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予春光 > 正文 20. Chapter 20 可以的话,也请……
    睡着的周时予比想象中还要安静柔软。

    卧室内悄然只剩下两道悠长呼吸,盛穗轻轻脚拉好遮光窗帘、将刺眼光线拦在窗外,转身去看床上安然睡去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没带眼镜时的周时予。

    男人雕塑般的五官深邃凌厉,本该是极具攻击性的骨相样貌,却因为随着呼吸轻颤的黑睫纤长如瀑,额前碎发半遮着眉眼,整个人反而温柔沉静下来。

    直到平安从外面进来,歪头细声细气地喵了声,盛穗才回神,她已经盯着周时予看了太久。

    担心将人吵醒,盛穗抱起粘人猫从卧室离开,轻声关门,低头在平安头顶亲了亲:“早。”

    厨房料理台上摆满各种食材,盛穗的厨艺本领,自然看不出周时予原本要做什么。

    不想浪费食材,她拍了张照片,发送给大厨朋友肖茗请教。

    打工人肖茗周末也要居家办公,收到消息后秒回:“哟,你那贤惠老公又早起做饭啦。”

    :没有,他在休息;图片里的食材,我能做些什么呢?

    肖茗:你准备的食材,都够做四五道菜了;宝啊,咱别贪心,先做好一个蒜蓉奶油虾吧。

    好。

    盛穗也不信任自己厨艺,发起视讯现场请教。

    “你老公家条件还挺好,看装修就知道这房子不便宜,”肖茗指导盛穗时,不忘观察她身后背景,见闺蜜低头转注切虾,不由感慨,

    “第一次见你做饭不糊弄,居然是为了老公。”

    盛穗将炒出虾油的虾头用长筷捞出,油滴时而跳上背,弄的她无心思考:“我不想让他太辛苦。”

    听她话里话外都是心疼,肖茗啧啧不停,八卦追问:“虽然问法很莫名其妙,但我真的好奇,你不会爱上你老公了吧。”

    盛穗没听清,抬头:“你什么?”

    女人眼底澄澈清透,无需去猜,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模样看的肖茗直摇头:“算了,你和谁结婚都会这么贴心,当我没问。”

    忙脚乱中,盛穗花费一个半时才完成蒜蓉奶油虾和白灼菜心,见时间还早,就先用保鲜膜罩盖好,拿着保温杯折返回卧室。

    周时予仍在熟睡,侧身朝向她平日躺下位置,半只臂伸出被呈拥抱姿势,像是睡梦中也下意识想搂着人。

    清晨被汗浸润的衣衫搭在床边椅背,盛穗将衣物拾起,发现她送的那条皮带压在最下方。

    皮带光面做工精良,牛皮柔软崭新,唯有一处穿孔位置,能看出皮带扣留下的使用压痕,看着像是反反复复穿插过。

    盛穗倏地想起,周时予睡前特意强调,他学会使用皮带时的表情神态。

    垂眸抿唇,她臂弯挂着男人衣服出去,送去洗衣间清洁后,又默默折回衣帽间,将皮带塞回她放置不常穿衣服的最下方。

    多半猜测到皮带背后故事,盛穗清楚周时予是不想她愧疚,但与此同时,她更不愿意对方勉强。

    盛穗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看躺在柜底的皮带,默默想她下次该送怎样更好的礼物。

    她不是勇往直前的性格,做事时而会瞻前顾后,但周时予给过她太多包容与体谅,让盛穗自觉她再畏缩或者后退,都是对男人用心良苦的亵渎。

    两人相识时间太短、结婚又过于仓促,对彼此性格与过往不够了解也属实正常。

    哪有生活无需打磨便成玉石;盛穗自我宽慰,深吸气放松心绪,再回卧室,就见男人已经醒来。

    睡醒后,周时予起身先将床头柜的眼镜带上,苍白脸色明显好转,只是唇色略微发白。

    男人含笑看着盛穗走来,目光温和,嗓音有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尤其性感:“上午在忙什么。”

    “随便弄了点吃的,不太成功。”

    盛穗在床边的化妆台前停下,给周时予倒了杯温白开,询问:“要不要先喝点热水?”

    平时同旁人相处,她角色大多是照顾者,偏偏在周时予这里,盛穗始终过着衣来伸、饭来张口的日子。

    余光见男人目光扫过她身旁椅子,盛穗不想他注意到皮带被藏起,默不作声地侧身半步,用身体挡在椅子前。

    丝毫不觉得,此举有任何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周时予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抬眸望着盛穗挡在椅子前、俨然一副保护姿态,镜片后的黑眸一片温和。

    “水等下喝,”他靠着床头看人,朝妻子张开双臂,温声,

    “先过来让我抱抱。”

    “哦。”

    两人更亲密出格的事都做过,盛穗乖乖放下水杯过去,靠近还未坐下就被男人温柔拉入怀中,顷刻间,鼻尖满是周时予身上独有的气味。

    她整个人被周时予轻易圈在怀中,四面八方都是熟悉的冷调木香,不安情绪被无声安抚时,感觉沉甸甸的脑袋压在肩膀。

    男人只是静静抱着她,并未有下一步行为,像是长途远行的疲惫旅人终于寻到歇脚之地,守着便不想再动身。

    盛穗任由他抱了会,抬轻拍男人后背:“周时予,你还好吗。”

    “没事,”今天的周时予罕见的粘人,头埋在盛穗颈肩姿态依偎,坚实臂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低沉柔声,

    “就是醒来没见到人,突然很想你。”

    -

    盛穗厨艺的确堪忧。

    蒜蓉奶油虾让她做的虾仁都粘黏一处,外皮肉因为火候掌握不精而发焦发苦,就连最简单的白灼菜心,都因为放多酱料而味道过咸。

    桌上唯一能吃的,是周时予提前炖好的暖胃玉米胡萝卜排骨汤。

    “要不我们点外卖吧,这太难吃了。”

    盛穗尝过两口果断放弃,抬想将难以入口的两道菜端走,声嘀咕:“平时看你做饭,还以为很容易。”

    “我觉得味道很好。”

    周时予拿回菜盘不许她丢掉,胃口很好地又夹起焦糊的一串虾仁,见盛穗满脸欲言又止,唇边笑意淡淡:“味觉是很主观的感受,你觉得难吃,可能是我们口味不同。”

    论诡辩,盛穗永远不是对,她试图举证反驳:“可这个虾都糊了。”

    “糊的恰如其分也是能力,”周时予托着下巴笑着看她,慢条斯理地应对,“锅巴就是这样。”

    盛穗想这哪是锅巴,转念想男人肯定又要这菜是她自创,心里不服憋着劲思考时,发顶忽地被身旁人揉了揉。

    “评价一道饭菜好坏,我更喜欢在味道的基础上,再附加考虑对方想传达的心意。”

    周时予用筷子将险些被丢掉的饭菜,全部倒进他餐盘,语调平缓地温声继续:“我喜欢菜本身的味道,也能感受到你想照顾我的心情;如果这份饭菜丢掉,我会觉得很可惜。”

    盛上满满一碗醇香浓郁的排骨汤递过去,男人低下头和盛穗对视,微微一笑,请求道:

    “所以,让我吃完,可以吗?”

    盛穗对周时予这副模样,简直没有任何抵御力。

    男人低头尝菜的喜欢表情诚恳到近乎虔诚,要不是她自己刚试过,盛穗都要信以为真她是厨艺高超。

    “我不倒掉,”内心决定要精进厨艺,盛穗低头默默喝汤,忽地想起周时予平日做饭时的专注、以及他刚才话里所谓“传达心意”,不由好奇,

    “那你每天做饭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夹菜的微顿,周时予沉吟片刻,微微笑起来:“大概在想,‘如果你能喜欢就好了。‘”

    男人起身从冰箱里拿出芒果,切下一半放在食物称上:“那天你和别人相亲,我看见你面前摆了一份菠萝包,几次想去拿却没行动。”

    “我当时在想,你会不会其实很想吃,只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得不放弃。”

    周时予精湛刀工依旧,伴随着利落下刀声,芒果眨眼就变成薄薄切片:“结婚后,我总希望能弥补这份遗憾,哪怕能做的不多,也好过无动于衷。”

    男人低沉温和的嗓音在厨房响起,骨节分明的一次次拿起芒果薄片,从到大开始卷,同时不忘将边缘整圆。

    很快,一朵由芒果肉编织而成的玫瑰花,便静静立在瓷盘中,栩栩如生。

    在盛穗惊诧眼神中,周时予洗净擦干,转身将瓷盘放在她面前,垂眸轻声:“起来是自作多情,我并不清楚你是否真的需要。”

    “但这世上我曾见过的所有美好,都希望你能一份不落的体验。”

    哪怕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份甜品。

    再寻常不过的周日下午,因为丈夫随意出口的平淡一句,却让盛穗只觉窗外春光都愈发明媚。

    眼角发热,她低头看着芒果玫瑰花,莫名有一瞬想哭:“周时予,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她很少陷入无意义的过往困境,最近却越发频繁地想,如果能早点遇到这个人该多好。

    周时予总不忍心她难过的,过往那些黑暗的日子如果有这个人陪伴,会不会那样难以忍受。

    神游时,腰上被男人坚实有力的臂环住,周时予轻松将盛穗从位置上抱起,稳稳托着人在他t面上坐下。

    “现在也不晚。”

    周时予搂着人落吻,臂挡在她后背、不让她撞在冷硬餐桌边,在盛穗不必再教、自然而然环住他脖颈时,眼底满是温柔爱意,薄唇依次吻过她额前、鼻梁、双唇、最后停在纤细脖间。

    怀中人难以自抑地仰头、想片刻逃离渴求新鲜空气,周时予又将她拉回人间,低声喑哑:

    “穗穗,只要你想,我总会是你的。”

    最终,难舍难分的热吻被电话打断。

    周时予三次挂断又打来,则锲而不舍在桌面震动不停,惹得盛穗都回神。

    她伏在男人肩膀平息余//韵,轻声:“先接电话吧,可能是工作上重要的事。”

    周时予看着屏幕上“邱斯”二字,镜片后的黑眸微沉,面无表情接通电话,冷声:“。”

    “什么,老许搬新家、今晚约好在后院烧烤庆祝的事你忘了?”

    邱斯噼里啪啦完一通,突然来了新主意:“你把你老婆也带上呗,大伙都好奇疯了,想看你老婆到底是什么仙女。”

    男人一口一个“老婆”无比顺嘴,听的周时予微微抬眉,静音,征求盛穗意愿:

    “同事乔迁庆祝,有上次你见过的人,要去么。”

    盛穗还没正式谢过邱斯等人上次帮忙,并不介意,虚虚搂着丈夫脖子:“我都可以,你想去吗。”

    “有一点,”周时予被她莹润水眸定定望着,又偏头啃噬在她下唇的脆弱软‘/’肉,低笑,

    “想告诉所有人,我有太太了。”

    -

    庆祝乔迁之喜的是许卓,同样是协助周时予创办成禾的核心成员之一;盛穗那次相亲也在餐厅见过,只是没同邱斯一样打过招呼。

    许卓新家在距市中心有段距离的富人区,是栋两层别墅。

    别墅面积不大,但胜在屋后的草坪宽阔,别墅几间房子经由一段路,都能通向后院草坪。

    前来庆贺的朋友同事有十几二十,盛穗和周时予时最后到场,刚进屋,就被众人一通起哄。

    盛穗不难看出,周时予对于下属虽有威望、却并非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男人和同事保持着恰好的亲和与疏远,现身团建活动不会破坏气氛、却也不会过分参与其中。

    由她的亲身体验,便是成禾的员工会八卦询问两人感情,却不敢对她调侃半句。

    众人分头行动买完烧烤的食材和用具,临近傍晚,开始吆喝着在后院草坪搭起烧烤架,再搬来座椅和几箱酒。

    两排烧烤架几米外是取暖器,盛穗坐在折叠椅上看不远处人群喧闹,时而接过周时予递来的烧烤,眼底是不自知的浅浅笑意,

    她虽不擅长加入,但喜欢这样欢快热闹的场景,更喜欢充斥年轻快活气氛的夜晚。

    很快,邱斯、许卓和另两三人见不得人落单的过来,自来熟地搬来凳子,在周时予这边坐下。

    “新婚快乐,兄弟。”

    邱斯将新开的啤酒递给周时予,又隔空和盛穗敬酒:“我可不是吝啬祝福,实在是你俩结婚太快了。”

    “确实快,起初大家都不相信,”旁边许卓戴着眼镜,跟着笑:“没想到,周时予居然是我们之中第一个结婚。”

    新婚祝福一时此起彼伏,周时予没伸去接酒瓶,偏头低声征求盛穗意见:“新婚祝福我通常不会拒绝,可以喝些么。”

    盛穗被他问的耳尖发红,忙点头,轻推男人臂,让他快去接酒瓶。

    “这酸臭的情侣恋爱味道。”

    见两人亲昵咬耳朵,邱斯受不了地满脸嫌弃,不再和某位老婆奴话,凑向盛穗神秘兮兮道:“我和你,周时予这子心眼多着呢。”

    “那天餐厅吃饭,他全程眼睛一直盯着你们那桌,我看的清清楚楚。”

    邱斯酒量不佳又喝了不少,话颠三倒四:“凭借我对周时予的多年了解,搞不好这子早就喜欢你了。”

    “我作证,”许卓也是人精,闻言点头,故作沉着地认真分析,“那天我们周总看盛老师的眼神,可是一点不清白。”

    除了盛穗,在场没人信以周时予的性格,会如此草率匆忙的和人结婚,由副总邱斯、许卓带头,各种离奇故事层出不穷,连周时予苦恋她数年的电视剧情节都编出来。

    盛穗对此只觉堂皇,连连摆澄清;无奈酒精刺激的几人越越上头,她再解释也用处甚,最后还是周时予长久的沉默、以及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几人悻悻闭嘴离开。

    “要起身走走消食么。”

    又吃过两轮肉菜,周时予站起身朝盛穗伸,低声:“如果他们的话让你感到尴尬,我向你抱歉。”

    “我没关系,”盛穗清楚对方是开玩笑,况且调侃的都是周时予,握着男人的起身,“你不介意就好。”

    想起那些故事,她只觉得离谱的想笑,无奈摇头:“只是知道我们高中同校,就你那时就暗恋我——大家的想象力未免过于丰富。”

    晚风拂过带起衣摆,吹动男人额前碎发;周时予用后背挡过来风,笑意浅浅的眉眼温和。

    “这种故事,没人会当真的,”

    他干燥温热的大掌牵着盛穗的,似是无谓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很排斥别人我喜欢你。”

    两人牵着朝远离人群的草坪边角走去,盛穗闻言脚步微顿,人恰好站在围栏边的路灯下:“我不会这样想。”

    “比起排斥,我想我是对‘喜欢’这个词,缺乏实感。”

    盛穗和周时予相识那日,想法和情感都是坦诚表达,这次也不例外:“我对婚姻的期待是长久与稳定、并不想要恋爱。”

    “我记得你结婚前也这样过,”她弯眉朝周时予盈盈一笑,“我想,我们的确很适合结婚。”

    这一刻,周时予忽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盛穗的没错,“因为合适而结婚”的话,的确出自他本人。

    起初他也是这样想,以为成为她伴侣、可以名正言顺留她在身边已是天方夜谭,再无心贪求更多。

    可偏偏人之本性‘/’欲壑难填,贪念向来永无止境。

    无声长叹,他抬将盛穗抱紧怀中,搂着瘦一团的人,低声问:“这样呢,这样会有实感吗。”

    盛穗乖乖任由男人抱住,躲在怀里无意识用脸轻蹭周时予胸膛,闷声:“有的。”

    周时予身上总是温暖,而人都有向阳而生的本能,她也不例外地想要依靠。

    “那你喜欢这个拥抱吗。”

    男人嗓音低沉醇厚,话时,盛穗靠在他身前能感受到胸膛的微微震动,伴着沉稳而响亮的心跳声:“或者换个法。”

    “不是喜欢我,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的,”犹豫片刻,盛穗从外套中抬头,重复并修改男人问话,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现在和你在一起生活。”

    思考时间不多,但盛穗仔细想过,现在的生活如果真的不谈周时予,根本不可能成立。

    她口吻郑重严肃,全然没意识到此时模样,活像土洞中探头张望的鼹鼠。

    周时予眼底一片柔软,忍不住俯身低吻在她额头,低声笑:“这样就够了。”

    他负责爱她。

    盛穗只需要喜欢他用爱构造的生活,如此便够了。

    “这样就够了吗?”

    这次提问的人反变成盛穗,她恋恋不舍从温暖怀抱中退出来些,想能更看清男人一些,

    “我们是夫妻,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周时予垂眸静静望进她笑眼,眼底满是对他不设防的信任与依赖,忽地感叹他何其幸运,能喜欢上如盛穗一般的爱人。

    他俯身同盛穗对视,在她澄澈如水的眸光中,低沉轻声像是下一刻便要消散风中:“如果可以的话。”

    “也请喜欢我一些吧。”

    无需爱他。

    只要闲来无事时也能喜欢他一些,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