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黑暗凝视[刑侦] > 正文 46. 第 46 章(捉虫) 不是自杀
    微光划过天际,青黑色的天空尤如坠入五彩的染缸。

    天亮了。

    “你看这个。”周宇拿着凑到余时年面前,“无脸女尸!!!”

    “听法医那边昨天忙了通宵”

    无脸女尸是刑侦三队负责的,虽不在一队的辖区内,但内部之间消息大致是通的,周宇向来走在八卦第一线,自然没有错过这个新消息,更别提这事还上了热搜。

    “新闻那边发了消息在找最近失踪的女性,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刑侦案件最怕的就是碰到身份不明的受害人,有时候一个大意也许就成了悬案一宗。

    余时年揉了揉太阳穴,周宇愣了下:“昨晚约会去了?没睡好?”

    他挤眉弄眼,“许婠”两个字就挂在嘴边,一副要八卦两人进展的模样。

    余时年目光闪了闪,听到约会两个字就不由想到昨晚的乌龙事件。

    ——“我在和朋友吃饭。”

    收到许婠回信的时候,余时年少见的愣神。他对她也有几分了解,她身边似乎没什么朋友。

    出于本能,余时年几乎在同一时间给张荃发了消息。

    “朋友?哦,是今天下班的时候来找老板的那个女孩子吧。好像是老板的学还是初中同学,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了?老板为了老同学放你鸽子了?”

    老同学?

    许婠的过去,就像本上了锁的日记。余时年偶尔能从厚叠的纸张看到溢出的笔墨,但却看不真切文字。他尝试过打开,也曾隔着锁试探翻阅,但露出的字句语焉不详,他窥见的只言片语,也只能给他部分遐想。

    他其实很难想象许婠和老同学相处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她把过去藏得太严实,仿佛一打开就会看见某些溃烂的伤口。

    家人的离去,把她变得孤僻又孤独。只是偶尔余时年也在想,什么时候他也能拥有打开那把锁的钥匙。

    夜晚的天空混沌又朦胧,唯独一两颗点缀的星子闪着光。余时年躺在床上,与星空对视,时间悠长,直到天亮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就这样看着天空睡着了。

    “我去,你不会是失恋了一整晚没睡吧?”

    周宇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余时年起身,忽略了那道聒噪的八卦声。

    “我去法医那看看。”

    “颈部有索沟、身体没有其他损伤,也符合械性窒息死亡特征。但我们在解剖的时候发现,颈部只有轻微出血点,且无明显生活反应”

    余时年到解刨室的时候,曹启华刚好也在。他来得巧,正好听见法医给出的结论,余时年目光一凝,已然意识到什么。

    “尸检报告今天可以出,现场痕检的话”

    曹启华接话:“排除自杀的可能性,现场还需要二次痕检。尸检这边”曹启华看了一旁欲言又止的余时年一眼,开口道,“你有什么想法,刚好老张在,可以给你解答。”

    余时年:“我勘察过现场自缢高度,基本符合死者身高情况。死者颈部有缢沟,点状出血点,且无明显挣扎痕迹,只有脚后跟有轻微摩擦痕迹。但如果颈部只有轻微出血点的话,是否明死者并非是死后被悬挂缢尸。”

    “是。”张法医点头,“如果是死后悬挂缢尸,首先人死后血液不会流动,因此不会有明显生活反应。反之,如果是生前悬缢,生活反应强烈。但死者的情况明显介于二者之间,有出血点,但生活反应却不明显”

    张法医抬眸,看向余时年:“死者很有可能是在械性窒息后陷入濒死状态的情况下,被移动到上吊点导致的死亡。”

    上午十点半,余时年和曹启华从解剖室出来。

    蒋婷月不是自杀,这一点已经明确。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复读生,在学校被害,伪装成自杀,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这事怎么看都跟感情纠葛脱不了关系。

    “蒋婷月现任班主任何溪曾对方没有男朋友。但上次在询问室时,对方的表情明显不对,我怀疑她很可能在谎。”余时年。

    曹启华没有接话,他扫过余时年微青的眼角,心里的划过的千万条想法在嘴边轱辘了一圈,化成了一句:“听你谈恋爱了?”

    余时年:“?”

    队里的八卦曹启华也知道,就是

    “第一次谈恋爱能理解,但是男人嘛,谈恋爱也别太”曹启华一脸“都是过来人”的表情,用力拍了拍余时年的肩,丢下一句“独立的男人才有魅力”,转身离开。

    “?”余时年回味过来,“”

    所以他现在在队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对于这个问题,走在八卦前沿的周宇很有发言权。

    “大概是陷入初恋的粘人精?”

    余时年:“?!”

    蒋婷月就读的望英中学距离警局并不远,周宇坐在副驾驶和余时年出任务,掰着指头数:“你看啊,你这几天每天早中晚都按时给许女士打卡,还要变着花样找借口给人家点外卖。哦,不止啊,你发朋友圈的频率也增加了,就像个急于展示自己各方面优势的”

    “?”余时年示意周宇继续。

    “求偶期花孔雀?”周宇。

    “吱嘎——”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周宇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倾:“我去,不是吧阿r,实话灭口啊”

    红绿灯变幻,红灯亮了,握方向盘的男人稳如泰山:“坐车要专心,不知道?”

    周宇:“”

    街上的行人自如的涌进斑马线,临近正午,太阳比任何时间段都要大方,地面是大面铺撒的刺目的光,只有竖直穿过的高架桥下有片刻阴凉,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涌入其中的行人遮挡。

    驾驶位视线难以企及的左侧面一道人影快速进入幕布似的高架桥下方,恰在这时,绿灯亮了。打头的汽车驶出,又混入如潮水般奔涌的车流。

    余时年没有注意到那片刻间快速疾走的人影,同样的,人影也没有注意到他。

    八月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许婠站在高架桥下,虽然有片刻阴凉,但阴凉外目之所及皆是刺目的光,连收回视线落在屏幕上的视力也受到短暂阻碍,模糊片刻后才逐渐恢复清晰。

    “我在学校后门等你哦。”

    x信上,是谢圆圆才发送的消息。

    一顿饭的功夫,谢圆圆揣摩人的功夫发挥到极致。大抵也看出自己这位初中同桌外冷内热的本质,黏糊人的劲使出来,果然对方无法招架,答应了和她约这顿压惊的午饭。

    是的,压惊。

    一个时前,正好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谢圆圆一到办公室,就拿到了第一消息,随即马上给许婠发了x信。

    “!!!出事了!!!”

    “我们学校出事了!!!”

    “不对,是我学校!高中部!”

    一连串的感叹号,惊叹的情绪就要溢出屏幕。许婠收到x信的时候愣了两秒,才回了一个“?”

    “什么啊,你都不好奇的吗?”

    “快!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很平静的回复,吝啬得连个问号都懒得敷衍。谢圆圆也不泄气,一股脑的把自己拿到的一资料倒了出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我在望英中学初中部挂了个闲职当美术老师嘛。这回是我们学校高中部出事了,死了个女生!!!”

    ——“死?”

    许婠抓住了关键字。

    “对!”

    经过口口相传加工的本早就变了味儿。

    “估摸着是个悬案吧,昨天的新闻看了没?无脸女尸!!!”

    “又是女的!!!你懂的吧!”

    ——“不懂”

    许婠回复。

    那头,谢圆圆急得直跺脚。

    “这都不懂?变态杀人魔啊,都有人写了分析贴了。专盯女性!这前后脚两起案子,这么近的时间点,好微妙啊!”

    大概是长期游走在吃瓜络第一线,谢圆圆的打字速度很快,一条条信息不要钱似的砸过来。许婠没有急着回复,而是从头翻了一遍,才慢悠悠的回道:“什么无脸女尸?”

    谢圆圆:“”

    “我滴姐!搞了半天你没看新闻吗?”

    许婠昨天睡得早,堆积的新闻消息被一堆垃圾短信埋在了下面,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新闻。等早上起来接受的第一消息除了余时年的早安问候和闪送早餐,就是谢圆圆的八卦消息,压根没来得及看新闻。

    “给你个会,今天上午十一点半,陪我压惊吃午饭,听我讲述“圆圆专栏第一期之神秘女尸”,聆听我的第一八卦消息!”

    ——“好。”

    许婠回复得太快,谢圆圆收到消息的时候掐了把人中。

    呵,女人,我就知道没人能逃过八卦的诱惑!

    望英中学,高中部。

    何溪确实在撒谎。

    蒋婷月生前的宿舍是40,六人寝。比起何溪这个出入社会六年,已经有着丰富应对成年人经验的老师来,同为学生的蒋婷月的室友们并不擅长谎言。

    “男朋友啊我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我和她也没什么交集要不警察叔叔你去问问跟她关系好的同学?”

    稚气未脱的学生,撒谎并不熟练,犹疑的表情都挂在脸上。

    余时年假装没看出来,问:“可以问一下,跟她关系好的同学的名字是?”

    “不知道”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余时年了然于心:“是不方便吗?还是有顾忌?”

    学校里在校期间死了个学生,对校方来自然敏感,同为室友的同学被提醒不要乱话,是心照不宣的常态。谁都不想扩大影响,但一条生命显然比所谓的影响来得更重。

    余时年收了温和的神色,姿态郑重严肃起来:“你们和蒋婷月有矛盾,关系并不好,对吗?”

    这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话一出,在场的五名室友脸色都变了。

    余时年并不担心走访期间她们串供,反而想看的就是她们在一起时的集体表现。

    “沉默吗?没关系。你们当然有选择是否回答的权利。”男人目光扫视,带着种好似能堪破一切秘密的姿态。

    经过老师关照特地留出的办公室内,此时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知了焦躁的吱吱声。

    空气里都是黏腻燥热的不安感,办公室破旧的老式空调装模作样的吐出几口冷气,也不知是糊弄别人,还是心理安慰的摆设,没有半点威力。

    余时年拖着凳子缓缓坐下,他额头有汗,但或许是身上的气息过于气定神闲,反倒有种自带清凉的从容感。

    他是有时间磨的,但面前的几个学生明显焦躁不安,有人扯着衣角,有人扣着指。唯独一个,平静得没有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而拉锯的另一方,明显心理素质不够硬。

    地面突然响起凳子摩擦的刺啦声,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犹如一道惊雷。有学生惊得“唰”地一下抬起头,也有人瞪大了眼,还有反应更大的“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而这其中,还是坐在靠墙最边上的那个人,只是微微皱起眉。

    “有点口渴,起来接杯水。”余时年好似没注意到几人的反应。

    他的脚步又缓又慢,落在几人眼里仿若故意折磨人的凌迟之行。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指针指向上午十一点半,期间余时年和周宇并未一句话,只是偶尔起身、喝水,或是站起来看向窗外。他们不像是来查案,更像是来学校观光的游客。

    只是这两位游客格外磨人,因为明显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个人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不缓不慢的站起来:“就到这里吧。”

    像是临放假前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敲响,折磨人的时间终于过去。

    五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但很快,转折突至。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吃了饭,下午再来。”

    噩耗传来,脸上才有片刻怔松的学生表情同时一凝。余时年像是没有看见,礼貌的点头示意:“下午再见。”

    男人彬彬有礼,并不像电视剧那些直来直往的警察。但在几人眼里,这人跟最严苛的教导主任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是犯人。”

    最沉默冷静的那个人终于开口。

    余时年顿步回头,似乎有些诧异对方会这样想:“当然不是。”

    他微笑道。

    但这笑落在对方眼里,实在不能称之为笑。

    “那你还盯着我们不放?”那个人。

    “温思芹对吧,40的寝室长。”余时年喊出对方的名字。

    温思芹嘴角紧抿。

    余时年微笑:“例行公事而已,不要想太多。”

    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人的效果却好。温思凡不话,直到余时年走到门口,炙热的风在打开门的瞬间对冲进来,和室内聊胜于无的冷气纠缠,她才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我们都是学生,鼓起勇气复读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蒋婷月她私生活那么乱,不和她打交道有错吗?”

    门口的男人突然顿步。

    他回头:“所以你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

    “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