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瞒着首辅生了崽 > 正文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德政殿中,雷霆之怒震天响,怒喝铮铮之声传来,使得这座屹立了八百年的整座皇城都颤了颤。

    这几年来,随着权势愈旺,朝堂渐稳,李渚霖已经鲜少如此动怒了。

    就算被偶尔惹得不愉,他沉眼抬抬,话都不必,菜市口的虎头铡就又会斩下几条人命。

    现在被气到眉头竖立,青筋暴起,可想而知是有多在意此事。

    虽李渚霖放了狠话要对阮家人严刑拷打,施以酷刑,可薛烬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

    薛家之所以在朝堂中能百年屹立不倒,能屡屡在风云变幻中叵测中站对脚跟,已经将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功夫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薛烬扭头一歪,望向身侧一同由德政殿中退出来,正在抬擦汗的云风,带着略微试探道,

    “那阮家人,果真能动么?”

    云风脸色煞白,听着殿内传来的杯盏破裂声,心尖又颤了颤,并未直接给出答复,只异常隐晦提示道,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薛大人,主上将那玲珑娘子放在心中五年,一直不能忘怀,这其间多少女人投怀送抱,他都从未正眼瞧过依你之见,就算闹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是能放下就放下的么?”

    自然是放不下。

    薛烬语窒了窒,算是回答了云风这个问题。

    “既放不下,那二人就迟早有将话开的一天。

    玲珑娘子那么个烈性子,若知主上下令动了她甚为珍重的家人,届时岂不是又要再横生波澜?”

    五年前扬州的种种,云风仿若历历在目。

    到底是当年随着下扬州,见证过二人那段情的人。

    虽不知他们到底生过什么龃龉才会走到这个地步,可眼见着主上孑然独身多年,现在倒隐生出些撮合之意来。

    “这两人一个傲,一个倔,中间的误会委实太多

    咱们就算不能尽力在其中缓和一二,也莫要再火上浇油才是。”

    薛烬心中了然。

    既如此,若将阮家人当寻常囚犯怒斥暴压,严刑逼供,那便不合时宜了。

    他抬高了下巴颇为自负,胜券在握道了句,

    “无妨。

    刑部拷问段何其高超,饶是不用刑,也必能撬开他们的嘴。”

    现在还不知那玲珑娘子今后到底会有何造化,可薛烬那日在茶馆中观其气魄,隐隐觉得这商女巾帼不让须眉,她不愿高嫁,又掩人耳目生下了首辅嫡子,还妄图撒谎揭过这种种段兼施,倒让他心中暗生了些佩服。

    按理,阮家人如此作弊维护,瞒而不报,是为要犯,理应该派黑骋铁骑上门镇压捉拿。

    可万事万物都不准。

    今日阮家是阶下囚,可明日,阮家或又有可能就靠着世子飞黄腾达了呢?

    现在痛下狠,只怕是枉做人。

    薛烬到底给阮家保全了脸面,并没有派重兵捉拿,只是派人乔装改扮,借着各种由头,将除了阮珑玲以外的阮家人,皆“请”至了刑部专用于拷问审察的偏房当中。

    才命锦衣卫将他们分别引至各个房间安置好,正好准备好好逼问一番

    李渚霖就来了。

    他脸上还带了些余怒,眸底暗涌翻腾,带了丝睥睨天下的气势。

    跨入殿房的瞬间,冷声问道,

    “那巧言令色的一家人,就该压他们去阴暗逼仄的诏狱!

    你却还带来脏污了刑部的地?”

    诏狱中暗无天日,肮脏污秽,血腥味冲天,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被狱卒轮番用各种刑具日夜拷

    打着,痛苦嚎叫声不断

    那样的地方,盗匪枭雄都得被吓得尿裤子,更莫阮家人此等寻常百姓了。

    若那柔柔弱弱的阮玉梅去了,想必当即就要两眼发黑晕过去。

    她那张娇俏可人的柔美面庞,在脑中蓦然冒了冒

    面对如此责难,换成其他官员早就双腿发颤了,薛烬却只恭了恭身,推心置腹道了一句,

    “渚霖,若你不担心今后父子离心,莫将阮家人下狱,就算现在斩杀当场,我也绝无二话。”

    此话引得李渚霖眸光皱紧。

    。

    是了。

    为安到底是李家血脉,今后必然是要认祖归宗的。

    可他年龄虽,却聪慧异常,已然能记事了,幼时一直随阮家在扬州长大,与阮家诸人感情甚为深厚,若是现在一时气性对为安的母族如此苛责,只怕他今后长大了会心生忤逆反骨之心。更何况如此岂不是将阮珑玲越推越远?

    “那一个个如今都在偏房,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即派人压去诏狱最底层。”

    李渚霖紧蹙着眉头,到底摆了摆,

    “罢了,就在此处审。

    待查清了他们确为助纣为虐的帮凶,我定严惩不怠。”

    到底是不放心,所以李渚霖才放下了诸多政事,亲自来刑部听审。

    他转了转指尖的碧玉扳指,眸光中透了些锋。

    “阮家人这般齐心,你若直接揪着孩子的身世咬死不放,他们定然不会吐露实情。

    切记旁敲侧击些。”

    “是,卑职听命。”

    接下来就是要对阮家人逐一审讯诱问了。

    虽若非必要,薛烬是不打算用刑,让阮家人遭受皮肉之苦的,可刑讯的场面还是要做足了。

    刑部偏房当中,早就摆放上了各种各样的刑具。

    斧,刀,锯,钻,凿,鞭,杖依次排开,边角处还放着铁鞋、刑椅、尖凳等大型刑具,冰冷的刀刃处泛着令人胆瑟的寒光,传来一片肃杀之气,两侧更有身高八尺的黑骋铁骑,穿着盔甲站列在两侧,使人望而生畏。

    正堂上高挂着块“明刑弼教”的横匾。

    薛烬一身黑衣,正气凛然中,夹杂着些许邪煞之气,端坐在案桌之后,伸执起惊堂木“啪”得落下!

    “本官已派人去查过,仙客来那五条人命案子,确与你阮家隐瞒血脉有关!

    经人查报,那丧命的五口人姓许,乃衢州人士,在入京前,与亲朋好友是要去寻找失散多年的幼子。那孩子五年前刚生下来,就被居心不良的乳母抱在襁褓中偷天换日,现在正好四岁有余,与阮珑玲的长子阮为安年龄正正相当!

    谁知寻子不成,却齐齐命丧在了仙客来的酒桌之上?莫非是你们阮家五年前重金买子,现在被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寻上门来不愿还子,才如此狠下毒?

    本官今日唤你来,就是要好好详查此子的身世!”

    阮家人对那孩子讳莫如深,轻易寻不出真相

    可人嘛,总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起那沉甸甸的五条人命,阮家人自然是更愿意吐露事关孩子的实情些。

    不出薛烬意料,阮家人对于“重金买子”这个荒谬的法,自然是满心憋屈,言辞激烈地矢口否认。

    如此薛烬正好发问。

    “这孩子不是买来的?那你们倒和本官

    其一,为何这孩子分明是四岁,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对外宣称是三岁?

    其二,你们这孩子父亲病亡了,可为何本官派人去扬州查探,关于这孩子的生父一张画像也无?

    其三,你们口口声声阮珑玲订过婚,可为

    何四周的街坊邻居却未曾见与她订婚之人上过门?过过礼?抬过聘?”

    “今日如若不将详情清楚道明白,本官就让你们整个阮家,通通为那五口人抵命!”

    第一个被拖入偏房中审讯的,乃是吴纯甫。

    他到底只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虽医术高明,可倒也没经过什么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人又异常宽厚,哪儿经得起这番吓?跪趴在地上喊了几声冤枉之后,当即就吐露出了实情。

    “求大人明察!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阮珑玲的胎,从怀孕到生产,整个孕期的脉案都是我看的!孩子也是我亲接生的,怎么会是从拐子中重金买来的呢?那五条人命,确与我阮家无关,确与为安无关啊大人!”

    薛烬眉峰挑起,微微俯身,意有所指问道,

    “哦?无关?

    那你便,此子是阮珑玲何时怀上的?又是何时生下的?具体生辰是哪年哪月?”

    “阮珑玲乃五年前,宣和六十三年三月末诊出孕脉,宣和六十四年一月十六诞下为安。

    的记得清清楚楚!”

    !

    隔壁听审的暗房当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瓷盏破裂声。

    李渚霖指尖的茶杯盖捏得粉碎,粉末飘散随风飘落在地。

    这个时间段,他分明还未离开扬州!

    所以阮珑玲被诊出有孕之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反而隐瞒了下来,用话激他回京?

    “啪”得一声,惊堂木又响。

    “孩子哪儿是这么容易怀上的?就算婚前与人有私,难道就不知喝避子汤么?

    且阮珑玲未婚有孕,竟还将孩子生了下来?”

    吴纯甫干脆将一切都交代了个干净。

    “什么避子汤?她本就是个极其易孕的体质,从当年的脉相上看,理应是常喝助孕饮调养身子的。

    至于她为何将孩子生下来大人您想想,一个生的花容月貌,受众多子弟追捧的未婚女子,为何会决意独自将孩子生下来?

    那自然是因为爱那孩子的生父爱到了骨子里!爱到神魂尽失,没有理智!觉得那男子便是下半辈子的倚靠了啊!”

    听得这一句。

    端坐在暗房中的男人,身周的寒冰之气消了消。

    最关键的信息已经确认。

    薛烬将这些供词全都记录在案,微抬了抬,命人将站不直脚的吴纯甫拖了出去。

    紧而,将阮丽云带了进来。

    阮丽云哪儿见过眼前这样的场面,再被五条人命一吓,担心祸及女儿的性命,也一股脑全都了出来。

    其他的辞倒与吴纯甫的供词被无二般,只痛哭流涕,满脸痛惜着呜咽补充了几句,

    “按理怀上孩子之后,也是该告知孩子生父一声的。

    可就怪那个刘成济!

    自从他与玲儿退婚之后,玲儿便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大人,您不知道哇,十余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刘成济为了权势抛下就抛下了,她嘴上不,难道心里不苦么?哪里还能再信任其他男人?且那孩子生父若是真的喜欢她,必然是会娶她的。可那人没娶,那还告知他做什么呢?若是那人不愿要孩子呢?或来抢孩子呢?

    我妹妹实在是怕了所以她哪怕宁愿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哪怕对外宣称前夫已亡,将孩子的年龄些,也不想再与孩子生父有任何牵扯。”

    “可玲儿必然是爱上了孩子的父亲的!一定比当年爱刘成济更甚!

    否则为何天底下这么多男人,她为何不给别人生孩子?偏偏要给那人生孩子?且扬州百姓众人皆知,玲珑娘子最擅应酬交际,可这些年来,她一

    次都未曾单独与外男谈过生意,一次都未!”

    。

    暗房中男人眉头依旧紧蹙,可眸底的翻涌的怒火中,掺杂入一丝微不可见的痛憾。

    衙役们脚下步履生风,将哭得撕心裂肺的阮玉梅带了下去。

    又换了阮玉梅上来。

    既然前头两个已经招供了,阮玉梅就算对薛烬的逼问的辞有些许疑心,可也供认不讳。

    阮玉梅跪趴在地上抖弱筛糠,泪水无声流淌着。

    就算再担忧害怕,可却还想努力支撑着,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崩溃。

    “我们阮家以往确乃低微商户。若大人我们锱铢必较,追逐厚利我认,可若是诬陷我们重金买子,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大人今日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认,”

    “当年姐姐将怀胎之事瞒得死死的,一直到胎像坐稳三个月之后,她才告诉了我们。我们问她孩子生父是谁,她只一脸落寞不,只那个杀千刀的只愿让她做妾,所以她决意今后要独自一人守着孩子长大大人是没看见她当时的神情,真真是心灰意冷,犹如死灰。

    我当时是劝姐姐趁着孩子月份还,不如灌下一碗红花,将孩子打掉的,可姐姐她决不肯坚决不愿,宁愿要与我们分家也要将孩子生下来,我们阮家险些因为此事分崩离析,姐妹离心”

    薛烬听到此处,眼周骤紧,死死盯着堂下之人,

    “你瞧着柔柔弱弱的,心思倒很毒辣。

    好歹是你的亲姐姐,亲外甥,竟劝她堕胎?”

    “自然是要劝的!

    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

    谁知阮玉梅扬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将哭红肿了的双眸瞪大了些,丝毫不肯退让。

    “你们男人将生孩子得轻巧,可于我们女子来,那可丝毫不亚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我姐姐当年生为安熬了整整两天,产时血崩,险些就没能活下来,虽现在母子俱安,可姐姐也母体受损,生生在床上躺了半年。风一吹就腰疼,下雨前就关节酸这些种种,谁能代我们受过?”

    为了生孩子,阮珑玲竟吃了那么多苦?

    李渚霖简直不敢想当时的情景有多危急,由心底涌上来阵浓烈的后怕感她险些就命丧黄泉险些就不能在这世间再看见她

    他将眼眸缓缓垂下,英朗的面庞上流露出痛惜之色。

    阮玉梅还在垂泪愤然,

    “更何况,那个男人竟只让我姐姐做妾,如此不知好歹,那还给他生孩子做什么?他也配?就算时光再倒流,我为着姐姐着想,也是要力劝的!

    可惜姐姐还是割舍不下,姐姐定然是爱惨了那男人,为了他的骨血能抛下一切,所以才冒着声名巨毁风险未婚诞子,遭扬州百姓指指点点唾骂了这么多年!

    要我,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活该一辈子都没人愿意给他生孩子,彻彻底底断子绝孙”

    “够了!”

    薛烬太阳穴直跳,指尖扶额,打断了阮玉梅的话语,沉声道,“供词已录,来人遣她出去!”

    这女人真真是个心直口快的!

    正主可就在隔壁暗房中听着,她若再这么一通狂吣下去,只怕是要犯忌讳。

    最后一个阮家人被带了进来。

    阮成峰不是好糊弄之人。

    他虽年纪最,可对比起前几个却更为冷静,并未被满堂的兵器刑具吓着,而是率先质问起这案情的种种蹊跷之处,甚至隐隐有苛责刑部办案不力,方向不对的意味。

    薛烬施以威压,又圆滑着拿出了些证物出来,阮成峰才将将愿意将话头落在孩子身上。

    “这么多年来,家中的事务全

    凭三姐做主,我一直在外读书从未过问过,是从书信上才得知三姐有孕的消息,考完乡试归家时,为安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孩子,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买来的拐来的,而是我姐姐自己生的。

    我不想问,也不会问姐姐为何要未婚生子。

    毕竟多年来几乎是姐姐将我抚养长大,所有的束脩学资都是姐姐凑的,哪怕我过意不去想要抄书誊写赚些银钱,她也让我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只让我安心读书。姐姐从未让我操劳过半分,我又哪里来得底气置喙此事半句?姐姐既然决定生子,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必然是支持她的。”

    “我姐姐不去寻孩子生父,那自然有她的道理。

    且我认定,必是那男子辜负我姐姐在先。”

    阮成峰昂首立在刑堂之上,神色坦然,颇有君子雅风。

    “毕竟我三姐那个性子从来只有人负她,她从不负人。

    那男子定然是让她彻底寒了心,她才会如此决绝。且我这些年冷眼瞧着,姐姐从未再对任何人动心过,随身携带的香囊中还常带了块刻有十六的木牌,想来或许是那男子留下的信物,她能贴身带着,想必还是深爱着那人,未曾放下的。”

    。

    那块牌子她竟随身携带怎么会?这听着根本就不像是阮珑玲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渚霖面上流露出疑杂,痛苦,惆怅之色

    阮家的每一个人,都阮珑玲爱他,心里有他。

    可若她当真如此,二人又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阮珑玲最会权衡利弊,她若是不想生这个孩子,那为安当年必然留不住。

    她绝不会因一时气性,而轻易赌上后半辈子。

    她态度如此坚定,且还提前喝了助孕饮,那必然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孩子的。

    那她为何要生?为何还要瞒着他生呢?

    此时隔壁的审讯已经结束,薛烬将所有证词全都收录好,连同扬州飞鸽传来的情报,全部递送到了李渚霖面前。

    李渚霖心中带着疑惑,指尖不停一页页地翻着,眸光在情报上迅速扫着

    直到他看到了五年前,她在薰水阁那间成衣店,对着老板娘出的那句话。

    “他不是我相公。

    他只是我未来孩子的爹。”

    男人瞬间醍醐灌顶!

    如此,所有的一起都能得通了!

    原来阮珑玲竟在一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他心头猛然震动激荡,盯着那几个字迟迟缓不过神来,指尖逐渐蜷紧,将那些证言攥成了纸团,紧而如箭离弦般跨出刑部的大门,撩袍跨马,直直朝阮府奔驰而去

    *

    大陀巷,阮府,烟霏阁。

    此时正房中有些微凌乱,地上还放置了几个不大不,可提拎在中携带方便的箱子,箱口大开,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眼见收拾得差不多阮珑玲与阿杏齐心合力了许久,才将箱子合拢锁上。

    阮珑玲抬,擦了擦额间沁出来的密汗,“今晚确定能上船么?”

    阿杏点了点头,

    “确定。明早船就能开出晏朝,途径湘渚,路过千岛,一个月之后行至佛柔。

    已经通过黑市传信给福叔,想必到了之后,佛柔的一切就都已打点好。”

    自那晚后,阮珑玲一直惴惴不安在家中等着,原以为事情会暴露,不晓得哪日,黑骋铁骑的马蹄就会踏平整个阮府,谁知这接连几日以来,却一直风平浪静。

    不对。

    不该如此的。

    就算李渚霖知道她已经有个孩子,不再愿意娶她了,也绝对不应是这样子的

    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

    静,让人觉得愈发心焦。

    这阵等待审判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阮珑玲来不及想这事儿到底能不能遮掩过去,只打定了主意是要跑路。

    既然要跑,就跑得远远的,不能再呆在晏朝。

    走陆路是没有指望了,毕竟什么良驹,也快不过朝廷的铁蹄。

    那就只能走水路。

    一旦驶出远洋公海,任李渚霖有天大的本事也寻不着,找不见。

    可惜黑市的船要每隔十天才发一次,且船票又太过珍惜,寻常人大多都是提前一个月预定,她里这几张船票,还是足足添了十三倍的价钱才买到的,一直悬着心脏等到今天,终于能在夜里出发了。

    阮珑玲是想在临行前和家人道个别,再吃顿团圆饭的。

    可斜阳渐落,眼瞧着马上就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这一个个的都还没能回来。

    总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大约不会的。

    仙客来的事情,阮家商行问心无愧,但凡京兆尹不是只吃干饭不干活的,就绝不会栽诬到阮家头上。

    至于李渚霖那一桩事,应也不会。若是他要发难,隔天估计就要雷霆震怒了,没得隔了好几日才为难姐弟妹的道理,且姐弟妹几个对此事都知之甚少,更不晓得首辅就是为安的爹,理应也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只要逃过今天。

    她就能逃过这一难。

    此时为安虎头虎脑跑了进来,拿着中的蹴鞠晃了晃,甜声道了句,

    “母亲,这是舒姐姐送给我的离别礼,上头的铃铛还是她亲挂的呢,我喜欢极了。”

    瞧见这个糯米团子般的孩儿,阮珑玲的心都快化了,将儿子拢入怀中,

    “离别礼都收了?那你与舒姐儿是怎么的?”

    为安歪头眨了眨眼,“我没要出去好几年。只要去和母亲巡视庄子住上几个月,或许近来就不能陪她读书念字了。

    可是母亲,虽然我也喜欢坐大船,喜欢去看海豚与鲸鱼可是我也很舍不得离开舅舅和姨姨姨夫,更加舍不得舒姐姐,要是在外面玩很久的话,我会想他们的。”

    阮珑玲心头发酸,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事态的紧急,只将他愈发紧抱了抱,

    “母亲也很舍不得那咱们到时候挑最好看的贝壳回来,做礼物给他们好不好呀?”

    起这个,为安瞬间觉得不伤心了,只亮着眼睛点了点头,“好。”

    他又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再多带一个贝壳,给那天晚上在车上给我掸饼屑的叔叔。”

    “为安喜欢那个叔叔么?”

    “嗯,喜欢的呀。”

    “才见他一面,怎么就喜欢上了?”

    “嗯或是那个叔叔同我长得有些像,我觉得看着很面善可亲。”

    也好。

    如此也好。

    如此父子二人也算是见过面了。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阮珑玲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好孩子,你就不问问母亲为何让你撒谎呢?”

    为安伸长了脖子,亲昵地往她面颊贴了贴,异常天真道,

    “不用问,为安省得的,撒谎为了让人心安。

    母亲也经常撒谎,没吃晚膳和我吃过了,分明很累却不累这些不都是想让我心安么?

    母亲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亲的人,总不会害我的。”

    儿子这般乖巧体贴,通透世事,倒引得阮珑玲鼻尖酸涩起来,想来今后关于他生父的事情她也无须解释,等他长大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为安与母亲不了多久的话,拿着中的蹴鞠摆弄起来,玩性一起,

    就这么跑跳着到远处的庭院中,与仆妇们生的几个伴童一起玩耍去了。

    阮珑玲走出房门,独自站在屋檐下,远眺着眼前的这一切岁月美好的样子,暂且将心中的忐忑放了放,此刻只觉得异常满足

    无妨。

    去哪里,去多远都无妨。

    只要他们母子二人在一起,再苦再难都能熬过去,她换地方做生意,为安去见识见识这广阔的世界而已。

    就在她畅想着幸福美好的未来

    此时身后传来气势万钧的脚步声,她还来不及回头查看,就被人拽住臂,被股异常遒劲的力道往后拉拽,整个身子都调转了过来

    无人禀报,无人通传。

    满院子的仆妇不知哪里去了,阿杏也不见了。

    她的面前,是李渚霖那张愤怒到几近扭曲的脸。

    他暴跳如雷,眉毛几乎都拧到了一处,双眸射出火来,咬牙切齿道,

    “阮珑玲,我真真瞧了你!

    你竟连此等罔顾人伦,败坏纲常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真是好心,好算计,长了一身的好本事啊!”

    犹如一道霹雳响雷划过晴空。

    乌云遮日,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阮珑玲脑中瓮然一下,面色刹时变得惨白,一时间呆愣当场,僵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他此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情暴露,败局已至,这一天总归是来了。

    可分明只要再延迟几个时辰,她就可以成功逃脱了!

    几个时辰而已!

    这让阮珑玲如何甘心?她心跳如鼓,呼吸已经异常急促,可竟还是心存侥幸颤声道,

    “大大人在些什么?我竟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是吧?

    那你睁开眼好好瞧瞧这些供词,可都尽数明白了?!”

    如此地步了,她竟还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无疑于给李渚霖的怒气添火,他将那些文书纸册甩在她脸上,指向远处正跑跳着越来越远的孩童,裹着擎天的威势,厉声问道,

    “阮珑玲,你可知依晏朝律例,骗人生子应该当何罪?!/52g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