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达不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凌霄剑一剑扬空，横扫天穹，肃杀剑气如雨落在魔祟身上。
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是第三次遇到同魔祟相关的东西了，如今对付起它们虽然不上得心应,但也实践出不少有用的经验。
譬如出剑之时要快准狠，一把剑上至少可以串五只魔祟；譬如低阶魔祟怕火，火攻至少可以驱散一群魔祟；再譬如最厉害的招式是红莲异火,只要魔祟群中沾染了一点，便会如同燎原之势铺开。
季青妩一面击退源源不断的魔祟，一面留心三个徒弟的状况,沈家的弟子有法宝护体,可以抵挡住魔祟的攻击，顾衡止他们就没这么幸运了,只能依靠自己的修为。
一只魔祟张开利齿，径直扑向周知枝的肩头,季青妩眼疾快,一道剑气将魔祟穿透，再反一拉,将周知枝护在身后。
“不要分心。”季青妩轻声道。
“师尊，大师兄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周知枝眨着眼睛，有些迟疑的提醒季青妩。
季青妩身形一顿,转过头，正巧对上顾衡止的目光，冷寂压抑，整个人散发着不可名状的低沉气息，似乎体内压抑着绵绵不绝的痛苦终于达到了决堤的时刻,却又被他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季青妩斩退几只魔祟，退到顾衡止身边，问：“衡止，你怎么了？”
顾衡止微微闭上了眼，很快睁开，整个人回归平静，只是声音有些哑：“我没事。”
“你有。”沈璟桉忽然回头，语气淡淡的，却无比笃定，那只銮金色的眸中看不出分毫情绪。
炼狱之力能勘破幻境，自然也能分辨出在没有异化前，这些魔祟真正的样子。
“若我猜的不错，这里的魔祟生前是半妖，他们是从归云城的方向来的。”
轻飘飘一句话，却足够让顾衡止浑身血液凝固。
归云城。
真的是归云城。
顾衡止脑子嗡然炸开，上的动作跟着迟疑了一瞬，却立刻被一只魔祟瞅准空隙，裹挟着浓黑的魔祟之气朝他抓来。
季青妩神色凛冽，腕一翻，将剑柄对准顾衡止，将他扫到一旁。
魔祟扑了空，调转方向朝季青妩咬来。
“师尊！”顾衡止反应过来，颇为懊恼的看向季青妩，见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抱歉，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无事。”季青妩眼含关切，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这群半妖早已经没了属于自己的神志，甚至已经分辨不出来以前的身形，可顾衡止靠着一丝隐约的直觉还是认出来它们。
归云城的半妖，已经被魔祟之气同化，完全沦为了只会杀人的怪物。
一种莫大的窒息感涌上了他的脑海。
沈宴安带着沈家弟子处理完最后一批溢外的魔祟，虽然灵气已经耗尽，却还是撑着一口气，来到沈璟桉面前：“沈璟桉，还真是你，你果然没死。”
“多谢沈公子关怀，沈某确实福大命大。”沈璟桉轻轻扯开嘴角，然而眸中却无半分笑意，温雅如玉的脸上表情与其是笑，更像是嘲讽。
沈宴安甩了甩腕，目光略过他，看向了不远处的顾衡止，语气颇有些看笑话的意味：“你们宗门还真是什么人都要。若是贵宗缺弟子，璟桉你大可修书一封，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会看你师门如此凋敝。”
沈璟桉收敛了笑容，脸上的阴郁之气更加明显，若他真傻到修书一封，现在不知道都投胎了多少次，沈宴安的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臭：“不劳你费心，若是有那个闲情逸致，不妨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天赋。”
沈宴安倨傲的神色一顿，接着嗤笑出声：“天赋自然是够用的，只是你屈居一个半妖之下，日日叫他师兄，不知你心中可受的住？”
“沈公子慎言。”季青妩皱着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爽：“半妖并不代表什么，他未必会比你差。”
“季宗主，恕我直言，半妖毕竟非我人族，骨子里流着妖血，野性难驯。”沈宴安语气幽幽，丝毫不畏惧季青妩，他们沈家根基深厚，季青妩却只有一个上古大宗的虚衔，同那些山野宗无甚差别，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话实在是太难听，季青妩又格外护犊子，这种情况根本无需再忍，管他什么五世家沈氏，先揍了再。
一只魔祟凭空出现在沈宴安身后，沈宴安只觉得脊背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接一脚被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踹的功力深厚，沈宴安拦腰撞断了一棵树，奋力想要直起身子，却是徒劳。
然后眼睁睁的，众人看着他落入了悬崖下。
沈家弟子目瞪口呆，震惊之余甚至都没发觉这只魔祟有什么不对之处。
季青妩满脸正色，腾空一剑穿透魔祟的身体，段干净利落，魔祟瞬间消散。
看完了全程的三个徒弟：“”
沈家弟子像下饺子般坠下悬崖，去找沈宴安，季青妩淡定的收剑回鞘，慢慢道：“事情解决了，回去吧。”
巫东门掌门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方才魔祟出现的方位，再看看悬崖，有些不确定的问：“我们就这样走了？”
“巫东门弟子都还在宗内等你呢。”周知枝圆润漂亮眼睛闪着好奇，歪着头问：“巫掌门你不想去看看他们吗？”
这句提醒恰到好处，于是掌门也不再犹豫，果断转身离开，那位仙君有同行的修士照看，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回去的路上，季青妩同巫掌门谈论任务的后续事宜，几位徒弟都心照不宣的落在后面，开始疯狂传音。
“师尊里的魔祟是从哪里搞出来的？”顾衡止眸似寒潭，自然垂下，却不自然的握紧。
师尊在维护他，他能感受得到。
那个叫沈宴安的，若不是背后势力强大，他不想给师尊添麻烦，早被他用剑敲碎了骨头。
到剑，顾衡止其实并非一个特别能忍受的人，对人没办法发泄，他的备用剑可就遭殃了。
他数了数芥子囊里的碎片，五把，被他一把把捏碎，如今全成了废铁。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剑，但一下少了五柄，他还是觉得肉疼。
“不清楚？但师尊偷偷养魔祟做什么？”周知枝疑惑发问，然后想起什么，一拍道，“之前在七星剑阁，师尊还问我想不想要明华仙尊的内丹。”
沈璟桉震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嘴比脑子快：“所以你要了吗？”
周知枝：“”
“师兄你真幽默，太晦气了，我当然不会要。正事，你们不觉得最近的师尊有些反常？”
“确实，以前的师尊虽然话少，但温柔可靠，如今果决狠戾，段也出乎意料的灵活，师尊还是那个师尊，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师尊背负着师祖的期待，责任重大，日夜焦灼，难道是生出心魔的前兆？”沈璟桉轻轻皱起了眉头，不确定的分析着。
“师尊总是把自己逼得很紧，试剑大会结束后，她才休息了几天，就又匆匆忙忙去九十九剑洞修炼。”周知枝语气无奈又心疼，“压力太大了也不准。”
顾衡止忽然停下脚步，从芥子囊里拿出一本书，正是那本二十四字劝善真言
他语气平静无波，但周知枝两人却从中听到了一丝笃定的意味：“师尊比我跟需要它。”
沈璟桉看着顾衡止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些想笑，甚至因此冲淡了不少他因遇到沈宴安内心产生的烦闷。
顾衡止是行动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他上前叫住季青妩，在对方迷茫的目光中，将书塞给她：“师尊，烦闷时看，可静心清神。”
季青妩：“？”
我看起来很浮躁吗？
顾衡止完，脸上又恢复冷酷的表情，不等季青妩回答，率先提步离开。
巫掌门目光灼热的看向季青妩中的东西，语气羡慕：“你徒弟真懂事。”
季青妩干笑两声：“确实。”
衡止怎么忽然送她这个东西？她狐疑的扭过头，周知枝一个人望天，一个人看地，表情很明显在：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青妩只好收回目光，将东西放入芥子囊。
路上静悄悄的，地上散落着镇民们因慌张遗留下的痕迹，一个布包；一双鞋；几支被挤掉的钗环。
巫掌门对这些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将那些东西拾起来，放到就近的石墩、或者是窗台上。
镇民们已经全都避到巫东门内了。
护山大阵结界高升，符文飘动，散发着威严的气势，巫掌门正要打开结界进去，忽然咦了一声，有些纳闷道：“这大阵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山门忽然由内而外打开，几个年纪稍大的弟子一脸惊喜：“师尊你们回来了，快进来。”
“可是启动大阵时出了什么差错，怎么？”
那弟子很高兴，拽着巫掌门的，激动道：“我们灵力不够，打不开大阵，多亏了谢仙君的帮忙。”
顺着弟子指的方向，几人看见谢云行半倚着树，眼睛里噙着笑着，同围在他身边的弟子们笑笑。
月光穿透乌云，连同斑驳的树影一起打在谢云行身上，让他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平和。
他里此时被孩子塞了一块糖，抬眸看过来，眸里似乎也沉着柔和月色，虽然是回答巫掌门的话，但却是看向季青妩：“大阵需要进行修缮，一时无法启动，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的进行了简易修缮，修补了几个漏洞，现在的防御能力至少是之前的一倍。
若掌门介意，我可以让大阵恢复原样。”
掌门愣了愣，忽而拱语气感激：“多谢仙君。”
大阵需要五十年一维护，但他们太穷，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请阵法师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
从孩子群中挤出来，谢云行剥开一块糖纸，往嘴里丢了一块糖果，然后将剩下的全塞给了季青妩：“给你徒弟吃吧。他们硬要给我的。”
季青妩不禁莞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