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大早上,蒋意梆梆敲开谢源家的门。
谢源边打哈欠边给她开门。
好早。
他平时都见不到她这么早出现。
谢源正在做早餐，于是他逃不开要给蒋意再做一份一模一样的。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出门。
谢源站在楼道里,正准备按电梯，右刚抬起来就被蒋意拉下去。
“等一下，我还有东西要拿。”她指了指她自己家,“你过来帮我拎东西。”
等到蒋意把大门打开，谢源入目看到玄关的地上摆着大大好几个礼物袋子。
这就是她要他拎的东西吗？
谢源皱眉。
他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她答：“礼物啊。”
废话。他当然知道这些是礼物。
“都要拎到我爸妈家去？”
蒋意点头：“没错。”
谢源替他爸妈做决定,他：“没必要。你用不着带礼物。”
这又不是儿媳妇第一次见公婆。
蒋意一口否决：“那怎么行。会显得我很没有礼貌诶。”
谢源：“”
原来她有觉悟要做一个懂礼貌的人呐。
那她为什么一直对他很没有礼貌？
蒋意根本不采纳谢源的意见。她：“东西我都买好了。必须带过去。”
行。她了算。
于是谢源两拎满东西。走到车子旁边,他都腾不出拿车钥匙。
她送给他爸妈的礼物,还要占用他作为搬运工来运送。
她真行。
简直就是天生的资本家。
谢源打开后备箱，把礼物一样一样摆好。蒋意抱起臂站在旁边，什么忙都不帮,还要朝他指画脚：“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葡萄，你心一点,不要碰坏了。那个里面是茶具，你要轻拿轻放。”
谢源乖乖照做。
他插嘴问她：“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我记得,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现在时间也还太早,商场都没有开门吧。”
蒋意表情里露着骄矜，她：“秘密。”
谢源忍不住冷哼。
行。秘密就秘密。他也不稀罕知道。
他沉默地把东西装好。
并不是谢源不话，蒋意就能放过他。
她玩着他的车钥匙，一边问他：“你不话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带着这么多礼物上门，我得做牛做马多少年才能回报你。”
蒋意听完想了想：“嗯再签七年的卖身契吧。”
谢源关上后备箱，瞪她一眼。
虚张声势。
蒋意满意地笑起来。
*
谢源熟门熟路把车开进他父母居住的区。
他把车停好。
“到了。下车吧。”
这时候蒋意开始变得不对劲。
她把副驾驶座前面的单面镜翻下来，然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捏起头发比划来比划去。怎么看都是一脸恹恹的表情。
谢源注意到她的动作。
“蒋意，你干嘛呢？”
他觉得她有点儿可爱。
蒋意正愁谢源不跟她话。她立刻：“谢源，我现在看起来还像公主病吗？待会儿上楼以后，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乖一点？是不是不能明目张胆地使唤你？”
谢源忍笑。他故作冷淡，扫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呐。”
蒋意没理会他的揶揄。她垮下脸，自言自语：“但是我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改不掉。”
她捂着脸庞，脑袋一下下轻轻撞着车窗玻璃，一脸懊恼：“这下真的完蛋了。叔叔阿姨肯定觉得我是一个被宠坏的公主病。要是他们知道我是你的邻居，一定特别心疼你。不定就让你赶紧找别的房子，不要住在我隔壁。”
她眼睛汪汪地看着谢源，可怜兮兮地拉拉他的袖子：“我还想跟你做邻居。”
她又在撒娇。
而且，他什么时候要找别的房子。
她脑子里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呢。
谢源抽了两张纸巾，把她脑袋刚刚撞过的那块玻璃擦了擦。
“我租房的时候签了一整年的租期。”他盯着她的眼睛，“所以我不会搬走。听明白了么？”
蒋意听懂了。
还有一年的时间。她一定要拿下他。
*
谢源带着蒋意和礼物上楼。
电梯到楼层。谢源回头看了一眼蒋意。
难得一见她露怯，安安分分地跟着他，像一条尾巴。
他低头逗她：“还紧张么？”
蒋意凶凶地瞪他。
狐狸要咬人了。
谢源提醒她：“你看你，明明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得好好的，要装成乖乖女，不欺负我的。”
蒋意哼了一声：“我还没见到叔叔阿姨呢。现在不算数。”
她跟着谢源走。
走到门口，谢源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但是蒋意还没准备好。
她想让他再等等。
于是她伸掐住他的腰。
她不碰他还好，她一碰，谢源浑身一震。
谢源的脸色欲黑不黑。
他飞快地捉住她作乱的指，捏住，然后拈了一下。
他低下头，眼神幽幽，警告：“在我爸妈面前可不能这样。”
轮到蒋意轻轻地错开眼神。
她：“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谢源：“我看未必。”
他放开她的指。
蒋意又：“谢源，待会儿如果我紧张了，你不许站在一旁看热闹。你要帮我。”
谢源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看你表现吧。”
他用钥匙打开门。
“来吧。”他跟她。
谢源推门的时候，门里同样有一股往里拉的力道。
谢源的姨妈薛玉衡站在门后面迎人，门一开，她首先看见谢源。
姨妈笑眯眯地跟客厅里面的人：“谢源回来了。我就他应该快到了。”
谢源蓦地愣住。
为什么姨妈在这儿？
他爸妈没有跟他提前过中秋节姨妈一家会过来。
姨妈随后看到谢源身后的蒋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于是笑得愈发和蔼。
她笑眯眯地：“今天还有一位漂亮妹妹。”
一大家子人对于谢源回来并不感兴趣，但是他们一听到谢源带了女孩子回家，一个个都来精神了。
全家人都走出来迎接客人。
谢源看着一张张熟面孔走过来，他的额头都快冒黑线了。
怎么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亲戚？
他的姥姥姥爷、姨妈姨夫、舅舅舅妈都在。
所以，今天其实是他妈妈家那边的大型家宴吧。
谢源趁着一众人把蒋意围起来嘘寒问暖的时候，他把他爸谢兆慷拉到一旁。
“爸，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姥姥姥爷、姨妈和舅舅他们今天都来。我上次中秋要回来的时候，你们也没跟我提这件事情啊。”
他爸一眼就看穿谢源这个臭子的心思。
“你姥姥姥爷、姨妈姨夫、舅舅舅妈，我们这一大家子关系这么亲密，他们到我们家里来吃中秋家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还需要提前跟你？”
谢源无言以对。
他爸哼哼一笑：“你是不是脑子里在想，如果早知道一家子人都在，你就不打算把姑娘领回家里来。”
谢源：“”
道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原因肯定不是他爸以为的那样子。谢源很确信，他爸误会了他和蒋意之间的关系。
而且——
谢源往门口看了一眼。蒋意还被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呢。姥姥正笑眯眯地和蒋意话。蒋意也乖乖地回答。一问一答，气氛很和谐。
他看这一家子人都误会了。
谢源正要跟他爸清楚，忽然就接收到蒋意往他这里幽幽看过来的眼神。
谢源瞬间心领神会，她这是在向他发出求救信号。
她肯定是紧张了。
谢源没顾上跟他爸解释，他马上往蒋意那儿靠过去。他个子高，伸拨开站在最外面的舅舅和姨夫，径直站到蒋意和他姨妈中间。
他爸看得都乐了。
他们以前哪里见过谢源这子这么紧张在乎一个人？
臭子终于开窍，能谈恋爱了。
他爸感到一阵欣慰。
那边，谢源护着蒋意。
“姨妈——”他挡下姨妈的问题，“我们先进去，到客厅坐着聊，行吗？”
当然行。
于是一众人转移到客厅。
谢源也终于找到会澄清他和蒋意的关系。
“这位是蒋意，我们以前是大学同学，现在是同事。”
姨妈薛玉衡和舅舅薛玉悯默契地对视一眼。他们都看懂了对方在想什么。
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那么未来不定就会是同一屋檐下的爱人。
谢源还在一本正经地明情况：“她没赶上飞。所以我邀请蒋意过来过中秋。”
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大家脸上写着明白，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相信谢源的辞。
谢肯定是有好感啦。
看看他把人都护成什么样子了。
蒋意适时露出乖乖的笑脸，她开口叫人：“外公外婆，叔叔阿姨，姨妈姨夫，舅舅舅妈——”
她一个一个人地打招呼问候，要多甜就有多甜。
她按照s市的叫法，管谢源的姥姥姥爷叫外公外婆，把两个老人家哄得嘴巴都笑不拢，简直像是凭空多出来一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宝贝外孙女。
舅舅端出来果盘，摆在蒋意面前。舅妈递给蒋意纸巾。
姨妈问蒋意想要喝什么：“茶叶，果汁，咖啡，你玉汝阿姨家里都有。对了，你们年轻人是不是喝咖啡、喝奶茶比较多？喝磨咖啡，好不好？如果你想喝奶茶——”姨妈笑着瞥了眼谢源，“如果你想喝奶茶，就让谢源下楼跑腿去买。楼下什么奶茶店都有。”
谢源：“”
合着不管他走到哪儿，都只轮得上伺候蒋意的命，是吧。
蒋意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平时在谢源面前的骄纵。她温温柔柔地回答：“姨妈，我想喝咖啡。让我来弄吧。我多做几杯。我做的磨咖啡很好喝的。”她边边笑盈盈地朝谢源投去一个眼神。
谢源已经猜到她后半句要什么了。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
不听。
不听就好。
不听就不会生气。
蒋意补充：“谢源平时也很喜欢喝。”
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
姨妈笑呵呵：“意意，你应该让谢源做给你喝。不能惯着他。”
谢源：“”
他看蒋意现在半点儿紧张的样子都没有。她明明和人相处非常得游刃有余。而且颠倒黑白的本领也不。
哪里用得着他出相救？
况且，她就笃定他不会拆穿她，所以有恃无恐地在这里装乖宝宝。
谢源的妈妈薛玉汝问蒋意：“意意，你喜欢吃什么菜？有什么忌口不吃的东西吗？你就当是在自己家，不用跟阿姨客气话。”
谢源坐在旁边听。
他沉默了。
现在连他的母亲都亲昵地称呼蒋意为意意。
要知道，谢源长这么大，他从到大在家里从来就没有昵称，他爸他妈永远都连名带姓叫他谢源。
他一直以为他们家里只能存在冷静而且理智的家庭氛围。直到他今天亲眼目睹蒋意在这里的受宠程度。
谢源扶额。
完蛋了。
他们家好像全面失守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
没人跟他讲话，只有老爹谢兆慷笃悠悠喝着茶，偶尔向他丢过来一个眼神，好像在：子，你现在认清自己的家庭地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