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她的小玫瑰 [女A男O] > 正文 20. 第20章 葬礼(一)
    到了葬礼的这天,苏蓝心情尤其好。

    蝴蝶告诉她,七天的弥留时间快要过去了。

    在昨天问完她第二份遗嘱之后,蝴蝶变得有些沉默。

    但它还是尽责提醒她:重生的节点不确定,有可能是之后的下一天,也可能是第二年,第三年,第五年都有可能。

    “都行。”

    苏蓝不在意。

    重生这件事情本身,就玄乎其玄,她做不了决定的事情,就不如不想。

    她轻松地舒出一口气,跟在车队后面上了车。

    今天她没跟钟予一辆车过去。

    早上出发的时候钟予的车已经开走了,苏蓝又不想被牵绳强行“牵引”到他身边,就很自然地上了下一辆车。

    跟她同辆车的是两个管家和助理。

    虽然苏蓝没什么心思听他们聊天,但车内空间不大,他们几句谈话还是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少爷,今天真的这么了?”

    “是啊,那没有人在家里怎么办?”

    “家庭医生呢?他们总得在家吧。”

    一阵低语。

    “好像,让他们也回去了”

    “啊?这怎么行?今天家里就没人在了呀。”

    “可能今天是苏姐的葬礼,少爷伤心,想要一个人待一晚”

    苏蓝靠着窗悠悠哉哉地看街景。

    听着旁边人幽幽叹气,苏蓝倒是心情没受任何影响。

    钟予伤心?别提了。

    苏蓝觉得,这七天应该无论对她来,还是对钟予来,都是一种隐秘的折磨。

    现在七天到了,她快要重生,钟予解决完她的丧事可以自由,他们两人都能够得到解脱。

    解脱。

    难能可贵的词。

    苏蓝这么想着,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身边的管家们的话题已经变到了刚出的新闻。

    最近又有贵族出车祸去世了,这几人絮絮叨叨地感慨着人世无常,要珍惜活着时光。

    末了,话题兜了几个圈,还是回到了苏姐车祸前,少爷对她有多深情,苏姐去世之后他又是有多么伤心

    苏蓝听得眼角直抽。

    -

    车停下,苏蓝率先下了车。

    明亮的日光让她的眼睛一时眩晕了一下。

    她眯起了眼抬头看了下天色,天空清澈,云色淡淡,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天气好,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苏蓝没那么伤春悲秋。

    她对自己的遗体都不感兴趣,葬礼更别提。

    活着的时候快乐就行,死了之后活人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对于这种跟自己没关系了的东西,苏蓝一向不在意。

    就像她的第二份遗嘱一样。

    “你我给钟予的东西么?”

    昨天对着蝴蝶,苏蓝笑得很自然,

    “我只是觉得钟予做了一笔不错的投资,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我要给他一定的回报。”

    跟她联姻这件事情,的确让她顺风顺水了很多。

    而对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她一向给的很爽快。

    何况是遗嘱。

    “我的股份。”她,“他应得的。”

    苏蓝迈着步子往礼堂走。

    一路上,各大媒体堵在路边,镁光灯不断扑闪着,比天光还要令人眩晕。

    旁边跟她同路的名流们各各盛装打扮,妆容精致,像是所有人知道了这场葬礼一定会占大幅的新闻面,铆足了劲将葬礼的黑色穿得出挑和不寻常。

    苏蓝看得新奇,这不像是她的葬礼,倒像是一场“葬礼”为名的大型名利盛宴。

    苏蓝对蝴蝶,“你看到这些哭哭啼啼的人了吗?”

    “看起来伤心吧?”她笑起来。

    “名字我都不认得。”

    话着,苏蓝余光扫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

    她的葬礼,虽然对名流圈层开放,但也不是谁都能进来。

    礼堂之外的警戒线,从一百多米开外就沿路拉上,进来的车都经过审核,确保人名跟脸对上,万无一失,再放人入场。

    再远一点,那些进不来的人,就只能站在警戒线外了。

    普通民众不认识她,来的人只把这场葬礼当个热闹看。

    但有一个人。

    他站在警戒线外的人群里,黑色的鸭舌帽压得低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下半张脸又戴着个黑色口罩,一眼望过去,并不起眼。

    少年穿着黑色卫衣和黑色长裤,遥遥地朝着礼堂望着,身形单薄寂寥地像枝早春的杨柳。

    在一众看热闹的群众里,像是一个真来悼念的人。

    苏蓝刚微微眯起眼看过去,人群攒动,黑衣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拥挤的人海。

    她顿了顿。

    然后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

    池鹿抿了抿苦涩的唇。

    他的腕僵硬,眼眶发烫,四肢站在夏末的凉风里,冰凉地不像是自己的了。

    身边的人群拥挤,嘀嘀咕咕议论着今天的葬礼排场。

    有的人为凑热闹而来,有的人来看到场的名流,有的人想来一睹难得一见的钟家人的风情。

    他呢?

    他是为谁来的。

    得到消息之后池鹿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剧组那里状况不断,但他还是勉强撑着。

    王导知道他跟苏蓝关系匪浅,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回去几天。

    池鹿回到了家。

    姐姐给他买的家。

    他躺在那张他跟姐姐睡过的床上。

    抱着姐姐穿过的睡衣,枕着姐姐枕过的枕头,摸着姐姐用过的抱枕。那个鹿抱枕,姐姐上次来揉过,还夸过可爱。

    眼泪湿透又干涸。

    狗仔拍到他失魂落魄,经纪人花了大价钱买了公关,他胃病复发。

    黑粉胃病能哭成这样?

    经纪人,疼的。

    池鹿想,是啊,就是疼的。

    疼得他五脏六腑都抽搐,都快死了。

    哭到快要失力的时候,池鹿盯着天花板,怔神地放空。

    如果这个时候姐姐在,应该会笑他。

    “挺好的,这样以后哭戏不怕没眼泪掉了。”

    她弯起眼睫,指抚摸上他的脸颊,会捏上他的脸。

    他喜欢她的。

    喜欢她的眼,喜欢她的肩,喜欢她揉他头发时候的轻柔。

    他更喜欢她的吻。

    姐姐不时常主动吻他,但如果他情动时贴上去,她也不会拒绝。

    接吻的时候,比起进入的时候,更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姐姐的所有物。

    想被她占有,想被她承认,想被她喜欢。

    想要她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点温柔。

    让他会有一丝只有梦里才敢想的错觉。

    他被她握着腰占满的时候,总会有这种支离破碎的错觉。

    池鹿混混沌沌地在家里躺了几天,他支撑起身,准备收拾去姐姐的葬礼。

    姐姐会想再看他一面的吧?

    池鹿钝钝地想,但他想了很久,又不那么确定了。

    会吗?

    然后那天他收到了一笔打款。

    数字很长,他怔神了很久。

    打扮一丝不苟的黑衣人出现在姐姐给他买的公寓门口的时候,口吻平和地告诉他。

    钟先生不希望他出现在葬礼上。

    钟先生。

    还能是哪个钟先生呢。

    池鹿对着门外笑。

    黑衣人语调温和,态度明确。

    金额数字嫌不够还可以加长,但是葬礼这件事,不可以。

    池鹿停顿了很久。

    他,我不需要钱,我就是想见姐姐最后一面。不可以吗?

    这样不可以吗?

    黑衣人没话。

    我只是想见姐姐,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什么都不会,我就看一眼,就一眼,这样都不可以吗?

    这样都不可以吗?

    黑衣人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同情。

    他,池鹿先生,钟先生只是出于礼貌。

    然后池鹿就懂了。

    他踉跄后退,绝望关上门。

    那是钟家。

    钟家怎么可能没有不让他出现的方法。

    给的那笔巨额的金钱,就算是打的那一巴掌之外的抚慰。

    他连见姐姐最后一面都做不到。

    他是见不得光的,主人死后,被扔在街道角落里的流浪狗。

    池鹿站在警戒线外,鸭舌帽压得很低,旁边人的议论声吵闹。

    他站在嘈杂声之中。

    心都在死去。

    -

    苏蓝心情很好地踏进礼堂。

    一想到很快就能脱离这个七天绑定,跟这一世完全解脱,她就心情愉悦,眉眼弯弯。

    而且,灵魂状态的好处之一,没有人能阻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于是懒得跟其他人拥挤,苏蓝就悠哉地穿过了两个保镖之间,走上了礼堂二楼。

    从高空俯视底下的人群。

    苏蓝环顾了一圈。

    礼堂最前方,离高台最近的,是作为她的家属的继母和苏梓。两人穿着黑衣,继母神色戚戚,苏梓眼泪啪嗒啪嗒掉,哭得抽搭都快断气。

    黑色西装的舒律师在黑发少年身侧,垂着眼,伸慢慢地顺着他的背。

    远远看去,舒涵良好像瘦了一圈,苏蓝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的几个好友和关系好的商业伙伴也在那里,和家属们轻声谈话。

    她看向礼堂后方。

    熙熙攘攘的。

    之前路上撞见的那些不熟不认识的亲戚,只见过几次面的顶层公司董事,一线二线十八线,被她随推荐过的爱豆明星,还有妆点地花枝招展,把葬礼当成社交场合的各路名流。

    还有人是她的私交好友。

    苏蓝笑出声。

    平常大众看不到的热点人物,顶流人物,今天全在这个礼堂里挤着,装模作样地参加她的葬礼。

    演技都不错。

    这种排场,要不是媒体进不来,这里随便拍张照片,都是十几个新闻头条预定,无数八卦和绯闻飞扬。

    苏蓝看了会儿,扬了下眉。

    蝴蝶:怎么了?

    苏蓝:“我的情人们呢。”

    她仔细看着,“我怎么一个没看见。按理来,他们每个人的身份应该也能进来”

    过了会儿,苏蓝歪了下头。

    “算了,本来就是交易关系。的确没有来的必要。”

    她能理解。

    蝴蝶:

    它想到了警戒线外现在站着的戴着鸭舌帽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的明星,和同样跟他一样被拦下只能站在外面的五六个人。

    更别提,还有

    刚从封闭训练出来就得知了消息,脸色难看的赛车

    中断了巡回画展,听到消息还在往回赶的画家

    受刺激太大在个人独奏会上昏倒,现在还在医院昏迷打着点滴,呓语喊她名字的大提琴家

    蝴蝶抖了抖翅膀,沉默地更厉害了。

    这,还是别告诉她了。

    苏蓝正感慨着,底下礼堂的大门又大步迈进来一个人。

    踩点赶到的高大男人体型挺拔,面色冷峻,脚步沉稳都带风。

    苏蓝瞄眼过去,好笑。

    这人,明明腿都断了,怎么还要装作跟没事人一样。

    霍家大少爷在圈里圈外名声都很响,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他一进来,靠门近的那些人当即打断了谈话,纷纷惊讶跟他招呼,

    “霍少!您居然来了!”

    “霍少爷,好久没见!”

    “霍哥!您”

    霍游寒谁都没理,他径直走过,走到礼堂前方的时候才放慢了脚步,缓走到苏蓝的家属那里去致意。

    平常倨傲的男人在苏蓝的继母和继弟面前慢慢低下头,低声着什么,硬朗的面容上带着沉重。

    他看起来是真情实感来吊唁的。

    后方的那些人议论起来。

    “霍少霍少怎么也来这个葬礼?”

    “他不是最讨厌这种宴会场合吗?怎么这次苏姐的葬礼,他反而来了。”

    “霍少跟苏姐关系很好吗?我怎么没听过?”

    “哎,我知道,你们听过那个地下拳击馆吗?霍少花了一大笔钱买下来的那个,我在里面见过霍少跟苏姐一起看比赛,感情看起来挺好。”

    “不会吧,我记得他俩不对付啊!”

    苏蓝在高台栏杆上趴着,无聊地数窗户玩。

    她跟霍游寒感情好?

    下辈子吧,下辈子有可能。

    苏蓝摇了摇头。

    葬礼快开始了,底下的人聊着聊着,又聊向了别的方向。

    “苏姐还在的时候,我们还偶尔能在晚宴上见到钟先生”一人着,“以后就难了啊。”

    苏蓝略略转移了注意。

    他们在钟予?

    “不如试试看抓住今天会?你看我,我也是一表人才。不定能趁虚而入”

    “嘘,干什么啊,今天可是葬礼!”那人赶紧捂他嘴,“在葬礼上勾搭死者的未亡人,亏你想得出来!”

    “哎我知道我知道,但那个是钟予啊。”重音强调,“是会穿着葬礼丧服出场的钟予啊。”

    其他人看他。

    “钟家,玫瑰美人,穿丧服,还在葬礼上。”

    “你们忍得住?反正我忍不住。”

    几人沉默了。

    苏蓝:“”

    隔着这么远,她都能听出来这些人脑海里汹涌的情/色废料。

    蝴蝶:

    蝴蝶:我还听到了更过分的。

    蝴蝶:他们想要在会场后面

    苏蓝头疼:“你别告诉我。”

    她看向蝴蝶:“少听点,什么都听只会害了你。”

    正想着,底下的人又来了一句,

    “葬礼趁虚而入搞貌美寡夫最刺激了!就算这次搞不了,等回去我给你们分享点代餐。”

    苏蓝:“”

    苏蓝头越来越疼了。

    这人话声音略略大声了点,话音刚落,就撞到了一个钟家保镖结实有力的胸膛。

    保镖面无表情地把这位某家族大公子和他的同伴请离了。

    其他人看在眼里,默默地收敛了很多。

    毕竟,谁也不想被钟家记在黑名单上,对吧?

    名流太多,闹剧层出不穷。

    到了正点,一声沉重的钟声敲响。

    葬礼才正式开始了。

    -

    “——这是个葬礼啊。”

    苏蓝对那些人的关于钟予的话还心有余悸。

    她趴在栏杆上,正跟蝴蝶叹着气,“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都是什么,葬礼还怎么有心思想别的,难道脑海里只有美人美色吗,再了,钟予他”

    但等到钟予走上来的时候,她目光扫过去,也微微怔住了。

    话音慢慢停止。

    苏蓝看着他,也没话了。

    熙熙攘攘的礼堂,都安静了。

    无数人停下了中的动作。

    他们都向着最前方的高台上望过去。

    钟予。

    黑发美人冷淡着脸出场。

    眉眼依旧精致清冷,病弱的脸苍白脆弱,眼尾的薄红,淡淡,蛊惑又出奇地瑰艳。

    灯光照耀下,纤细冷白的脖颈线条没入丧服黑色的衣领里,惹出无尽的遐想。

    柔弱,又美丽的未亡人。

    他一走出来,底下便全部安静了。

    像是一切被静谧地定格。

    礼堂的吊灯仍晃着光晕。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拂起窗帘的流穗一角。

    宾客里酒杯的半盏香槟澄黄酒液还在摇晃,发出气泡破碎的噼啪声。

    没有人出声。

    众人屏着呼吸,仰着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本来矜贵的,生人勿近的高岭玫瑰。

    美丽又疏远。

    在此刻又脆弱易折,给人一种触可得的错觉。

    蛊地让人心惊。

    苏蓝目光在他身上凝了一下。

    然后她别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