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美人尊贵 > 正文 38. 第038章 殉国 那一战,大军是踩着……
    太师府内。

    一群姑娘被各自的婢女拥簇着,银铃般的笑声响了一路。

    沈阅连忙让撤了桌子换上准备好的茶点,又紧赶着漱了口,刚站起来起身要去迎,几个姑娘已经进来了。

    “你快别起来了,不是伤着了么?可别再碰了伤口。”文鸢郡主走在前面,顺势就抢了两步先将她拦回去。

    几个人叽叽喳喳,因为是闺中密友,打发了丫鬟们,私下难免调侃起沈阅和秦照之间这两天传出去的“佳话”。

    然后——

    自然也要打趣文鸢郡主一番,很快密友就要变舅母了,调侃她可会不服气。

    笑闹了一番,吃了一盏茶,沈阅其实看出来了,几个人都藏着心事,尤其是李少婉和薛文舒,中间还频频暗中偷瞄她。

    最后,还是文鸢郡主忍不住出面切入了正题:“阅阅,其实有件事闻太师昨日上了奏折请求辞官致仕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薛文舒刚要接话,几人却发现沈阅面上表情明显一个怔愣。

    然后面面相觑之下,薛文舒又道:“怎的,这事儿你不知道?”

    沈阅确实不知道,她甚至是有了一瞬间的思维错乱:“舅母嘱咐我先好生养伤,最近少下地我这两天连去祖父屋里侍奉汤药都不曾。”

    几个姑娘默了一时,突然都有些尴尬的不知该要再如何聊下去了。

    但沈阅冷静下来也很快想通——

    怪不得她们提前不打招呼今天就一起过来了,原来是探口风的。

    在她刚被秦绪戏耍悔婚又迅速另外攀了高枝的这个当口上,若真是她外公猝然隐退,和秦绪公然划清界限,的确会引发朝堂上的一定动荡和猜疑。

    而今天,之所以是和她玩的好的这几个姑娘过来

    为了避嫌罢了。

    虽然闻太师病着,这是现成登门的理由,可平时都没什么深交的人突然跑上门来探病,明眼人都能知道这是个什么用意和目的。

    各家主母夫人们之间的交际,也是同样道理。

    这时候,各大家族都还呈观望之势,明哲保身为上。

    反而只有和沈阅交好的这几个姑娘身份没那么敏感,一来是女子,二来又都年纪,平时聚在一起就是玩玩闹闹的没什么正事,变相过来探探口风再合适不过。

    当然,文鸢郡主其实是不需要来的,因为就哪怕是秦照有了什么别的打算和心思,宁嘉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同样也是秦照的亲姐姐,他家又没处在掌权的关键位置上,只要独善其身,就算头顶换个天对他家来也是心背,影响不到他们什么事儿。

    李少婉二人也怕沈阅误会了,索性实话了:“阅阅,你别见怪,今天其实是我与阿舒去寻的郡主,请她陪我们一道儿来,多个人反而没那么扎眼了。其实也不是我们就想过来打扰为难你,可是家里的长辈开了口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一个个都是依附于家族生存的姑娘,沈阅能够理解她的难处和身不由己。

    薛文舒性格更内向些,脸上已经都有点难为情的挂不住了。

    “我懂。”沈阅斟酌着用词。

    她也不傻,这几个姑娘就算与她坦诚相交,没什么坏心眼,可一旦牵扯到她们的家族,她们的家族各自立身于朝堂之上都有自己的地位和立场,后续到底是敌是友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也十分的慎重:“外公的事他们提前没告诉我,我也是刚听郡主起才知道的,不过我外公他年纪大了,这回这一场病又来势汹汹,至今都还养着下不来床,想来是力不从心,又怕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学业吧。”

    顿了一下,又委婉补充:“而且因为我的婚事,虽君臣有别,但我们与太子殿下之间如今相处起来也多少是有几分尴尬,外公他退下来,避嫌了也好。”

    话至此处,李少婉她们也就不好再更直接的追问下去了。

    沈阅其实知道,各家现在更在意的应当还是秦照的心思与打算,可别现在她和秦照还不算一家人,不该随便妄议他的是非,就算等到真的成了亲

    自然也没有在这么大的事上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所以,她们不主动问,她也不主动提。

    李少婉立刻道:“行了行了,反正咱们都是赶鸭子上架被打发来的,话开了,回去有个交代就行。他们大人成天算计这个估摸那个的不嫌烦,可别来攀扯咱们。”

    跟沈阅相处比较好的这几个姑娘,都挺明事理的,并且个个都不算笨。

    “哎呀,是啊,不这个了,还是郡主的喜事吧。”薛文舒也附和,连忙接口帮着活络气氛,“咱们郡主娘娘的婚期也没剩几天了,到时候必定十分热闹呢。不仅驸马爷和郡王爷提前数月就开始给你张罗着备嫁,我听宫里除了各宫娘娘们给了赐礼,就连皇帝陛下都还特意从私库中出了一份,此等殊荣别的皇亲贵女也都没有呢。”

    姑娘家家的,多少都会有点爱慕虚荣。

    文鸢染上羞赧又骄傲的神色,嘴上却是嗔道:“你们又打趣我,来去我也是沾我母亲的光。”

    “也是。”李少婉笑眯眯的点头:“陛下就只有长公主这么一个妹妹,这些年来对公主府一直都颇多照拂,现在你成亲是大事,他做舅舅的自然是不肯亏待你。”

    贺太后只有今上和秦照两个亲生的孩子,宁嘉长公主与皇帝同父异母,其实算他庶妹,只不过因为皇室上一代中就只她一位公主在世,可能又兼之她性格恭顺柔婉、不争不抢,十分讨喜

    的确,这些年皇帝待他们一家都格外亲厚些。

    这个话题聊起来,李少婉突然迟疑又道了句:“不过我曾听,在长公主殿下身下原来其实是还有一位长公主的,只不过她当年为国捐躯,死的十分惨烈,陛下悲从中来,都不太愿意听人提起,久而久之,这事儿在朝中就几乎等于默认的禁忌了。”

    她家是武将,和肖家又是姻亲,故而这姑娘性格比较率真,有时候私下话也比较大胆。

    但显然,她也不想惹了文鸢不快,所以后半句话就没。

    言下之意——

    便是皇帝格外厚待宁嘉长公主一家,也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早亡的那位长公主而给予的变相补偿。

    世袭勋爵人家出身的薛文舒一脸茫然。

    沈阅则是点了下头:“我记得我那是前几年有一次跟随兄长们出去玩耍踏青,闲聊时他们似乎的确谈论过,有这么一位长公主的。”

    那时她也就十多岁,年纪还,又没对这事儿太过上心,并且是跟少年人在一起闲谈时听来的,后来也就忘了。

    “好像是被迫和亲嫁去了南国大晟,后来两国交战,她殉国而亡的?”努力的回想了下,沈阅能记起的也就只这么一点了。

    几人被挑起了好奇心,都盯着文鸢。

    文鸢也不是心眼的人,自然未曾因为李少婉的那两句话而多心。

    薛文舒问:“真有这么回事?”

    文鸢叹气:“我母亲下头的确是有过一位她五岁的皇妹,是先帝的贵妃郭氏所出,当年因为出身高贵,据还很得宠。只可惜命不好,她刚及笄那年,正好因为边境冲突,咱们和南边的大晟议和,大晟皇帝亲自过来和谈据是一眼看中了她,她就被送去大晟和亲了。”

    “和亲嘛,向来是弱国所为,当时外祖父先帝他老人家还在位,身为太子的陛下辅政,虽然和亲对于当时而言是无奈之举,但他们心里应该都有疙瘩。”文鸢也是慢慢回忆着才断断续续讲明白这段往事,“我也是偶尔听我母亲私下感慨时过几次,我那位姨母的封号叫宁平,和亲应该是十六年前的事了吧,她那一走就再没回来过。”

    她着,就兀自苦笑了下:“好像据她在南边还挺得宠的,曾经一度被册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可是后来没过几年两国就再度交恶,最惨烈的一战在潭州城,当时我朝大军压境,大晟军队眼见不敌便将宁平姨母推上城楼为质”

    生在长在锦绣安宁京城里的皇族贵女,未曾见过战场狼烟的惨烈。

    虽是素未谋面,只是存在于长辈们三言两语回忆里的一个人物

    却不知道是真的被这惨烈的历史震撼,还是因着两人身上的一丝血脉牵连,到这里,文鸢郡主眼底就隐隐的带了水光,语气也涩哑起来。

    “结果两军僵持之际,她却趁人不备,自己自城门楼上纵身跃下,据那一战,大军是踩着她的尸身碾压过去的”

    然后可想而知,大越的将士怒发冲冠,气势冲天。

    宁平长公主身死那日,大军压境,破了敌国边城,并且势如破竹。

    仅仅两月之后,大晟的领地图就被压缩了三成以上。

    再到六年前,秦照在军中正式掌权之后,趁着大晟国中内乱的契再次主动挥兵南下,择了个最有优势的天险之地,将两国边境稳稳压在了梁州线上。

    一段沉重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往事。

    一个女子,短暂却辉煌又惨烈至极的一生。

    就这样寥寥几语,便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概括完了。

    因为送女子和亲,这事儿不光彩,所以当政者不愿过多提起,又因为被牺牲掉的是皇族至亲、他自己的亲妹妹,皇帝心中有愧,故而也不想反复回忆

    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种原因,这些年来,这桩旧事几乎很少在京城流传,不被提起,也就渐渐地鲜为人知。

    不过因为当年的宁平长公主是大义凛然,主动选择殉国的,将军热血、士兵慕强,故而武将人家和各处军中都免不了流传了这段故事,供人偶尔的叹惋感慨,所以李少婉会听家里人过,但是闻、薛两家的姑娘就没听长辈们讲过这段往事。

    而这样一段往事,对几个几乎可以是蜜罐里泡大的姑娘而言

    的确过于沉重了。

    几个人多少都有感触,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且压抑。

    最后,还是沈阅先打破僵局:“咱们不是在郡主的婚事吗?我叫人重新换了茶来,咱们得好生商量一下大婚当日拦门的事,可不能让云六郎轻易就把新娘子接走。”

    李少婉心思最是活泛,眼珠一转,便是啪的一抚掌:“给他多出几副对子怎么样?再让他作催妆诗,作到我们俏俏满意了才好!”

    文鸢郡主的乳名俏俏,只不过现在姑娘们都长大了,因着她是皇族,所以私底下一般也很少这么叫她了。

    沈阅的调皮劲儿上来,也跟着使坏:“云六郎文采不错的,听我家兄长点评他明年下场会试必定高中,一般的对子和催妆诗怕是难他不住,现在离着大婚之期还有几日的工夫这样吧,我叫厮给书院那边传个信,让我表弟多找几个同窗一起琢磨琢磨,出几个好上联出来。”

    此言一出,李少婉和薛文舒纷纷起哄附和。

    以多欺少,可不地道,云六郎再是文采斐然,怕也得被她们刁难死!

    文鸢郡主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当着她们的面偏袒自家夫婿太明显,暗急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话:“你们就可劲儿闹吧,反正我就嫁在京城,回头等你们成婚看我不闹回来。”

    大家嘻嘻哈哈又闹成一团,无非就是调侃文鸢的。

    正在热闹时,外面冬禧突然敲门进来禀报:“姐,四喜堂来人传话,太师他老人家这会儿无聊烦闷,他又起不来身,叫您过去给他念念书。”

    孝敬长辈是要事,何况闻太师还重病在床。

    文鸢等人连忙也就收拾告辞了。

    沈阅先是送走了她们,重新换了件更正式些的衣裳,边往外走边已经庄肃了神情:“是有什么事吗?”

    知道她这里有客,如果只是找人念书解闷打发时间,冬禧会直接先回了四喜堂,绝不会在屋里大家聊的正热闹时还专门进来打断。

    冬禧道:“是有贵客登门,太师请您过去随他一起待客。”

    “贵客?”沈阅狐疑。

    什么贵客?即使舅舅和表兄弟们都不在家,还有两个舅母啊,怎会非得叫她去待客?

    冬禧也不知内情,只摇了摇头。

    沈阅于是不再多问。

    想着既然来的是贵客,她一个辈就这样冒冒失失的突然去主院并不太好,于是绕了一下去厨房,沏了杯闻太师近期在喝的去火降噪的药茶端着。

    去到四喜堂时,看见院子外面守了几个穿着一色窄袖长袍的护卫模样的人,她心里就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这个阵仗是有些唬人了。

    这些人看着一脸严肃,颇具杀气,倒是没有喧宾夺主的拦她,等她端着托盘走进暖阁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皇帝时还是狠狠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