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婚后再说 > 正文 45. 晋·江 江景行说话太不客气……
    第045章尘埃

    温蓝坐了会儿又觉得挺无聊,抽了本一旁书架上的杂志看起来。

    翻了会儿才发现是财经杂志,她压根就看不懂,只能掠过那些专业性的术语看看行外的趣闻。

    比如,这一刊专栏里的名人专访。

    她下意识朝对面正专注开会的男人望去。

    杂志上的他有一张安静的面孔,眉眼修长、周正,清晰的轮廓线透出疏冷精明的气质。

    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西装,再简陋不过的半身寸照,依然这么英俊。

    不得不,相貌气质这种东西真是天生的,别人羡慕不来。

    她也见过很多富豪或者名人,杂志专访上p得像男明星,私底下一见,一个个大肚腩还油光满脸,哪有照片上半分英俊?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时,她将杂志合上,干脆靠在沙发里闭眼假寐。

    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微微往下沉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江景行弯腰站在她面前,里拿着一块薄毯子,一个角刚刚搭在她肩上。

    “我吵醒你了?”他看上去有些歉疚。

    温蓝笑了下,摇摇头:“没有,我也没有真的睡着。”

    他转而将毯子盖在了她光裸的膝盖上。

    “你呢,开完会了?”温蓝抬眸问他。

    他点了下头,屈身坐入她对面的沙发里。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又问她:“不喜欢红酒?”

    温蓝耸耸肩:“味道挺奇怪的。不过,你的酒大多都是名酒,是我不会品鉴。”

    她曾经打开他的酒柜研究过,他的酒最最便宜的也是十几万一瓶。

    她不会品酒,倒是尝不出跟一般的酒有什么区别,更不懂他的入口顺滑还是灼口之类的。

    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傍晚,温蓝和江景行先去了下榻的酒店。

    翌日一早才出发。

    她老家在一个镇上,算是城乡结合部,虽然这两年也建设过,与真正的大城市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风。

    两旁的门店装修落伍,大红大绿的灯牌是常态。摩托车、三轮车穿行过市,与汽车货车混杂在一起,缺乏基本的交通规则和整洁度。

    所以,像这样一辆豪华、一尘不染的劳斯莱斯出现在街面上时,难免会引得路人侧目。

    虽然这里大多数人不认识这车的牌子,但是,从锃亮的车玻璃、流水线一样的车身、精致独特看着就很昂贵的立体车标也可以看出,这车价值不菲。

    “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向来冷淡的大伯母待她超乎寻常的热情,餐桌上,不住给她夹菜,“来,尝尝这个鲤鱼,都是你大伯去捞的,还有这个香椿炒鸡蛋,我记得你时候最爱吃的”

    伸不打笑脸人,温蓝自然欣然应允。

    虽然以前离开时闹得挺不愉快,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温蓝虽然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想法,也不是个喜欢绷着脸跟人吵架的人。

    除了涉及实际利益,她不会松口,面子工程她一般做得很好。

    所以,一顿饭还算融洽。

    只是,因为江景行也在,这顿饭的气氛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古怪。

    大伯母虽然一直给她夹菜,跟她话,目光下意识还是会瞟向对面的男人。

    一开始大伯母还笑着招呼了两声,江景行也礼貌回复了,但气氛很快又冷下来。

    江景行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只是静静坐在那边就很有气场。他虽然不算冷脸,却也跟“平易近人”不搭边,身上到底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无形间门,将他和这间门狭而老旧的土胚房、和这个地方的人之间门——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一顿饭吃得实在是尴尬,温蓝草草扒了两口就结束了。

    跟大伯母聊了两句,她走到外面,远远就看到江景行站在廊下抽烟,侧脸安静。

    月色把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出很长很长的一道。

    温蓝走过去,抬敲敲面前的廊柱。

    他回头,眉梢微抬。

    “少抽点。”她信摘下了他里的烟,扔地上、踩熄了。

    他深邃的目光奇异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很意外,她竟然会这样强势又不讲道理。

    不过,他也没计较,只是笑了笑:“你跟你大伯母一家关系不好?”

    温蓝微怔,原本都回过头去了,又侧过来看他。

    她意外的神色被他精准捕捉,江景行得逞一笑:“我猜的。”

    “怎么看出来的?”

    “刚刚你的表情。”

    她待人的情绪有明显的区分,刚刚就是那种客套疏离又隐隐不耐烦的味道。

    不知何时,他已经能准确分辨出她种种不同的情绪。

    她还要点什么,他将西装脱下来,随意铺在地上:“坐。”

    “你确定?”她挑眉,“几十万的西装,给我当垫屁股的?”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地上凉。”

    似乎,贵不贵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她会不会着凉才是关键。

    “不是要去看你外婆?”江景行问她。

    “她在东湾那边,开车过去还要半个多时,一会儿跟这边的亲戚打个招呼再过去。”

    江景行静静地望着她:“你还没跟我,你跟你大伯母家是不是有矛盾?”

    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不方便可以不。”

    “没什么不方便的。”温蓝哂笑,抽回目光,望着远处黑魆魆的桑树林。过会儿,她朝他伸出。

    “?”

    “给我根烟。”她淡淡道。

    江景行闻言就笑了,低沉开口:“你确定?”

    温蓝总感觉这双漂亮的凤眼里满含嘲讽之意。

    “瞧不起谁呢你?”

    他笑了一下,不在跟她争辩,拨了根烟递给她。

    她一看就没抽过烟,拿的姿势歪歪扭扭,很是生疏。

    他好心地将打火打开、递过去。

    她就着点燃了烟,皱眉吸一口,然后一阵咳嗽,差点被呛死。

    她把烟拿起来,放眼前仔细端详,发出灵魂拷问:“男人是不是有毛病?花钱找罪受。”

    他笑得不能自己。

    温蓝到底没有再抽。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做某些事,比如她对于抽烟。

    那种烟草在胸腔里滚动的感觉,干涩又疼痛,确实有种侵入肺腑的刺激,但也难受。

    反正,她不喜欢。

    话题又扯回之前的:“你问我跟我大伯家有什么矛盾?我爸那会儿跟他们合伙做生意,后来我爸过世了,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我不知道我爸投了多少钱进去,不知道盈利多少,但是,后来清算的时候,连本金都没拿到。他们,都赔光了,一分都没有还给我跟我妈。”

    着,她唇角不自觉浮起一丝冷笑。

    江景行诧异地看着她,似乎很意外,这样了她还能看似心平气和地跟对方一家人坐在一张桌面上吃饭。

    还要过来看他们。

    “你以为我过来是问候他们?”温蓝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冷笑,“我过来是想让他们看看,我跟我妈现在过得有多好。”

    江景行对此不做评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也不知道当年十几岁的温蓝经历过什么。

    不过,他觉得她回这一趟也并不是单纯地想要炫耀、打压一下对方。

    “你想讨回你爸的本金?”他问她。

    温蓝点头。

    “那应该挺困难的。”他直言不讳,“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如果能讨回来,你会等到现在?还是,你就是想单纯地跟他们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也可以这么理解。”她又摇摇头,“可能是一种执念吧。我永远都记得,当初我跟我妈饭都吃不上了,连给我爸下葬的钱都是借的,结果上门去,他们竟然睁着眼睛瞎话。亲情这种东西,在金钱面前真的一毛不值。”

    这话,江景行挺认同的。

    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必须不断地奔跑,才不会被人踩在头上。”

    温蓝并不意外他会这样。

    至少这一点上,他们的价值观高度一致。

    他又点了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过后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怎么帮?”

    “帮你对账。”

    “对哦,你底下那么多能人。”

    “我——”他修长的指轻轻掸了下烟灰,“我亲自帮你对。”

    “你?”温蓝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怎么,瞧不起我?”他微微拢眉,“我主修的是金融学,但数学和商学也是大学里必要的课程。我的专业课,没有一项是落后于他人的。”

    他的隐晦而谦逊,其实,应该是没有人可以在专业领域压倒他。

    他天生就思维灵敏,有高人一等的灵活头脑和记忆力,这不是普通人寒窗苦读可以弥补的差距。

    温蓝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不必了。”

    “为什么?”

    “我们还在招架。”她淡淡道,看他一眼,“不想让你从我这儿薅到好处。”

    “需要算得这么清楚?”他失笑。

    “跟你必须锱铢必较,否则,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笑得身子微微后仰,望向远处,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处凭依。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做什么都能谋而后定,游刃有余,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现在却明白,没有人是能真正完全控制自己情绪的。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江景行就陪着温蓝去东湾看了她外婆。

    她外婆现在是跟她外婆一家住在一起,一个人一栋房子。不过,相较于旁边的两层楼洋房,她住的那栋房子低矮老旧,是很多年前修建的了。

    温蓝穿过院子,正要上前叩门,就听得屋子里传来声音:“你怎么来了啊?这么大老远的,还带东西过来?”

    凌旭的声音清亮,带着讨好:“我出差,路过这边,就过来看看您。”

    温蓝下意识回头去看江景行。

    他的神色倒挺是镇定,只是唇边略勾了一丝讽刺的笑。

    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原来是凌旭搀着外婆出来了。他身形高大,搀着佝偻的外婆时,人也习惯性地佝偻着,脸上带着爽朗而纯粹的笑容。

    像一只讨好人又乖巧的大狗。

    这种笑容,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房。温蓝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刚刚开始追她时,就经常露出这种笑容。

    光阴飞逝,时间门过得是真的快,转眼已经快三年了。

    只能世事变迁,知人知面不知心。

    外表光鲜的人,内心指不定早就千疮百孔。而某一方面出众的人,不一定其他方面面面俱到。

    凌旭就给她上了很好的一课。

    至少,那时候她绝对想不到他会出轨,他就不像是会出轨的那种人。

    “蓝蓝”看到他,凌旭明显很高兴,可脸上的笑容扬起还没两秒,目光就扫到了一旁的江景行,又垮了下去。

    他是有点不忿的,可一和对方对视,又有些心虚,连忙转开目光。

    心里又不出的懊恼郁闷。

    在外婆面前,温蓝给他留了点面子,从他里接过了外婆,把人往远处搀。

    远远的,凌旭看到温蓝和她外婆到了院中的那棵腊梅树下,温蓝笑着搀她到石墩子上坐了,又俯下身给她捶腿。

    他不要脸也好,卑劣也罢,要不是这样做,恐怕自己再也没有会接近温蓝了。

    从前就觉得她美艳无双,但呆久了总会厌倦。

    如今一段时间门没见,她竟美得如此夺目,低眉抬眼间门都是不尽的风情。

    而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得不行。

    偏偏自己各方面都被江景行吊打,完全没有可比性。

    和江景行待在一块儿时,他那口气真顺不下去,可与之相比,是那种心脏疯狂的心悸感。

    他真没哪一刻这么恨自己的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开口:“蓝蓝的外婆有老年痴呆,有时候是清醒的,有时候又很糊涂,需要人照顾,她就她在这边请了个认识的相亲做护工。”

    江景行看着他,没有开口,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想什么。

    凌旭抿了抿唇,一鼓作气道:“我照顾过她外婆一段时间门,之前每年过年,我都陪她回来,所以她外婆很喜欢我。”

    江景行点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她为了不刺激她外婆,还会允许你赖在她身边?”

    凌旭被堵得语塞。

    江景行话太不客气,把他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等于扯下了他的遮羞布。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他确实存了这种心思。

    他不要脸也好,他狗皮膏药也罢,他真的不想就这样跟她分开,哪怕只是陪陪她也好。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时才会明白那有多珍贵。

    “外婆。”温蓝见她意识清醒,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实话,“我和凌旭已经分开了,刚刚你看见的那个,是我现在的老公,他叫江景行。”

    出于她的意料,外婆表现得很平静,还笑着:“长得很帅,你眼光真的好。”

    “你我以为你会反对呢。”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温蓝舒了口气,“你之前那么喜欢凌旭。”

    “我喜欢他,是因为你喜欢他呀,囡囡。如果你不喜欢他了,我也就不喜欢他了。”外婆拍着她的。

    原本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暖的清明。

    温蓝不清是什么滋味,反紧紧地抓住了她的。

    温蓝过来时,凌旭已经走了,江景行单抄兜,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头顶的一方青瓦。

    她看他,看到他唇边含了浅浅一丝笑:“这是清朝道光年间门的瓦片,文物啊。”

    温蓝一怔:“真的假的?”当然,她关心的是,“很值钱?”

    “一套的话,可以卖到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下,随即又,“当然,一两片也就是一只鸡的价格。”

    温蓝垮下一张脸:“你还不如不。”

    江景行失笑。

    温蓝:“你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来过。”

    “你来过?”

    “早年来这边跑过单。跟人撕逼,还进了警察局,所以印象深刻。”

    温蓝不出话。

    他侧过头,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温蓝沉吟了会儿:“只是觉得很难以置信。你这样的人”

    “我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来了兴致,定定地望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见她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又笑了笑,“没关系,你随便。”

    温蓝于是实话实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内向、不合群的人。”她悄悄看他一眼。

    包括后来重逢,在牌桌上那次也一样。

    他点了点头,忍着笑望她:“所以,你好心地跟我搭话,外面冷,让我回去,真是太善良了。”

    温蓝不吭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

    这个人只是看着清冷安静,可不是一个需要人同情的人。他是凌驾于规则之上,也践踏规则的人。

    真真正正、各方面都站在金字塔顶端傲视众生的狩猎者。

    “你总是这样不自禁地关心别人吗?”他的眼睛清澈而深邃,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

    温蓝停滞了会儿,才不自在地转开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他低笑。

    温蓝听出了他笑声里的画外音,耳根微红。他们离得不算近,他英俊逼人的面孔却好像近在咫尺。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安静地站在她对面,面孔清俊如画卷,眼神中却好像有一把钩子。

    浅浅一笑,就叫人陷入他墨一样的眼中,不能自已。

    温蓝强自镇定,苦笑,闭了下眼睛:“江景行,你别总是用美男计套路我,我不吃这套。”

    “那你吃什么?”江景行淡淡的,“凌旭的‘苦肉计’吗?”

    温蓝:“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平时理智冷静的人,阴阳怪气起来真是让人浑身发毛。

    温蓝回头又去陪外婆,要扶她去睡觉。

    “这是?”老人终于发现了另一个人。

    温蓝耐着性子又解释一遍:“江景行,我老公,我刚刚跟你提过的,你忘了?”

    老人家表情茫然,过一会儿又有些恍然,似乎是想起来了。

    “你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温蓝随口胡扯,“那起来话就长了,这就是放到里,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不比你电视上看到的差。起来,我们认识四年了,其实他一直暗恋我”

    他就站在那边,看着她瞎编,笑而不语。

    哄好了老人,温蓝回头:“你不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吧?没地方给你住。”

    “我刚刚看了一圈,院子后面的楼房有两层,阳台就有三个,明这屋子起码有五个房间门。”他俯身靠近她,乌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样,我算术可以吧?”

    温蓝:“”

    他笑侃她:“就算为了赶我走,你也不用扯这种借口吧?”

    “我的意思是,这边没有好的房间门给你住,都是老房子,条件很差的。”她是真觉得他住不惯。

    “没关系,我不介意。”

    “有老鼠,还有蟑螂和虫子!”她强调。

    两人目光对视,他单插兜,站在原地没动。

    对峙了好久,温蓝认命地往回走,后来把他领到二楼一个空房间门门口:“这是我时候的房间门,已经很多年没住过了,我换了新被褥,您就将就一晚吧。”

    他走到橱窗前,抬打开了玻璃柜。

    温蓝看到他拿出了一个金属相框,刚要阻止,他回头看她,指了指那相框上脸涂得红彤彤的女孩:“这是你?”

    温蓝窘红了脸。这照片,脸涂得像红屁股一样。

    不过,时候的舞台妆大多是这样。

    好在他把相框放了回去,没有太看她的笑话。

    乡下晚上气温低,又没有暖气,她给他多送了两床被子,犹豫一下:“你冷的话,就把空调开高点吧。”

    “谢谢。”

    她都要走了,他叫住她:“温蓝。”

    他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不像她其他男朋友那样喜欢叫她“蓝蓝”,黏黏糊糊。他的声音低沉而动人,冰冷沉静,让人柔肠百结,此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叫出这种味道。

    她心里矛盾又害怕,觉得事情朝一个自己不知道的方向发展。

    总感觉他这人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沉沦。

    所以,他走近一步时,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简直是无意识的本能动作。

    却让他挑了挑眉:“我很可怕吗?”

    她只能笑笑,开玩笑:“你很难不让人害怕。”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眼神躲闪,似乎也笑了笑,淡淡一嗤:“晚安,让人害怕的人祝你晚上有个好梦。”

    温蓝:“”这人!

    她在老家待了几天,江景行也在这儿住了几天,期间门两人交流也不多,更多的时候,他陪外婆话,或者和隔壁的李老头一起下地。

    温蓝第一天听到他去下地时,几乎难以置信,差点喷出一口茶来。等到了地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他穿着套鞋,毛衣的袖子高高挽起,不但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反过来教那些常年下地的人:“这个水,不应该这么浇”

    然后还亲自给他们示范。

    温蓝觉得不可思议,事后踯躅很久,问他:“你以前下过地吗?”

    他当时在喝水,仰头,喉结微微滚动。慢条斯理地喝完,他回头跟她:“我刚刚学的。”

    温蓝:“”所以,竟然能这样一本正经地胡八道?

    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我可没胡,我有认真研究过,刚刚还和李叔对过答案,一点不差。”

    温蓝:“你是在告诉我,你很聪明吗?”

    好吧,好像也不是假话。

    怪不得他总是这么云淡风轻,一副自信笃定的模样,他确实是有底气。

    “你很有设计天赋,对型的敏锐直觉,更是其他设计师望尘莫及的。”他忽然转到了这个话题,“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她沉默,过了会儿:“谢谢你。”其实起来,他算是她的半个伯乐。

    “我可不接受头口的感谢。”

    温蓝滞了一下。

    他也回过头来看着她。

    目光交汇,她又很快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楼下的土地。

    他笑了笑,回头去看远处的湖面,没再什么。

    阳台上有点冷,她打了个喷嚏。低头揉鼻子时,发现肩上微微沉了一下,被披了件男士外套。抬头,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孔,阴影里,似乎格外冷峻而深邃,浓密修长的睫毛密密地扑在眼窝下,薄薄的一片唇微微抿着,抿成性感的形状。

    这种嘴唇,很适合接吻。

    而她也领教过。

    不远处似乎有孩子在放烟花,打破这四周死寂般的沉默,耳边隐约传来欢声笑话。她心里不知为何松一口气,收拢了脸上的表情,:“很晚了,我们回房间门吧,明天就要回北京了”

    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迟疑地回过头。

    可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门,他缓缓地靠近她,英俊的面孔如放慢的影片一般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和以往那种肆意不同,他定定凝视着她,望着她,缓慢靠近,也给了她充分的反应时间门。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推开他。

    两人之间门,呼吸交融,温度急剧攀升,只需他微微前倾,就能吻住她的唇。

    他们又能回到亲密无间门的关系。

    但是,那又是不清不楚的。温蓝想起那一晚,她自己不认同他的行事准则时,他只是笑笑,一句话没,一句话没反驳。却也,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也许她要的并不是改变,而是收敛,是他能顾虑她所处的位置,不要让她承受更多的非议。

    又或者是,更深刻地了解这个人。

    迟疑的片刻,她已经别开了头,躲过了他的索吻。

    江景行微怔,看了她半晌,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从烟盒里摸烟。微弱的火苗将他的面孔微微照亮,烟尽了,他才开口:“温蓝,我真的喜欢你。”

    “你想象不到的喜欢。”

    她心里震动,心跳得竟格外快。

    “你别了,让我想想。”她捂住脑袋,感觉思绪一团乱。

    到了六月份,北京的天气才逐渐暖和起来。

    温蓝早上起来,像往常一样洗漱、准备上班。她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看着她。

    她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去餐厅吃东西。

    江景行站在落地窗边穿衣服,稍微用力扯正了领带,一丝不苟地别上领结。他回头看到她,走到她身后问:“鸡胸肉清蒸更健康,你尝尝。”

    “都健康了,味道肯定不怎么样。”温蓝笑,用叉子叉了一块吃,眉头从紧皱到渐渐舒展,似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过了会儿,她又叉一块。

    味道竟然还可以。

    江景行失笑,单撑在她身侧,俯下身看她:“鸡胸肉只要正常烹饪,难吃不到哪里去。”

    她笑笑:“也许吧。”

    两人在楼下分道扬镳,各奔各自的公司。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

    到了晚上5点时,她接到了江景行的短信,催她吃晚饭。

    她心里懊恼地想:他怎么知道她没吃晚饭?

    便撒了个谎,回他:“我吃了。”

    他那边也回得快:“没骗我?”

    她满嘴跑火车:“当然,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你的?”

    关了,微微耸肩,还有点心虚。

    这个点儿,行政区的员工本应陆续下班,今天却聚了不少人。温蓝去茶水间门倒热水时路过,不慎听了一耳朵:“你们听明远和申达房地产的事情了吗?”

    “什么啊?”

    “明远前总经理陈默和申达房地产涉嫌巨额行贿受贿,中宸基金北京这边的负责人凌旭也牵涉其中,据凌旭今早就被拘留了,现在正接受调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陈默今天下午直接跳楼了。你,要不是送进去就直接关到老死,能这么想不开?”

    “不至于吧?经济犯罪而已。”

    “那也可大可”

    “要我,金融行业这种事情不是很普遍?有点身份和地位的,谁的屁股底下干净了?我看是得罪了什么人,要把他们往死里整。一爆出来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排山倒海的,几个报社一起报道,上午刚揭发,不到中午警察就上门了,根本不给人反应会,这是蓄谋已久了吧?”

    “谁知道,做事还是要心点,保不齐得罪了什么人,也落得这种下场。”

    温蓝握着保温杯的顿了一下,水差点满溢出来。

    她忙关掉取水键,心情复杂。

    忽然想起之前去找他时,在门外偶遇沉默的事,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笔。

    倒是挺像的。

    他从来不软话,也不软。

    晚上点,温蓝回到住处,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江景行还没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犹豫了会儿,不知怎么就点开了。这件事挺瞩目的,因为牵涉众多,在圈内掀起了一阵浪潮。

    不过都是正经报道,直到她点进某私密论坛才刷到一个视频,是陈默跳楼前被拍到的,镜头晃得很厉害。

    他对着镜头吼着:“你们我咎由自取?他又是什么好人了!我跟着他四年了,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为了rs我背叛了我上一任老板!现在,他为了收拢国内市场的集权,随便找了几个理由就要踢了我!”

    “我召开记者会曝光有什么错?!我就是想给我讨回个公道!他倒好,干脆连抚恤都不给了,直接要把我送进监狱里去!我都这把年纪了,去牢里待个几十年我还活着干嘛?!跟他比起来,我干的那些算什么!”

    “别以为他长得清心寡欲就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的血都是冷的!垄断兼并,栽赃陷害,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干。不信你去问问那些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企业老板,问问那些跟我一样被他用完了就扔的可怜虫,有几个不是对他恨之入骨!我就等着,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转头当着众人的面跳了下去。

    “砰”——血肉模糊,四肢扭曲,面皮一般瘫在了地上,像一只从高空抛下,砸得稀巴烂的西瓜。

    温蓝愣在那里,四肢僵硬,不能呼吸。

    斜侧里伸过来一只,不由分夺过了她的,关掉了,搁到一旁的沙发里:“别看这种血腥的视频,晚上会做噩梦。”

    温蓝停顿了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

    过了会儿,她又垂下头,竟不知道要跟他什么。

    他也没催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你好冷。”

    她无声地捧过杯子,半晌,终于问他:“是不是你?”

    “是。”他在她身边坐下。

    温蓝很意外他这样坦诚,又不知道要怎么了。

    他偏过头看她,微微拢在膝盖上,解释:“他逼得我太狠,如果我不解决这件事,我会一直被人缠着勒索。”

    “他勒索你?你有把柄在他上?”

    “商业人情往来,算不上什么把柄。只是,对我在业内的个人形象会有影响。”多的他不了。

    温蓝也不想问。

    她也不是幼稚园朋友,很多事情行业内心照不宣,没必要刨根究底的。

    “虽然视频被和谐了,但是,他在媒体面前那么,对你的影响肯定也不,你自己注意。”

    “好,谢谢。”他笑了一下,单扶住她的面孔,似乎想要亲吻她。

    温蓝下意识侧了一下,避开了。

    真的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自己都楞了一下,随即就有些尴尬。

    江景行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渐渐浮起一丝讽意,语调倒是挺平静:“口是心非的女人,其实还是怕我。”

    温蓝徒劳地想要替自己辩解一二,却不知道要如何起。

    真不是他的那样,但是,刚刚看过那个视频,心理上的冲击性确实很大。

    而且,心里也有太多疑问。

    “我没冤枉他。”仿佛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他站起来,信步走到窗边,高大的身影定格般伫立在那边。

    身上,似乎也沾染了窗外寒夜的凛冽气息。

    “都是他咎由自取。”

    温蓝不知道他的是“陈默”,还是“凌旭”。

    亦或者,两者都是。

    “不过,凌旭的事情是个意外。我虽然心眼,但没那么斤斤计较。”他笑着回身,转回她面前,弯腰拉起她的,“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和陈默私底下也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只是意外被牵扯进去。”

    温蓝点点头,什么都没。

    他可能不知道,他一般不会解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