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快穿] > 正文 第27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27)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卓飞尘看了看黎承濯,又看了看沈明欢,最后又与曲正诚面面相觑。

    骆修远目露担忧,忍不住上前打圆场,“黎太子,明欢话直,你多担待些。”

    黎承濯心中有气,他舍不得对沈明欢发,正巧骆修远撞了上来。

    他冷笑一声,道:“我和明欢之间的事,你插什么嘴?你又用什么身份为他话?大祁新帝?”

    [他居然吼我儿子?]系统夸张地大叫起来,[我儿子,就是你孙子啊,宿主,快给他点颜色看看!]

    突然儿孙满堂的沈明欢:[]

    沈明欢的脸更黑了。

    对面的黎承濯敏锐地瞥见了这个画面,他浑身的气势顿时泄得一干二净。

    因为自己讽刺了骆修远而生气么

    他知道了,原来这就是沈明欢不愿意当皇帝的原因。

    他怎么忘了——

    沈明欢和骆修远,是话本故事里传唱的高山流水、生死至交。

    黎承濯内心有些酸涩,他想,可是,沈明欢,我对你也不差啊。

    他抛下黎兰不顾一切跟随沈明欢来异国,赌上身家性命,这都不配教这人半分动容吗?

    “好,是我多管闲事,你与骆太子足情深,我又有什么资格置喙?”黎承濯自嘲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知道他不该赌气,沈明欢之能神鬼莫测,黎兰之危还要靠这人来解。他既有求于人,合该低声下气,像骆修启身边的鲁任一样,摇尾乞怜任凭这人呼来喝去。

    可他偏偏就是甩脸色走开了,像是笃定沈明欢不会因此对他下。

    黎承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样的表现,真的很像恃宠而骄。

    倒也没错。只不过很多人都可以对沈明欢恃宠而骄,那人的责任感高得吓人,并非只独独对他特别。

    黎承濯没走多远。

    皇宫虽是燕陵中心,可周围大多是世家与重臣的宅子,百姓们都绕着走。

    高门大户重礼,也讲究风雅,故而这附近多的是安静清幽的宜人风景。

    黎承濯钻进一处无人深巷,毫无仪态地抱头坐在墙角,开始自闭。

    他与沈明欢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战役,起源于他的破釜沉舟。

    当时黎兰已在连日征战中渐露疲态,大祁镇北军的整体实力仍远胜于他们,若不能先声夺人,越拖只会越不利。

    黎承濯何尝不知胜算太?可他没有办法。

    无奈之下,黎兰几乎是倾巢而出,连他也亲自披甲上阵。

    要么赢,要么死。

    可让他诧异的是,祁军居然退了。

    在他们士气最盛的时候,祁军的未战先退不仅没让他们更加振奋,反而有一种打到棉花上的憋屈。

    还没等黎承濯分析出对方撤退的原因,就发现他们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

    大祁军队人数远远多于他们,分散开了优势便了。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祁朝的军师是天生的帅才,他妄图主动出击打对方措不及,却被对方诱敌深入以至孤立无援。

    他们必须突围,否则会活活困死在山林。

    更奇怪的是,他们每次尝试突围,对方便主动且战且退,待他们体力耗尽之时,又将他们挡了回去。

    这与其是一种策略,不如是一场游戏

    ——对方明明有能力直接覆灭他们。

    而且,黎承濯发现,战至如今,他们双方的伤亡都过于少了。

    他一瞬间怀疑,仿佛对方如此迂回,就是想减少伤亡似的。就连将突围时精疲力尽的黎兰军赶回包围圈,对方都不曾下死。

    这太不对劲了。

    于是黎承濯卸甲去兵,不顾黎岳与郑卓的反对,孤身一人入了敌帅的营帐。

    也就认识了沈明欢。

    黎承濯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不如沈明欢,不论是兵法策略,还是领袖气度。

    所有将领制定打法的首要目的都是胜利,只有沈明欢要他们活着。

    黎承濯抬头,天光已经大亮,今天难得地看见了太阳。

    他想起几天前问沈明欢,为何要五队兵马?

    以他们偷运进来的兵器火药,加上他黎兰精锐,已然胜算不。倘若是因为谨慎,一千兵马亦足以。

    人数一多,消耗便多,动静也大,不利于隐藏,实在是得不偿失。

    当时沈明欢怎么回答来着?

    他:“战术都是其次,能最直观决定胜利与否的,只是人数的多少。若是我仅有一千,陷阵营无惧一战;若是三千,他们会孤注一掷;可要有五千,他们便心生怯意。”

    “我要的,就是他们不战而怯。”

    黎承濯想着想着,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沈明欢啊,虽然有时候很气人,可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正直赤诚、心地善良的少年。

    黎承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罢了,既早知这人的性子,又与他置什么气呢?还是赶紧回去吧。

    黎承濯忧心忡忡,骆修远虽素有贤名在外,可名声也是能被伪造的,明欢单纯良善,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完全忘记了自己曾多欣赏这位敌国太子。

    “心地善良的少年”沈明欢正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面目狰狞:

    “人呢?早朝时间,文武大臣都到哪儿去了?”

    “领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事?这差事可真是轻松,连我都心动了呢。”

    “一刻钟,一刻钟时间,谁要是不到,这辈子就别出现了!”

    卓飞尘凶神恶煞,“徐大,你带一队去青龙大街,传摄政王的口谕,吴壮,你去朱雀大街”

    虽然不知道沈明欢和黎承濯之间是怎么回事,他却也不担心。

    好歹相处过这么长时间,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大逆不道地筹谋造反,两个孩子心性如何他还是了解的。

    无非就是孩子间闹矛盾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好,当然,他也承认,两人之间,他确实更偏向沈明欢。

    没办法不偏向沈明欢。

    这世界那么多的人,他也将永远无条件地偏向沈明欢。

    沈明欢东张西望,招了招,吩咐旁边瑟瑟发抖的太监,“去,再抬一张椅子来,就放在嗯,放在这里吧。慢慢慢!这个椅子一看就不舒服,算了,你这样,你把这张椅子放上面去,然后把龙椅抬下来放这。”

    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全身汗如雨下,牙齿打颤不出话。

    沈明欢轻啧一声,“你怕什么,是我让你这么做的,要死也是我死。”

    “明欢!”打了一辈子战、看惯了生死的卓大将军极其认真严肃:“别这种不吉利的话。”而后亲自替沈明欢把椅子换了过来。

    原本这帝位都是沈明欢的,如今他不过只想坐个舒服的椅子,过分吗?

    一点都不!

    *

    古往今来能臣难得,可祁朝却层出不穷。

    卓飞尘、顾成霖、何彰、曲正诚、卢植、陆绥平、王晋、林知航里面随便揪一对文臣武官出来,都能为大祁缔一段盛世。

    有这么多能人异士相助,还能落到这步田地,不得不骆澹也是个人才。

    卓飞尘觉得现在的画面很奇怪。

    骆修远虽未着朝服,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时,看上去也自带威仪,不会有人怀疑他帝王身份。

    朝臣们分列两纵,恭谨有序,沈明欢泰然自若坐在所有朝臣最前端,迎着满殿惊疑不定的眼神佁然不动,确像位掌权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没有辱骂,没有争吵,没有以死明志,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偏偏就是因为这份正常才显得怪异万分。

    天赋全点在军事上的卓大将军暗自咂舌,深觉朝堂果然可怕得很。

    沈明欢轻咳一声,“诸位,本王要宣布一个沉痛的消息。两个时辰前,陛下突发重疾,状若疯魔,心神恍惚时更是失害死了瑞王殿下。”

    他停顿片刻,原本想酝酿一下悲伤的情绪,无奈实在演不出来,只好面无表情地接着道:“陛下清醒过后愧疚万分,言道身为帝王害死无辜臣民,是为不义,身为父亲残害亲儿,是为不仁,他无颜苟活于世,遂自绝于大明宫内。”

    陆尚书握紧拳头,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被一旁的卢植拽住。

    陆绥平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学的是忠君爱国,骆澹纵有再多不是,那也是大祁的皇帝,是他效忠的陛下。

    谁都知道是沈明欢弑君,他身为臣子,无法为陛下报仇已是无能,不能再容忍沈明欢如此污蔑骆澹。

    这样荒唐的死法若是载入史书,是要让后人嘲笑的。

    大殿之上,卢植不好交头接耳,只用力拽了陆绥平一把,低声提醒:“不忍则乱大谋。”

    连沈明欢坐龙椅都能忍,不能功亏一篑。

    不过,皇帝的地位象征不仅仅是那尊豪华精致的龙椅,还有那需要仰头才能望尽的九层台阶。

    骆修远坐在高台上,微微低头,所有人的神色变幻、细微动作全都逃不出他的目光。

    有人沉醉于这种美妙滋味,变得疯狂或堕落,有人警惕于权利的诱惑和诅咒,更加谨慎微。

    而骆修远,作为第一次登上这个位子的新帝,从此刻开始的天下新主,他俯视着脚下神情各异的众人,不可自拔地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