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本如寄 > 正文 第11章 第 11 章
    而为什么过了半个月,曾经的妖王竟然还会在贫苦之中摸爬滚打?

    因为,谁家家里会有个“销金窟”啊?

    一开始,孟如寄是打算让牧随去抓贼赚钱的,毕竟,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要灵力没灵力,要体力没体力。牧随虽然能吃了点,但他也能保证抓到贼。

    但后来,孟如寄发现这个事情不可持续。

    首先,集市上,并没有她想要的“大贼”,甚至连“中贼”都没有,全是只敢摸包的贼,抓一个两个,牧随一天就能把赏钱吃完。

    其次,更糟糕的是,抓了两天,集市上就没贼了!

    知道这儿有个“贼阎王”,谁还敢顶风作案?

    贼都销声匿迹潜伏起来。

    但孟如寄怎么能跟他们耗得起?

    他们可以不营业,少吃点,牧随能吗?她的内丹能吗?她自己也不能啊!

    饿一顿两顿行,饿一两天她现在也头晕眼花走不动道啊!

    于是,在第三天,孟如寄给牧随摘了很多山林里的野果子,叮嘱他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多动。

    牧随一开始不愿意,但在孟如寄的严厉要求下,他还是听话的把脚步停在了木屋里面,委屈的望着孟如寄。

    而孟如寄自己则打开妙妙送的药瓶,吃了一颗绿豆,就去集市“上工”了。

    孟如寄开始了每天在集市上奔波。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跟牧随不一样。

    她现在不像以前了,没有灵力护身,犯不着去做抓贼那种危险的活。于是她在集市自己用木棍支了个摊,拿了块木板,用炭枝写了个“做工”两字。

    生意是有的,都是一些零碎的杂活

    有轻松的,帮人写写字,算算账,收个半文一文。

    也有累点的,比如在妙妙忙不过来的时候,去帮她洗洗锅,刷刷碗,也能收个一文两文。

    还有更苦点的,就是去帮人送东西,奔波来去,或者给谁家糊糊墙,补补屋顶,但也能赚得多些。

    无留之地虽然是半亡人住的地方,可忙来忙去却都是“活人”的事情。

    集市上都是谋生的人,也没什么钱,孟如寄要一票赚个大的,除非真去人家家里抢,否则也只能靠自己,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日复一日的,做工

    这一做,便做了十来天

    这十来天里,孟如寄悟了,通透了,她终于明白,未来八百年的活,她似乎没有干完,她甚至是把未来八百年的福都已经享完了。

    所以,活到如今,她还要在集市上受人白眼,忍人辱骂,嘻嘻哈哈面对人生的难。

    她确实值得一句“劳碌命”的夸奖。

    没得了,认了。

    而让孟如寄吃着野果子,望着绿油油的月亮,面无表情的落下眼泪的直接原因,并不是这劳碌命的苦难,而是更现实的一个困境——

    就像牧随找不到贼一样,孟如寄也没找到杂活干了。

    集市就那么大,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哪么多活,孟如寄这几天辛勤,把需要帮忙的人都帮了,大家便也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所以,孟如寄和牧随今晚便又吃起了这林子里青黄相接的果子。

    要不,还是放弃吧

    算了,累了,别干了,往生吧,不遭这罪了

    呜呜呜

    不过,丧气的话是这样,孟如寄可也没有完全放弃,毕竟老天爷也没有把路给她完全堵死,值得庆幸的是,林子里的野果子还多,够她和牧随吃一段时间了。

    孟如寄每次摘果子的时候,也是难得心情放松的时候,还好有这天赏的恩赐,不然她真是要愁得没边了。

    牧随每次都陪着她去摘果子,她摘一个,牧随捡一个,全部都放在自己的衣服兜兜里,搂着满满一怀的果子,跟她一起“回家”。

    也是今天,孟如寄彻彻底底的空而归,她摘果子的时候才会稍微叹会儿气。

    而就在他们回家后,孟如寄在洗果子时,牧随忽然他要出去一下。

    孟如寄一边洗果子,一边在为明天的生计发愁,没有思考他要去哪儿,便下意识的叮嘱一声让他不要走远,就放他走了。

    没想到

    他还去“打猎”了

    怎么?

    这个野人还想当个养家的人吗?

    孟如寄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牧随,上闲着无聊,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牧随睡得浅,他睁开眼睛,躺在孟如寄的腿上,自下而上的望着她,眸光清澈:“孟如寄,你睡不着吗?”

    他叫她,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有一种稚嫩的认真。

    “嗯,在想明天去哪儿赚点钱。”

    林子里果子还有,实在不行,明天再吃一天果子得了。但她的绿豆要吃完了,明天就剩最后一颗,不能拖了,必须买新的了。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牧随严肃正经的,“我不跑,也不会让自己很累。”

    自从孟如寄不让牧随抓贼了之后,就勒令他在这破屋里躺着休息,牧随也看出来了,他们现在,很穷,养不起他。

    为了让他少吃点,所以他要少动点。

    牧随告诉孟如寄:“我现在不会那么饿了。”

    “咕咕”

    孟如寄盯着他:“真的吗”

    “真的。”

    “咕咕”

    孟如寄敲了敲牧随的肚子:“别这种一下就能被戳穿的谎话。”

    牧随垂下眼睑。

    孟如寄见他脸上竟然起了几分失落的情绪,有点奇怪:“怎么了?”

    牧随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之前在集市上听人”

    “嗯?”

    “他家的驴吃太多,他在考虑,把驴卖了还是杀了”

    “”

    孟如寄忍了一会儿,舔了舔嘴唇,没有让笑出声来。但她往下一看,又对上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他丝毫没有笑的意思:

    “我不想被你卖了,也不想被你杀了。”牧随盯着孟如寄,认真的告诉她:“所以,我会让自己少吃点,我不会让自己,一直那么饥饿。”

    孟如寄闻言,心里霎时百味杂陈。

    这但凡在以前,孟如寄都会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瞧瞧给孩子逼成什么样了!饿了都不敢!还要忍着,还得因为饥饿而自责愧疚。

    但现在,孟如寄一边觉得他惨,一边觉得自己也挺惨的!

    她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但就是赚不来让他吃饱的饭钱!

    她能怎么办啊!她也不想让他饿着啊

    想哭

    孟如寄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最后只得强颜欢笑,照旧在牧随面前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你又不是驴,我当然不会卖你也不会杀你。”她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用我教你的打坐调息的方法,吸取天地灵气,你多试试”

    牧随摇头:“试过许多次了。”

    “别放弃”

    “是这个地方不一样。”牧随望着孟如寄,坦诚道,“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在打坐调息,但毫无进展。你不是也已经察觉到了吗?”

    孟如寄一默,没想到这野人还有心细的时候。

    这些天,孟如寄确实研究了一下修行的事。毕竟,如果能靠打坐实现“辟谷”,那肯定比她天天吭哧吭哧的赚饭钱轻松多了。

    但诚如牧随所,这个无留之地跟人间不一样。

    灵气是有的,以前修行的方式也管用,但孟如寄以前在衡虚山,修行一日,所有被她吸入身体内的灵气都会乖乖的进入她的丹田,然后被存于内丹之中,以供日后使用。

    而现在,这里的灵气被她吸入身体之后,并不会进入丹田,而是在身体之中四处奔走,最后消弭不见。

    孟如寄本以为是牧随体质的问题,后来发现,吃得多是他的问题,但修行困难,是这个地方所有人的问题。

    所以到现在为止,孟如寄在集市上,就没看见任何一个修行者。

    她也便只有老老实实的做工赚钱买食物。

    就好像无留之地在告诉他们:你们得按我的规矩来。

    但孟如寄也隐约发现了这个地方规则的突破口——无留之地的钱。

    可以掰开又阖上,阖上之后毫无痕迹,这证明,这钱里面是藏有某种术法的,而要运行术法则必定需要灵气,或许不多,但一定有。

    所以,无留之地的灵气是可以长时间的储存在某个地方的,只是需要方法。

    孟如寄是打算好好把无留之地的钱拿来研究一下,但困难是

    哪有余钱呀!哪有时间,哪有精力呀!

    每天做完工,集市都要没人了,慌慌忙忙拿钱换了食物,回来和牧随填了肚子后,她就直接累成一条死狗了,在地上到头就睡。

    也就今天没接到活,晚上才愁得睡不着觉。

    她感觉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就变成了一个困兽,被条条规则框在了必须行进的道路里,而所谓的出路,变通,改革,那是吃饱了饭的人才有能力去思考并实施的。

    而她光是每天为了吃饱饭这件事,就已经折腾得精疲力尽了。

    “哎”孟如寄长叹一口气,还是稳住心绪,告诉牧随,“明天,还是再试试吧。实在不行的话你后天再跟我去集市。”

    “后天,绿豆没有了?”

    “如果明天赚到了钱就有。”

    牧随沉默,他从下往上看着孟如寄,这些天的奔波让她显得稍微有些憔悴,但她摸着他头发的还是那么温柔。

    “你休息吧。”牧随,“孟如寄,我会想到办法,让你不那么累。”

    孟如寄笑了笑,没有直接应声,她后背靠在木墙上,慢慢闭上眼睛,破木屋里沉默了片刻,安静得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哦。”孟如寄声音带着睡意,含糊道,“现在闭上眼想了想,今天你绑回来的那个男子有些眼熟啊”

    “是那个摸包的贼。”

    “我呢,他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嗯。”

    “你怎么还盯上他了呢”

    “我记仇。”

    孟如寄笑了笑,睡意渐浓,最后只迷迷糊糊的叮嘱了一句:“以后千万别做这种事了你。”她已经快睡着了。

    牧随在她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嗯。”

    牧随坐起身来,见孟如寄已经睡过去了,于是将伸到了孟如寄的脖子后面,他指尖轻柔,揽住她的头,轻轻往自己身边一拨。

    孟如寄便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她没醒。

    “你也得”孟如寄呓语着,“顾虑自己”

    牧随眸光轻柔:“我有分寸。”他轻轻蹭了一下孟如寄的头发。

    孟如寄在他肩头已经沉沉睡去。

    牧随转头,望向屋外的月光,他揽住孟如寄,映着月光的眼睛,透出了几分薄凉的光。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潜入夜色,冰凉的消散。

    “我看见他落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