我要做什么呢?”

    诗薇扔给他一个棒棒糖,也给自己撕了一个:“甜心第一次干这活,可以先在旁边看看。”

    桑觉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嗅了嗅后含进嘴里,含糊道:“这些东西都要带走吗?”

    诗薇摇头道:“他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死在城内,所以没有提前委托过。只需要整理有用的东西,其他的都要丢进下面的回收箱,然后对整间屋子进行消污染处理,就算结束了。”

    “那他的

    遗物最终会怎么处理呢?”

    “居民用不到的东西会充公,用得到的物品会出现在一月一次的慈善广场,分发给有需要的人。”

    余人的东西不多,倒是很好整理,鞋子衣服这些东西都算遗物,可以留给一些实在买不起生活用品的人。

    诗薇摘下墙上的便利贴,随口读出上面的内容:“今天有个普通人夸我脖子上的鱼鳞很好看,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确实有点开心。他似乎很想要一片,如果下次有会再见,就把家里之前脱落的鳞片送给他,晒干过的,摸起来不会黏腻,希望他会喜欢”

    日期是2日。

    诗薇递给桑觉:“不会是你吧?”

    毕竟大多数普通人看到人身上长出鱼鳞,就算不一脸嫌恶,也会离得远远的,更别夸好看了。

    桑觉摘掉嘴里的棒棒糖,抿了下唇:“真的很好看。”

    诗薇扬起唇角,嫣红的嘴唇含着棒棒糖的末端,牙齿发出咬合的嘎吱声:“要是所有人都有和你一样的审美,他也许就不会死了。”

    桑觉没应声,诗薇认为是极端的守旧派杀死了余人。但之前霍延己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要随意揣测任何人。

    墙上的便利贴不少,他一一看去。有些便利贴很旧,有些很新,交错地贴在墙上。

    真的太可笑了,也许高层就是想把我们逼上绝路,让一个极端的守旧派成为监管者最高执行官,疯了吧?枉我曾经还把他当做偶像。

    这是在霍延己吗?

    桑觉抿了下唇,好像不管是畸变者还是普通人,对霍延己的误解都很深。

    明明霍延己很好,并不极端,他只是在努力地维持秩序。

    不过当年,霍延己为什么要出那番令人误解的话呢?

    我告诉他们,霍延己出现在了灯塔前,来送畸变者的勋章,他们都不相信,或觉得霍延己在作秀我心里也隐隐这么认为。

    真的是够了!今天被一个令人作呕的胖子吐口水!这种油腻邋遢出口成脏的人都能得到尊重,凭什么我不能?

    又是想干脆去死的一天,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能平和的沐浴阳光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走出低层区,寻常地走在街上呢?

    他们,那些所谓的高级畸变者也有罪这些人的强大成功更加衬托了我们的卑劣丑陋。

    他们,要换一个最高执行官我有些不安?怎么换?

    我想举报他们,换一个人成为最高执行官,我们就能得到最好的待遇吗?好像并不可以。

    最后这几张贴纸的内容有点奇怪,桑觉趁后面的诗薇和老赫不注意,把这两张摘下来偷偷塞进了口袋,打算带回去给霍延己看看。

    余人住了三十年的屋子,他们二十分钟就收拾完了,一大一两个纸箱。

    大纸箱里装着余人的衣服鞋子,还有一卷被褥。纸箱只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大,余人的私人用品就都在那了,都是一些平日收藏的酒瓶盖。

    这就是余人的一生。

    最后就是消污染处理,污染基因在空气中存活不长久,但以防万一,还是要进行全面消毒。

    离开的时候,老赫带着诗薇朝里面欠了欠身,表达最后的哀悼。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余人这个名字也会被彻底地尘封在居民数据库中,再难有人记起。

    诗薇递来一包纸巾包起来的东西:“哝,拿着。”

    桑觉打开一看,是一包坚硬的鳞片,即便脱落已久,它们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光泽。

    “既然他了想送给你,那就随你处理吧,丢掉也行。”诗薇扔掉棒棒糖的棍子,“但想要收藏你

    就得心点,别被划伤污染了。”

    “好的,我会心保管的。”

    桑觉收下了这份礼物,帮老赫一起把大箱子抬了下去。

    这样的遗物收取持续了一天,如果东西少,他们都多跑几家,累在一起然后送去遗物管理处,东西多就要收一家去一次遗物管理处。

    但大多数死者的遗物都和余人一样,一两个的纸箱就装完了。

    晚上六点,桑觉终于迎来了下班。

    分开的时候,诗薇给了桑觉一个工作牌:“你要是觉得这份工作还可以,明天就带着它来a区号监管局报道,我们一起出发。”

    “我的工资是多少钱?”桑觉最关心这个。

    “月薪二百五。”诗薇摆摆,并起指抛了个飞吻,“明天见,甜心——如果你能帮我告诉霍长官,有位美丽的女士非常想邀请他共度一夜就更好了。”

    “”桑觉眨了下眼,“他拒绝了。”

    诗薇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这句,跟在老赫身后消失在人群中。

    熟悉的宵禁广播再次响起,还有三个时的倒计时。

    桑觉在原地站了会儿,感觉今天做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老卡尔的酒水也没领,领了也不知道该放哪。

    他没有家。

    书房里,正在批阅文件的霍延己第三次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了。没有开门的声音,也没有讯息。

    他站到窗户旁,注视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拨了个通讯出去。

    “桑觉还在您身边吗?”

    “不在了,遗物整理处六点下班。”那边传来老赫低哑的声音,“那孩子有点不出来的怪,你要注意点。”

    霍延己嗯了声:“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挂断后,霍延己直接给桑觉拨了个通讯过去,很久都没人接。

    就在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通讯器里响起了一道试探的声音:“是霍长官吗?”

    “是我。”

    十分钟后,霍延己出现在了老卡尔曾经经营的酒馆里。

    这里乱糟糟一片,东倒西歪一地人,多少都带了点伤,鼻青脸肿,到处都是酒瓶碎片。

    桑觉站在吧台旁,被巡逻队的人管制住了。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却不开心地移开视线。

    霍延己走过去,捏过桑觉的下巴打量了会儿,淡淡问道:“喝酒了?”

    桑觉闷闷道:“嗯”

    霍延己问:“为什么打架?”

    桑觉道:“他们对我动动脚,要带我体验一下多人运动——”

    “好了。”霍延己脸色一冷,没让桑觉完。

    侧身对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巡逻队队长道:“监管法典四十二条,对方寻衅滋事污染骚扰在先,当下做出的反击算什么?”

    “正当防卫”

    霍延己冷声道:“店里不是有监控?具体怎么回事仔细查清楚,该拘留的拘留,该罚的款一分钱都不能少。”

    “是!”

    他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新酒馆老板:“桌椅酒水损失你估个数。”

    老板是真想你们快走吧,可一想到一团糟的店面又肉疼,最终迟疑地报了一个数字:“差不多600币。”

    霍延己把这笔钱划给了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牵走了桑觉。

    巡逻队有苦不出,按理这种情况,两方都得带回监管局审讯

    桑觉像是在外面犯事被家长领走的孩子,回去的路上闷声不吭,身上的酒香很浓,显然喝了不少。

    霍延己问:“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桑觉还有意识:

    “八点多了”

    霍延己淡道:“九点宵禁,为什么八点还要喝酒?”

    桑觉抿着唇,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因为我不知道去哪里。”

    霍延己停住,转身和桑觉面对面:“为什么这么?”

    虽然喝醉了,但恶龙的逻辑线还是清楚的:“你早上把背包整理给了我,还给我介绍工作,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继续打扰你,也不喜欢和我睡觉——”

    霍延己皱了下眉,还没话,桑觉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但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地方很孤独。”

    “没有不让你住。”霍延己理了理桑觉打架弄乱的衣领,“给你介绍工作是为了让你更了解安全区的生活,有独自养活自己的能力,如果有天我死了——”

    桑觉不高兴地打断:“你不会死的。”

    霍延己垂眸,抚了抚桑觉的头发:“人都会死的,桑觉。”

    桑觉咕哝着:“可我就不会”

    霍延己没听清:“什么?”

    桑觉突然扑进霍延己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一声不吭。

    所有人都会死,博士会死,霍延己也会死,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收回出发前对博士的那句“我不怕孤独”。

    他现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