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她真的很难追 > 正文 46. Chapter 46 “瑟瑟她,一直……
    这一年的年在一月的倒数第二日。

    桐城这头过年的习俗是扫尘、剪发和吃糖汤圆,江瑟一大早便被江冶的电话吵醒。

    “二姐,我马上到家了,我过去找你吧?给你带了一盒粘糕,你正好能拿来做早餐。”

    江瑟腰窝里还桎梏着一根臂,正要起来,那人却不放她,往上掌在她左肩,将她继续按在怀里,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一道几不可闻的笑声随之响起。

    江瑟:“”

    “我刚醒,你在家里等我吧,粘糕等我接上大姐,再回来一块儿吃。”她声音带点儿哑,昨晚折腾出来的。

    江冶一听她这声音,立即拧眉道:“你感冒了?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头顶又是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声。

    江瑟将往下挪了挪,“我没感冒,冶,我要起床洗漱,先挂了。”

    她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挂了电话,便扭过身,掀眸看着陆怀砚。

    陆怀砚浅浅笑一声:“声音听着的确有些奇怪。”

    “”

    江瑟不想理他,瞥他一眼便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漱。

    “我不在你这吃早餐,我等会得去场接人。”

    “接你姐姐?”

    “嗯。”江瑟往电动牙刷里挤牙膏,从镜子里看着跟进来的男人,,“韩姨今年是在这里过年?”

    陆怀砚倚着门框看她,:“不是,她回韩家过春节,我后天陪她回北城,大概年后才会回来。”

    每年过春都是最忙碌的时候。

    各类宴席从年尾排到年头,从除夕到元宵,几乎天天都要出去应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到半夜不能散,可谓是夜夜笙歌。

    江瑟含糊地“嗯”了声。

    非常庆幸自己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

    陆怀砚等了片刻,见她面上没有半点不舍,又不紧不慢地添了句:“至少十天见不着面。”

    江瑟这才抬起眼看了看他,:“我今晚同韩姨打个电话,提前同她道声新年好。”

    陆怀砚静静注视着她。

    沉默片刻,他轻笑一声:“成,母亲接到你电话一定会很高兴。”

    江瑟低下眼,轻轻“嗯”了声。

    -

    江棠的飞大约八点抵达桐城,江瑟收拾妥当便出发去场接人。

    临走前陆怀砚让管家送来两份早餐,接到江棠后,她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荞麦面包和黑咖啡。”

    江棠在吃上十分克制,高糖高热量的食物一概不碰。

    她看着牛皮纸上的lg,摘下面上的口罩,好笑道:“你怎么跑君越去买早餐了?绕一大圈就为了给我买份荞麦面包和黑咖啡?”

    江瑟笑道:“别人送的,戏都杀青了么?”

    “杀青了,总算是赶在年这天回来。”江棠喝了口黑咖啡,,“正需要一杯咖啡醒醒神,昨天半夜才杀青,杀青宴都来不及吃一口。”

    江瑟慢慢打着方向盘:“杀青宴不吃没关系吗?”

    江棠在这部戏里虽然是个女二号,但她在论资排辈的电影圈毕竟是新人,没什么背景,导演组给安排的杀青宴,就算再急着要走,也得留下来吃个半席再走。

    江棠撇过头睨她,笑着打趣:“又在操大人的心了?放心,我同顾导提前好了,他没意见。”

    顾导?

    隐约记得江棠这部片子,北城顾家是最主要的投资方,而顾家有一位在长辈嘴里不怎么务正业的富贵闲人,一意孤行非要跑美国去学导演,回国后一头扎进电影圈拍电影去了。

    “顾云峥?”江瑟问。

    “是他,不过他对外的艺名是顾峥。”江棠到这,想起什么,望了江瑟一眼,“昨天顾导送我去场时同我了件事——”

    她到一半,话音又停下。

    顾云峥一直在南城拍戏,对跨年夜发生在岑家的事其实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晚出了点意外,似乎是有人被下了药。

    江瑟见她欲言又止,趁着红灯刹车的当口,偏眸去看她:“顾云峥什么了?”

    江棠看着她,问道:“瑟瑟,你跨年夜回去岑家,有没有人欺负你了?”

    她的语气是认真严肃的,江瑟被她问得一怔,很快便摇了摇头,:“没有。”

    江棠松了口气:“你要是被人欺负了,要和我。”

    江瑟笑笑:“好。曹勋还有骚扰你吗?”

    “找过我一次,之后就没再来了。”江棠语气轻松道,“那次顾导和他打了一架,因为他严重影响到剧组的拍摄进度。”

    打架?

    顾云峥同曹勋打架?

    红灯转绿,江瑟松开刹车,同时问了一句:“顾云峥喜欢你?”

    “可能有点r吧。”江棠撕开牛皮纸袋,拿出全麦面包咬了口,不怎么在意地,“但我暂时不想谈恋爱,戏杀青了,我马上就要回舞团排练,以后也没什么会再遇到。”

    江棠活得通透明白,在感情事上也十分有主意。

    她与曹勋、顾云峥的事,江瑟没再问什么。

    回到梨园街,姐弟三人在客厅里吃粘糕,白天酒吧不开,吃完粘糕余诗英带他们去理头发。理发的发廊就在梨园街街头,江棠、江冶从就在那里理发。

    江冶叮嘱江瑟:“你记住千万别让幺鸡叔给你设计发型,就稍稍剪几刀就好。”

    旁边江棠听见这话,立马噗嗤一下笑出声:“时候冶让幺鸡叔给他设计个独一无二的发型,幺鸡叔直接给他剃了个光头,他头型好,头发对他来只是累赘。”

    “”江瑟低头弯了弯唇角。

    幺鸡叔这名字听着很江湖气,却是个白白胖胖长得十分憨厚的大叔。

    一见着江瑟就对余诗英:“阿棠像你,冶像老江,我就纳闷儿中间不得来个又像你又像老江的娃儿?果然是来了!”

    余诗英笑着:“还是幺鸡哥你眼睛厉害,我们瑟瑟头一回来——”

    幺鸡忙打了个势:“放心,保管给她剪得漂漂亮亮的。过来瑟瑟,叔给你剪个好看的发型。”

    江瑟这头还没应话,旁边的江冶忙不迭道:“幺鸡叔,您可得悠着点,别给我二姐整个光头或者别的奇怪发型。”

    江瑟原先的头发长挺长了,快到半腰,这位幺鸡叔倒没给她整什么奇怪发型,头发修剪到过肩的长度便完事儿了。

    她脸,又生了张芙蓉面,什么发型都驾得住。

    下午去接张玥出院,何苗眼尖,一眼便瞧出她剪了头发:“江姐,你剪头发了?真好看!”

    “嗯,上午我妈妈带我去剪,你们要剪吗?我带你们去。”

    “我就不了,一会得回家帮忙。”何苗觑了觑张玥,,“要不你带师父去吧,师父的头发都不知道多久没剪过了。”

    张玥的头发的确是长,都快到臀了,不盘起来时看着十分累赘。

    张玥习惯性地要拒绝,却见江瑟转眸看了过来,对她:“头发长时间不剪,只会一面吸着你身上的营养,一面越长越坏,去剪吧。”

    张玥便默了下来,过了会才点点头,:“麻烦你了。”

    江瑟先送了张玥回公寓放东西,之后才带她去幺鸡叔那里剪了个锁骨发。

    少了冗长的头发,她整个人焕然一新,瞧着清爽了许多。

    “忘川”今天晚上六点开门,她们踩着点回到梨园街吃晚饭。

    江川做了满满一席菜,他与余诗英都是热情好客的人,饶是拘谨如张玥,也在满室的热闹里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饭后的甜羹是桐城这里特有的红糖汤圆。

    张玥是桐城人,幼时也吃过她妈妈给她煮的红糖汤圆,这一碗汤圆她下得很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地嚼,慢慢地咽。

    似是在回味着她也曾有过的美好童年,又似在品味着这八年来好不容易尝到的一点甜。

    吃过饭,江冶本来打算带江瑟同江棠出去玩儿。

    结果熬了一宿的江棠只想睡觉,而江瑟还陪着朋友,也没得空出去。

    “你怎么还不去找林珂?”江棠打趣他,“就一天假,陪我们半天,现在也该轮到女朋友了吧。”

    林珂就是“可爱多”,江冶高中三年的同学。

    江冶耳朵有点儿发烫:“她白天也有事,我本来就打算带上她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儿的。”

    “带上两个单身的姐姐做电灯泡?”江瑟看了看他,“你要真带上我们,今晚你连林珂的都牵不着。”

    江冶:“”

    江冶走后,江瑟将张玥带到她那间挨着柿子树的房间。

    两人就坐在窗边看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头的柿子早就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只剩下拳头大的玻璃灯,还有几个红灯笼。

    傍晚时分,夕阳还在远天描摹着最后一缕霞光,这院子里的灯便已经亮起。

    冷清清的院子因着这昏黄的灯色与喜庆的红灯笼而显得热闹。

    是一种没了人气但依旧充满烟火气的热闹。

    张玥望着柿子树,唇角牵起一丝很淡的笑:“你家,很热闹。”

    江瑟“嗯”了声,笑问:“不好奇我怎么从一个富家千金变成这里的二女儿吗?”

    张玥里握着一杯温水,闻言便摇了摇头。

    她不想去打听别人的伤心事。

    “也没什么不可的。”江瑟,“我出生时医院被人纵火,将我和另一个婴儿错换了,我去年五月才知道我真正的亲人在这里。而在那之前几天,我才刚刚查到你的消息。得知那张帕的主人有可能也在桐城时,你知道我那时是什么心情?”

    张玥不知道。

    江瑟抿了一口红茶,徐徐道:“我觉得我一潭死水的生活终于要有改变了,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着我过来桐城,告诉我只要来了这里,我就能找回我自己。”

    她身体里熬着一把火,一把七年前就在她体内播下火种的火。

    这把火烧得她疼。

    她不得不用别的方法让这把火熬得慢点,直到郑欢同她,我们可能找到赵志成的过去了。

    张玥问她:“你不恨我吗?”

    江瑟看了看张玥,“我不恨你,我只恨赵志成。你与赵志成的爱情很动人,他能为了你杀人,你也能为了他死。但再动人的爱情也不能用来美化犯罪。赵志成救赎了你,但他害了我。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苦衷,他都害了我。”

    张玥垂下眼:“你的确应该恨他。”

    屋子里静了下来,半晌,江瑟望着窗外那抹橙红余晖,忽然问:“张老板,你觉得今晚的日落美吗?”

    张玥抬起眼,望向窗外。

    今日没下雪,是个晴日,夕阳坠落得格外盛大,余晖将天空描成一块色彩瑰丽的画布,镀着金边的晚霞被撕成一缕缕,飘荡在画布里。

    张玥看得发怔:“美的。”

    当最后一线余晖消散在天际时,江瑟从窗外收回眼。

    “别人总夕阳是绝望的,因为它抵挡不了黑夜的降临。可也正是这枚经历过黑夜的夕阳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在世界的另一端,以势不可挡之势重新爬起来,去做朝阳去做烈日。张老板——”

    江瑟望着张玥,笑着道:“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日出吧。”

    -

    张玥离开梨园街的时候,带走了江瑟给她买的那摞春联,她过两天就找何苗过来同她一起把春联张贴上去。

    她想好好过个年。

    年一过,年味便愈发浓,家家户户都忙着张灯结彩,买年货贴春联。

    江瑟这几日都住在梨园街这儿。

    寻常百姓家到了年节同样少不了人情往来,短短几日,院子里便堆满了远亲近邻送来的年礼。

    江瑟房间里多了一盆金桔,是来梨园街那日送她大西瓜的十一婶送过来的。

    黄澄澄的金果颜色喜庆且艳丽,摘下一颗洗净放嘴里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液溢满整个口腔。

    江瑟每天吃一两颗,到除夕那夜,这盆金果便秃了头。

    江冶从窗外瞧见她这盆金桔,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哪有人像你这样把过年应景的东西吃秃的?”

    笑完便回房间将十一婶送他那盆端过来,越过窗牖放江瑟桌子上。

    “我这盆给你拿来应景,你别把它吃秃头了。”他睨着江瑟,“实在爱吃,等初七过了再吃。”

    少年穿了一身红卦头,还理了个寸头,江瑟望了望他:“冶,你今天看起来像个相声先生,一会出去约会记得换身衣服。”

    江冶一噎,反唇相讥:“你今天看起来像个——”

    目光往江瑟一瞄,却又找不出话来。

    同样是琪婶做的衣裳,江瑟这套改良过的两片式旗袍是张玥亲自掌过眼改过板的,穿起来一点儿不输传统的一片式旗袍。

    江冶找半天没找着合适的词,只好:“像朵大红花!”

    今天不仅江瑟像大红花,余诗英与江棠也像。

    一家五口吃完团年饭,便坐在院子里拍了张全家福。

    余诗英与江川坐在椅子上,江瑟被江棠与江冶夹在中间站在他们身后。

    富春河上空的焰火绽放的瞬间,江冶喊了声:“金桔甜不甜?”

    “嚓”一声——

    立在院子中央的相将他们齐齐“甜”的这一瞬永久凝固。

    远在北城的陆家老宅,陆怀砚吃了顿索然无味的年夜饭,给辈们发完红包,便回了房间,给江瑟拨电话。

    这会不过才十点,他已经跑完两个场子,马上还要有第三个。

    是郭颂特地攒的一个酒局。

    陆怀砚侧头夹着,慢悠悠地解着衬衣的扣子,解到第四颗的时候,电话才接通。

    “陆怀砚。”

    “嗯,吃完年夜饭没?”

    “吃了。”

    听见她那头吵吵闹闹的背景声,男人便笑着问:“跑哪儿耍去了?”

    “我在富春河畔,同爸妈还有大姐一起看焰火。”

    “焰火好看吗?”

    “还行。”

    陆怀砚闻言便勾了勾唇,取了件新衬衣穿上,:“难得有入得了你眼的焰火。”

    “”

    这会他要是在江瑟面前,她约莫是要给他睇来一记白眼。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淡笑道:“不打扰我们大姐看焰火了,我去同郭颂他们见一面,明天早晨再给你打电话。”

    打完电话,陆怀砚取上大衣便去了梅菲尔俱乐部。

    郭颂定的包间在顶层,到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十来人,岑礼也在。

    “阿砚来了!”郭颂端着酒过来,“我们刚还在打赌你今晚什么时候会到,还是阿礼了解你,你十一点之前准能到。”

    陆怀砚目光淡淡扫过岑礼,接过郭颂递来的酒杯,:“赌注是什么?”

    郭颂:“谷家的股份,他们公司这个月简直是犯太岁,丑闻一桩接一桩的,股票已经贬值了30%。”

    不仅仅谷家,与谷家有不少合作项目的张家和胡家也不好过。

    陆怀砚没接话,目光往里一扫,挑了个没人的棋牌室,端着酒走进去。

    很明显,他今晚的兴致不高。

    郭颂抬步跟上,瞥了眼坐在正堂沙发上的岑礼,压低声音道:“你同阿礼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回岑礼在这里的场子,两人的关系明明还没闹掰。

    郭颂甚至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忽然就闹掰了。

    他攒的这个局,就是想让他们把话清楚,好生冰释前嫌。

    陆怀砚在雪茄椅上坐下,双腿交叠搭着椅子,笑着回问:“我同他能有什么事?你操心我们,还不如操心一下你妹妹。”

    陆怀砚从来不理旁人的家事,这会贸贸然提起郭浅倒把郭颂了个怔愣。

    他张了张唇,正欲话,忽见陆怀砚掀眸看向他身后。

    郭颂回头一看,进来的人不是岑礼是谁?

    “你过来了最好,你跟阿砚的事你们自个儿解决,我就不掺和了。”

    郭颂完便走,出去时还给他们把门给关上。

    屋子里只开着壁灯,灯色昏暝。

    两人都没话。

    安静片刻,岑礼蓦地出声:“你那晚在岑家劈头盖脸我的那些话,我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但后来,我发觉你的都是对的。我的确没做好一个哥哥的责任,瑟瑟她——”

    “一直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