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予春光 > 正文 48. Chapter 49 盛穗是他的是欲望……
    “身体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一型糖尿病患者是可以生孩子的。”

    “至于你担心的遗传问题,一型糖尿病的确有遗传几率,但和二型糖尿病的家族聚集性和遗传倾向不同*,更多的是自身免疫和感染导致,遗传概率很低。”

    “所以,你不要有太重的心里负担,但一定要遵循医嘱、控制好血糖波动,怀孕期间定期来医院检查。”

    “”

    后来刘医生又嘱咐许多,尤其是关于血糖监控仪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可惜盛穗大多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的,非常感谢刘医生。”

    独自离开办公室,盛穗关门时,看见金属门框上倒映着她压不下的唇角,感到一瞬荒诞的侥幸感。

    其实细想难免可笑,在这个女性独立意识逐渐觉醒、越来越多女孩有勇气和经济实力来拒绝生育的时代,她只能心翼翼地询问医生,她的身体状况,还可不可以拥有一个孩。

    几年前相亲失败,原因是男方得知盛穗患病后,当场就以不利于生育后代的理由,拒绝再见面。

    肖茗得知后,立刻痛骂渣男一顿,卧室里抱着盛穗安慰:

    “不能生多好啊,我巴不得我天生就不能生孩,省得我家里人天天催,你直接就不用经历生孩的痛,我还羡慕你呢。”

    盛穗当时只是笑笑,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有健康的人才能出这番话。

    不是这样的。

    想不想要孩子,和是否有资格选择要不要生育,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她尊重、更欣赏有勇气拒绝生育的女性,却也浅薄地认为,真正的女性自由,不在于最终选择,而在于是否拥有自由自主的选择权。

    有人不愿生育的同时,这个社会也有部分女性和她一样,在了解生育要付出的代价后,仅仅是出于喜爱,希望能拥有一个孩。

    盛穗很喜欢孩子,这也是她成为教师的原因之一。

    不幸的原生家庭没有磨灭她的母性,和婚姻或伴侣无关,她只是喜爱孩童圆嘟嘟的脸,只是在坐出租车经过公园、见到年轻夫妇带着孩子玩耍的画面,会有一时片刻的羡慕。

    而意识到周时予服用叶酸、或许是想和她共同哺育下一代,盛穗第一反应,是想到如果宝宝模样更像周时予,该有多好看。

    哪怕只是想想,唇角弧度都久久难以落下。

    盛穗知道,孩子的事现在为时过早,但这无疑是两人最近唯一的好消息。

    在门外没见到周时予人,她就一边往走廊尽头去,一边拿出准备打电话。

    摁下拨通键时,盛穗隐约听见自走廊尽头传来的对话声:

    “除了以前那些,这次研讨会上,几个新增项目也很值得关注:人齿龈间充质干细胞治疗i型糖尿病临床研究、人脐带间充质干细胞注射液治疗糖尿病足创面的前瞻性、随、对照临床研究和脐带间充质干细胞治疗难治性糖尿病周围神经病的临床研究”*

    紧接着,是熟悉的男声响起:“好,后续派专人跟进,等调研分析报告出来——穗穗?“

    周时予的询问声响起,盛穗知道是她倒影瓷白地面的身影暴露,就见男人回头看她,询问:

    “那边还顺利吗?”

    盛穗点头,和周时予对面半头银发的中年男人点头问好:“您好。”

    “周太太好,”老者和蔼一笑,转身看向周时予,“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周总了,回聊。”

    “好,您慢走。”

    目送老者离开,两人共同朝医院大厅走去。

    周时予主动牵起盛穗的,放进口袋捏了捏她指尖:“医生怎么?”

    “还是那些话,多运动、准时作息之类,”盛穗回想丈夫和老者的对话,好奇道,

    “刚才那位,在做糖尿病治疗的相关研究?”

    作为患者,盛穗极偶尔会刷到关于彻底治愈一型糖尿病的研究新闻,也大概知道干细胞移植,是目前进展最快、受关注最高的方向。

    十几年过去,她已经接受靠注射胰岛素生活的日子,也从没想过能治愈——毕竟眼前日子过得去,奢求太多反增失望。

    意识到周时予反而是那个不肯放弃的人,盛穗心里难免一阵五味杂陈。

    “是,刘晨医生在业界很有权威。”

    周时予垂眸,见她表情复杂,在来往人流中停下脚步、俯身看人:“一型糖尿病患者的数量比你想象要庞大许多,如果有技术突破,将会是巨大的商和利润。”

    “我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他抬捏了捏女人柔软脸蛋,温声若玉,

    “这种时候,不要心疼资/本/家、不要乱自责,知道么。”

    盛穗被他这通看似很有逻辑的歪理都笑。

    她被捏的鼓起腮帮子,抬头看人:“那请问周大商人,和我结婚的收益是什么呢。”

    周时予沉思片刻,缓缓抬眉,笑容又有几分衣冠楚楚的败类意味。

    他凑近盛穗耳边,滚热呼吸随着低声,一同扑落在她耳边:

    “好处大概是,周太太会让我生出很多**?”

    “”

    盛穗知道,某人又要用不正经来带过话题,无奈摇头,被周时予牵着去住院部看望盛田。

    两天后父亲动术,距离盛穗上次来已过去快半月。

    起初,男人还会每天发消息,后来意识到曾经言听计从、被打也一声不吭的女儿不会再心软,盛田才终于停止骚扰。

    周时予给安排的单人病房在四楼,两人行至护士站大厅时,却见到推着轮椅出来透气的盛田。

    强直性脊柱炎的一再病变,让曾经孔武有力、凭打人展现男子气概的男人,现在不得不蜗居在轮椅里,堆着满脸讨好的笑,摆出鬼脸逗面前的姑娘。

    女孩是来看望刚做完心脏术的奶奶,见有人陪她玩,就围着盛田团团转,老人怎么劝都不好用。

    “平时都让我们惯坏了。”女孩奶奶和盛田年纪相仿,由护工帮忙推着输液架,无奈又宠溺地道歉。

    “再乖的孩都要淘气几年,”盛田笑得脸上满是皱纹,已为人父的姿态道,“我家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更闹,再大点就听话懂事了。”

    “你家孩子多大啦?”

    “刚满2,都是大姑娘咯。”

    “我看给你安排的高级病房,真是又厉害又孝顺,你真是好福气哦。”

    “是,孩子能有出息,我们做爹的就满足了。”

    “”

    盛穗远远看着男人不停夸她,一时不知是单纯拿她当吹嘘谈资,还是真的敢以“父亲”自居、又或是终于迎来迟到2年的愧疚和悔改。

    有温热干燥的大轻揉她发顶:“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回家。”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盛穗站在原地没动,平静望着盛田和女孩玩耍,只觉画面是讽刺的温馨,“每当我下定决心,再不要管他死活、我已经仁至义尽,脑子里就会有另一个声音。”

    她抬头看向周时予,轻声开口:

    “‘只要我还有父母,人生尚有来处;如果连父母都不要,余生就仅剩归途了’。”*2

    “”

    先于周时予回答的,是盛田率先发现盛穗在场,脸上笑容瞬间变得局促不安,粗劣双反复搓衣袖。

    男主主动推着轮椅向她过来,又不敢靠太近:“怎么突然来医院?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来医院看病,”盛穗冷冷打断,“我也是病人。”

    “哦,对对对对,”盛田忙不迭点头,余光见到面无表情的周时予,脸上的肉又是一哆嗦,“怎么样,医生还能治好吗?”

    “治不好了,”面对父亲,盛穗像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虽然你从没陪我看过病,但我以为你至少该知道这个。”

    负责的护士此时路过,自然和盛穗谈起两日后的术。

    周时予没有再跟上前,双插兜地站在几步外,冷漠目光看向这回反而变成孩子的盛田,正乖巧跟在盛穗身边,眼神动作间全是依赖。

    周时予和盛穗完全不同。

    关于父母,她会谈起来处和归途,是因为她对双亲、或是对这个世界还有期待。

    周时予对这个世界向来无所期盼。

    他只是会极偶尔地产生片刻不解:在这个各行各业都需要从业许可资格的世道,偏偏牵扯到人命关天时,为人父母会是毫无门槛。

    尤其是男性,他们甚至无须如女性那般、付出怀胎十月的煎熬,只要一个挺腰射‘/’出,爽完穿上裤子,就完成了所有任务。

    不仅是赌狗酒鬼的盛田可以,连那个男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满足生殖癌。

    在明知患病、明知高遗传率的情况下,不出意外地生出周时予这个和他一样阴晴不定的疯子,最后再舒舒服服地一死了之。

    甚至周时予一个还不满足,要让周熠再成为第二个失败的“试验品”。

    或许男人到死都想不通,像他们这样的人,是生来就不配有下一代的。

    “周时予,你还好吗?”

    担忧女声拉回飘远思绪,周时予感觉有温热拉住他,低头就见盛穗正关切望过来,“我那边应忙完了。”

    “你的好凉,”周时予垂眸,见女人细秀的眉皱起,捉住他两只放到唇边哈气,然后又放在她温热的脸颊捂着,轻声,“今天降温好厉害,是不是穿的太少了?要不我们先回车里吧。”

    任由被她抓住,周时予顺从答应,弯唇温声:“好。”

    两人离开医院、去露天停车场的路上,周时予被盛穗牵着往前走,十指相扣。

    见到午时春光倾洒在她肩头时、见她长发随春风微微摆动时、鼻尖满是她淡淡体香时,周时予忽地觉得,其实他对这个世界并无期待的话,或许并不准确。

    人还想活着,是因为还存在**,因为还想从这个世界上再得到些什么。*3

    周时予自知他并非四大皆空。

    盛穗是他的**、他的嗔痴、他的贪念、是他经年累月的求而不得和辗转反侧。

    也是他愿意活下去、再见一见明日春色满园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