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十七楼。
两人各回各家。
蒋意进门刚放下包,她爸蒋吉东的电话就打到上。她看到上的来电显示，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得应付亲爹。
其实挺没劲儿的。
蒋吉东和蒋沉远在s市，他们吃着中秋家宴,扮着父慈子孝,享受着阖家团圆。她去凑什么热闹。
唯一的用处就是给蒋沉添堵。
蒋意按了接听。
蒋吉东等了一晚上女儿的电话，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他实在坐不住，于是哪怕讨嫌也要主动给她打电话。
“意，你在干嘛呢？怎么一整天都不给老爸打电话？你是不是出门玩了一整天，早把老爸抛在脑后了吧？”
谁能想到蒋吉东一把年纪,他在生意场上是出了名的铁腕人物，但是到了宝贝女儿蒋意的面前照样得软话。
他还真猜中了实情。
蒋意就拿撒娇来应付蒋吉东：“哪有。我早就想给爸爸你打电话了。但是我怕打扰你吃晚饭呢。”
蒋吉东笑了。明知是借口,他也乐乐呵呵地接受。
“行。你能记着老爸就行。”蒋吉东,“我给你买了礼物，已经让杜应景带去b市了。你在家等着吧。杜应景应该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嗯。”
“还有,意啊”蒋吉东的语气忽然变得踌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他，“你要是有时间,就给你妈那儿也打个电话，祝她中秋快乐。知道么？”
“知道啦。我不仅要自己跟妈妈中秋快乐,我也会替爸爸你跟她一声中秋快乐的。”
蒋吉东在电话那头无奈地笑了下。他没阻拦女儿的一片好心。但他自己心里明白，无论蒋意替他多少好话，他在前妻赵宁语那儿的待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他活该。
蒋意挂掉电话。
她点开母亲赵宁语的微信头像。
一早上她出门前就给赵宁语发了一条微信语音。她点了点最底下那条绿色的语音条。
“妈妈,中秋快乐～”
她在这条语音里面的话语气，可比刚才在电话里祝蒋吉东中秋快乐要真诚多了。
赵宁语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她。虽然加拿大和国内有时差，但也早该看到了。
算了。
蒋意把扔在旁边。
有的事情做了也不会有回应。
她自己就经常这样对待别人。所以她也不怪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她。
只不过，这样就和她白天在谢源家里收到的温暖待遇,一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呢。
谢源可以大大方方地把他的家庭介绍给她认识。
但是蒋意觉得，她应该没有什么信心让谢源认识她的家庭。
她轻轻低下脑袋。
好奇怪呢。原来她也会突然没有自信呀。
真是让人好生气。
蒋意微微叹气。
生气也没用。
她现在已经很能消化这种情绪。
习惯就好。
对了，蒋吉东刚才在电话里，杜应景要给她拿来礼物。
蒋意不想放人上楼，所以她下楼去等。
她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杜应景还没到。她看了一会儿。
今天娱乐热搜很安静，没有搞出像去年那样的大新闻。
这至少明，今年的中秋家宴，姑妈家的两个女儿没有与娱乐圈的男明星杠上。
对于娱乐圈来这是一条好消息。
响了。李燎忽然给她打来电话。
这位又是怎么了？
怎么挑中秋节给她请安？
蒋意想到最近李燎没摁着她加班。看在这份儿上，她接了电话。
“喂，你有什么事？”
李燎那边风声有点儿大，电话里时不时传出呼呼的杂音。
李燎：“你家地址在哪儿？发我。”
蒋意觉得离谱。
他什么毛病啊。这人不交代前因后果，上来就问她要家庭住址。他以为他是谁啊。
不过，想想李燎还真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让人头疼。
蒋意：“你想干嘛？上门寻仇啊？”她的声音显得警惕。
李燎居然被她的话问得卡壳了。
他：“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人一块儿看月亮。”
看月亮？
蒋意：“你有病。”
她不搭理脑子有病的人。
蒋意径直摁了结束通话。
一分钟后，李燎发来微信。
李燎：行，我实话。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蒋意没理他。
她又坐着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进来。
车子停稳。杜应景从车上下来，他里拎着好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
“蒋姐，这些是董事长让我给您带来的东西。”
包包，成衣，腕表，钻石链。
蒋吉东养女儿的方式就跟孩子养芭比娃娃似的。
蒋意没看那些礼品袋，她坐在长椅上，仰起头盯着杜应景的脸，她慢悠悠地笑着。
让人心里寒丝丝。
“行。东西我收到了。辛苦杜助中秋节还要特意飞一趟b市。我爸应该会付你加班费吧。”
杜应景低眉顺眼了句不辛苦。
蒋意个子比杜应景稍微矮了几公分，但她一下子站起来，给人的压迫感特别强烈。
杜应景下意识地想后退，但是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突然被蒋意拽住，她上的力道逐渐收紧，扯得他几乎站不稳，也扯得他呼吸不畅。
“杜助，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杜应景：“”
没有。
如果不算她现在扯他领带这件事情。
蒋意继续：“既然我待你这么厚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在这儿的地址泄露给蒋总呢？你收过他的钱啦？”
蒋总，指的是蒋沉。
她得很轻松，但是此时此刻的气氛一点儿也不轻松。
杜应景感觉到蒋意的身上有着强烈的攻击性。
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蒋大姐，确实跟蒋吉东以及赵宁语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感。
都是狠人。
都是笑面虎。
难怪是一家人。
杜应景：“蒋姐，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蒋意没有兴趣听废话。她打断他，然后轻飘飘丢出她自己的猜测：“我妈指使你这样做？”
杜应景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以为她不会知道。
蒋意松开他，还替他整了整领带。
杜应景在蒋吉东身边做了将近二十年助理。蒋吉东非常信任他，所以很多与蒋意相关的事情，蒋吉东都是授意杜应景亲自去办，不让蒋沉有插的会。
杜应景没那么容易被蒋沉收买。
但是蒋意知道杜应景的底细。
杜应景曾经接受过她外祖父的助学基金会的资助。而他当年能够去美国读书深造，也是拿了她母亲赵宁语签名的推荐信。
蒋沉不可能使唤得了杜应景。
但是蒋意的母亲赵宁语一定可以。
“我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应景：“”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会开口了。
蒋意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下逐客令：“不想就算了。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她准备拿起礼品袋上楼。
杜应景突然开口：“赵总希望您能跟她去加拿大。”
蒋意一下愣住。
“她不希望您牵扯在蒋家的事情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您能尽快跟她走。蒋姐，赵总她不是故意要让您不开心。”
蒋意盯着他。
她看出来他的都是真的。
杜应景最后对她：“赵总很快就要回国了。蒋姐，您最好还是尽快做完您在国内想做的事情。赵总这次是认真的。她一定会带您走。”
杜应景完走了。
蒋意还没从刚才他的那些话里回过神来。
她妈要回国了。
还要带她走。
为什么？
既然赵宁语还是想要她这个女儿，那么为什么平时却对她不闻不问呢？
那次蒋沉追到这里。蒋意马上就给蒋吉东打电话告黑状。她在蒋吉东面前装好人，她不让蒋沉来只是因为不想让蒋沉撞上她妈赵宁语，以免闹出不愉快。
其实只有蒋意自己知道，蒋沉压根就不会遇到赵宁语。
因为她妈从来都不会过来看她。
从她读大学到现在工作，一次都没有。
蒋意搬到这里之后，她主动把地址发给赵宁语。而赵宁语只回复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再无其他回应。
杜应景现在什么赵宁语要带她走。
全是骗人的吧。
蒋意还没有整理好情绪，一辆出租车驶进来，停在她面前。
蒋意眯起眼睛。
李燎从出租车上下来。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过来。
蒋意坐在长椅上看着他。
她：“我记得，我刚才好像没有告诉你地址吧。”
李燎笑了下：“是的。不过我知道你住在这个区。你以前偶然起过。你自己都忘了。”
蒋意扯了扯嘴角。
“我本来只想碰碰运气，让司师傅在区里转一圈，不定能找到你。没想到我的运气还真的这么好，你就坐在路边，所以一下就被我找到了。”
他问她：“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嘛呢，不会真的在看月亮吧。”
蒋意：“我看着这么闲吗？”
李燎看到长椅边上堆着的购物袋。
他：“看来今晚我不是唯一一个向你献殷勤的人。”
他认识其中一些商标lg。
都是奢侈品牌。
“买这些东西，如果是我们公司的算法工程师，至少得花掉半年的工资吧。”
李燎想起广告算法组里的那个男人。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谢源？
蒋意扫了一眼。她比他更了解奢侈品行情。她：“不止。这些都是限量款。”
蒋吉东非常有钱，也最舍得给女儿蒋意花钱，仿佛他只要掏出大笔大笔的金钱，就能赎罪似的。
李燎不在意。他展眉笑笑：“还好我走的是温馨路线。”
他塞给她一个盒子。
“打开看看。”
蒋意打开盒盖。
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她愣了一下。
这居然是一盒鲜肉月饼。一盒里装着八个，酥皮上面印着红戳。这是金阳食品的鲜肉月饼，只有在s市才有得卖。
她摸了摸纸盒的底。甚至还是热的。
她问他：“哪儿来的？”
“s市，金阳食品，我买的。新鲜出炉，一路坐着飞带过来的。”他，“千里送月饼，礼轻情意重。希望你能感受到这份心。”
蒋意盯着他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李燎被她的反应逗笑。他：“干嘛。我也是s市人。鲜肉月饼哪家最正宗，家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是教过的。”
确实，金阳食品的鲜肉月饼最好吃，所以每年中秋排队的人也是最多。
如果蒋意昨天没有错过飞，回了s市，她也肯定会吃这个牌子的鲜肉月饼。
蒋意忽然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李燎带来的这份礼物，有点儿投她所好。
她爸没有想到让杜应景给她送一盒月饼过来。但是别人就能想到。
就像李燎的，这份礼物走的是温馨路线，礼轻情意重。比起她爸买的那些奢侈品，她可能更喜欢上这盒鲜肉月饼。
李燎站了一会儿。
“我听你们昨天组里的模型库出问题，你们都留下加班了。我就猜到你肯定没有回s市。所以我就替你把最好吃的鲜肉月饼带来了。蒋意，中秋快乐。”
蒋意笑了一下：“谢谢你。”
李燎还演上了：“举之劳，不足挂齿。”
“真的谢谢你。”蒋意重复了一遍。
李燎的酷劲儿上来，：“走了。”
李燎拉开出租车的车门，正要坐进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他回头，眼神直直地盯她，强调：“这盒鲜肉月饼，只有你能吃，吃不完就扔了，不许给别人吃。知道么？”
尤其不能给那个姓谢的家伙。
蒋意二话不，直接赶他走。
“蒋意，我就这待遇啊？”
“对。你就这待遇。再话，你就连现在的待遇也没了。”
李燎闻言，赶紧坐出租车走了。
*
蒋意把东西拿上楼。
电梯门一开，谢源就堵在电梯口。他里提着一只垃圾袋，看起来准备下楼扔垃圾。
谢源看到她里拿着东西。她左端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纸盒，右拎着好几只购物纸袋。
什么东西？
哪儿来的？
蒋意循着他的视线。
她举起右的购物袋，：“这是我爸给我的中秋礼物。”
谢源慢悠悠地喔了一声：“喔。你爸爸坐出租车来的是吧。你怎么不让叔叔上楼坐会儿？”
他刚刚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正好看见有一辆出租车转弯驶进来。
蒋意：“”
谢源居然管她爸叫叔叔。他平时好像没有这么嘴甜吧。
而且，坐出租车来的那是李燎，不是她爸。
这也太让李燎占便宜了吧。
蒋意：“那人不是我爸，是公司同事。他给我拿来一盒鲜肉月饼。”她给他看里的月饼。
她没什么遮遮掩掩的。
谢源听完，顿时就没什么好心情了。他的唇线紧绷，显得冷淡。
公司同事——
他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puk组的李燎。
男人最了解男人。
李燎肯定没安好心。
谢源的影子罩在蒋意身上。他一脸高深莫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表情。
她大大方方的，一副很坦然很镇定的模样，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那位公司同事。
谢源稍稍放心。
这样他就不着急了。
他游刃有余地反问：“为什么月饼要吃肉馅儿的？”他是b市人，从到大就没见过肉馅儿的月饼。
“因为好吃。”
谢源：“”
他心里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能有多好吃。
能比他买的冰糖葫芦好吃吗？
蒋意看他一脸不信。
事实胜于雄辩。给他吃一口就知道了。
她打开盒子，一边：“张嘴。”她根本就不理会李燎三令五申强调的，这盒月饼只能她吃，不能给其他人吃。
谢源嘴唇紧闭。
幼稚。
蒋意把盖子盖上。
不吃就算了。
她径直往02室走。
结果谢源又不肯放她走。他跟上来。
“蒋意——”
干嘛。
她的右忽然一空。
谢源拿走她里的几只购物袋。他煞有其事地：“我怕你拎不动。”
距离02室的门，总共也就只剩下几步路了。
瞧他这副不值钱的德行。
蒋意越来越觉得，不定师姐的分析就是对的。
也许谢源心里恰好就爱死她了。
蒋意开门，谢源把购物袋放下。
静静的。
他不走。她也不着急关门。
谢源低下脖颈。
“给我吃一口。”
谢源这人就是别扭。
蒋意还是尤其偏爱他。如果换做其他人，她刚刚请他吃的时候他不要吃，现在又像狗似的跟上来，她肯定连正眼都不给。
但他是谢源。
谢源在蒋意这里的待遇是独一份儿的。
被偏爱的就是有恃无恐。
蒋意往他嘴里塞了一只鲜肉月饼。
谢源慢吞吞地咀嚼着，眼睛沉沉地盯着她。
“好吃吧？”蒋意问他，“现在稍微冷掉一点儿了。还是刚出炉的时候最好吃。”
谢源把东西咽下去。
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反正肯定比那串酸的要死的山楂好吃。
此时此刻谢源的心里也酸的要死。
“也就一般般吧。”谢源死鸭子嘴硬。
然后他转身往自己家走。
蒋意一脸奇怪：“你不是要下楼扔垃圾吗？”
谢源把蒋意话的声音关在门外。
扔什么垃圾。
不扔了。
他把里的垃圾袋放在鞋柜旁边的地上，然后走进洗间洗。
洗完出来，谢源走进厨房，打开橱柜，上下扫视。
很快他就找出一袋低筋面粉，然后开始在上搜索“怎样在家制作鲜肉月饼”。
不就是鲜肉月饼么。
他自己就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