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漫画世界极其落后的技术水平,哪怕是科技一枝独秀的教廷，他们使用的签字笔也极其劣质，这让莫怜脸上的点阵图很快就被清洗了下去。
莫怜下意识的用语和安祈对话,“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城主府吗？”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她和安祈在黑塔就相处过,按照过去的事情来看,安祈是看不懂语的。
可她除了语外，没有任何办法和人沟通。
莫怜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头,指都僵硬的无法动弹，然后她看到对方点了点头。
女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语是战争结束之后才被人创造,本就众想要学会又很困难，哪怕是安默也是被她教了好几周才能勉强看懂最简单的势。
可是看起来和安默差不多大的安祈竟然可以看懂她的所有动作？
恍惚间,莫怜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安祈不会的吗？
什么都会的顾祈安正在盯着莫怜的反应,女孩在看到他点头之后就呆在原地,这让他有些担忧。
‘圆球,你确定你的翻译是准的？’
圆球的声音十分自信，‘我对比了前几次更新中莫怜和他人交流时的势，这和你所在世界的语一模一样，只要你刚才跟我复述的动作没有问题,我的实时翻译就不可能出错！’
它的肯定让顾祈安放下了疑虑,直接带着还在呆愣中的莫怜离开。
城主府。
城主府门户大开,在新规矩的要求下,为了让侍卫看清自己的一举一动,白乐湛直接坐在了房门口，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叠叠文件。
顾祈安已经利用影子进入了城主府，他站在白乐湛身后,看着莫怜一步步走到了屏障前。
他并没有直接把莫怜带进来，毕竟莫怜是来给白乐湛送情报的，不是让白乐湛把她也加上通缉令的。
但是，莫怜依旧不是被白乐湛请进来的，她是被侍卫当做违反规矩之人抓进来的。
虽然她一直在使用异能，但很可惜，在玉山城白乐湛的规矩高于一切，侍卫只是一脸不忍的继续行动。
白乐湛很显然认出了她，在示意侍卫离开后将一套纸笔放在莫怜面前。
“怎么来的玉山城，怎么躲过街道上时刻巡逻的侍卫，找我又是为了什么，”男子的赤瞳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写吧。”
白乐湛的怀疑在顾祈安的意料之中，面对一个可以在全城戒严时绕过所有侍卫来到城主府的女孩，如果他嘘寒问暖，这才会让顾祈安觉得不妙。
莫怜很聪明，她并没有明自己就是前几日逃脱的外来者，而是编了一个雇佣异能者带她来玉山城投靠白乐湛，结果异能者看她年幼可欺将她扔在后山的故事。
她她在后山被一个叫金斯年的金发男子所救，但是对方却告诉她，她因为接触了过多的蓝晶能量即将变为异种。
莫怜不相信，所以拜托金斯年将自己送到城主府附近，想要向作为玉山城主人的白乐湛寻求一个答案。
‘白乐湛会相信她吗？’圆球嗑瓜子的声音传进了顾祈安的耳朵。
‘他当然会信，’顾祈安道，‘别忘了，金斯年之前也是教廷的人。’
今年十六岁，又是从就在教廷长大的风扬，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金斯年的存在，更别教廷在人身上做实验的事情。
年仅七岁的莫怜能把一切的清清楚楚，并且正好和玉山城近年来的状况完全吻合，白乐湛绝对会相信的。
果然，在看了莫怜写下的解释后，白乐湛眼瞳中的红色更甚，纸张都被他用力的攥出了褶皱。
男子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这都是无稽之谈，人怎么可能变成异种！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玉山城，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莫怜来不及回话，侍卫就将她带离了城主府。
偌大的城主府只剩下白乐湛一人，他将纸张竖起遮住了自己的脸，低着头轻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让白乐湛无法忘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早就过你的愚蠢会害死所有人。”
白乐湛迅速的站起和对方拉开距离，散落的重要文件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力。
“你杀了玉山城的人，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银发少年的面容毫无波动，好像他的愤怒和戒备在对方眼中只是一幕幕的滑稽的喜剧。
“事到如今你还有这种想法，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在找理由不承认自己的愚昧无能？”
白乐湛来不及回答，对方的声音就再度传来。
“那些失踪者，那些死亡者，是被谁杀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是他们没有遵守规则！”白乐湛的眼瞳中充满了猩红色，右眼角的痣恍若泪滴，“如果他们一直处在我异能的庇护下，根本不可能变成异种！”
他可以救下所有人，他的异能可以庇护所有人，只要契约还在，就不会再有人死在他面前。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少年的声音很冷静，他向前一步和白乐湛四目相对，“不管你再怎么自我欺骗，你的身体反应已经在告诉所有人——你慌了。”
银发少年湛蓝色的眼瞳澄澈干净，恍若天空之镜倒映出了世间的一切罪恶。
——白乐湛看到了自己。
被冷汗打湿的黑色头发狼狈的贴在额角上，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白乐湛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以过快的频率在他耳边响起，一下一下好像在敲碎他的自我防御。
“承认吧，你根本救不了任何人。”顾祈安看着白乐湛的眼神逐渐破碎，在对方情绪最混乱的那一刻——
‘圆球，备用能量给我！’
下一秒，白乐湛身后的影子开始涌动，它从地面上脱离出来，紧紧的依附到了白乐湛的身上！
白乐湛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记忆，遍地的尸骸，遮天的异种，同伴的身躯来不及收敛就被前进的野兽踩碎，整个世界都是血一样的猩红。
他看见一个个曾经和他笑的异能者被异种撕碎，又在他异能的庇护下用仅剩的半截躯体继续拼杀。
而他只能站在安全阵地中看着这一切，因为他在这个时候只是一个c级异能者，不完善的异能只能庇护他周围百米范围内的所有人。
所以哪怕他只要向前移动几步就能帮助对方躲过一次危，他也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的响起——“骑士长大人，这边的阵线马上就要被完全攻陷，教廷命您后撤保存实力。”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能走，我走了这些人立刻就会死在这里！”
“你快走，”话的是一个左腿已经被异种咬断的异能者，“你的异能很强，教皇大人了，如果你能升到高阶，就可以不受距离的限制庇护和你签订契约的任何一个人，你不能死在这。”
“我们的性命不重要，只要你升上高阶，你就可以救下所有人。”
“我们受这么重的伤早就该死了，能在你的异能庇护下多杀两个异种已经够本了！”
“快走吧骑士长，只要你活下去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庇护和你签订契约的每一个人，我们的死亡就是有价值的。”
异种越来越多，在异能者身上增添一道道致命伤，白乐湛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离开，他们就会立刻走向死亡。
可是他们不害怕，所以他也无法留下。
他只能睁大眼睛把每个人的样貌记住，暗自承诺不会再让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但他实在太弱了。
哪怕有教廷源源不断的资源供应，c级到s级的路他依旧走了七年。
七年中，他无数次的成为唯一的存活者，哪怕后来他可以跟着其他异能者一起去前线杀敌，但也只能不断地带着濒死之人的美好期许去到下一个营地。
“你要活着。”
——我会活着。
“你要成为高阶异能者”
——我会成为高阶异能者。
“你要保护所有和你签订契约的人。”
——我会保护所有和我签订契约的人。
s级异能者白乐湛是当世最强的治愈系异能者，他可以救下所有和他签订契约的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这也必须是事实。
不然，那些将生的希望留给他的异能者，那些自愿留在沦陷阵地的异能者，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都成什么了？
“可你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眼前的景色瞬间变换。
“城主，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个死亡的异能者了，根据查证，他也没有违反任何规矩，您看”
侍卫递过来的文件上包含了死者最近的所有行为，甚至连他几点了几句话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白乐湛看见自己将文件扔在一旁，阴冷的眼神看向侍卫，“如果他没有违反规矩，你是我的异能无效了吗？”
侍卫连不敢，可他却听见了对方离开后和别人的对话。
“本来就是，行为报告已经细致到连他们睡觉什么梦话都在里面，这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违规行为，除了他的异能有问题，还能有什么解释？”
“我也觉得，这五百多个人的死因都一模一样，难不成就这么巧，不同地方来的人得了一样的病？”
是啊，那一年里一共有七百五十四人死于异能暴动引起的身体爆炸，可是真的有这么巧吗？
白乐湛有些茫然的看着记忆中无比确信的自己，如果是异能者违反了规矩，那么他们只会死于自己的病因。
可是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因为预感到自己会有异能暴动，所以才来到玉山城的吗？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异能暴动来到玉山城。”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熟悉的走廊背景让白乐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城主府，他回到了现实。
一张档案被银发少年放在他的眼前——[吕权，年龄34岁，病因：在战争中被异种踩断双腿，除腿伤外身体完全健康，愿望：想要重新站立起来]
吕权，就是刚才在他记忆里出现的死亡异能者。
白乐湛紧紧的攥住这张档案，用力之大甚至整张档案拽碎！
绷紧的纸张从受力处裂开在空中四散，修剪得体的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他整个人都顺着惯性跪在地上。
可他毫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落在他面前的那张碎片上的字迹——除腿伤外身体完、全、健、康。
“这份资料一直在你的档案室里，离你的直线距离不到百米，可你却一直没有去找过。”
白乐湛跪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恍惚，少年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高天传来，降下对他的宣判。
“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异能不是万能的，可你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反而将一切怪罪在那些无辜的、只是想要活下去的异能者身上。”
白乐湛的嘴角扯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是的，我早就察觉到我救不了所有人，我只是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受尽期许的异能在升入高阶之后竟然还有缺陷，所以他不去承认有自己无法治愈的疾病存在。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把异能者的死亡归结于他们自己不守规矩，他依旧是那个强大的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异能者。
白乐湛低着头，他完全沉浸在愧疚和自责之中，已经不想对外界的一切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一股剧痛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就像有异种在他的肢体上啃食，他抬起臂想要扶住地面，可他却惊恐的看到密密麻麻的鳞片攀附着他的指向着他的臂疯长！
莫怜写下的消息迅速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可他还来不及思考，少年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你还想要救人吗？”
身体的疼痛感不断增长，但是少年的声音却像有魔力一样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想要救人吗？
他当然想！
教廷曾经研究过，异能者觉醒的异能是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生于战火纷飞的时代，所以更不希望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
可是——
“我没有会了”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向异种转变，双开始扭曲成鹰爪状，双腿连在一起开始向蛇尾转化。
“不止是我，还有整个玉山城的居民，都会因为我的愚昧无能而变成异种，就像你预言的那样，是我害死了他们”
他的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蛇类的竖瞳，鲜红的血泪从眼眶中流出，骨骼开始破碎重组。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想救他们，我真的”
“知道自己错了就去更改，”银发少年半跪在他面前，纤瘦的指搭上了他的额头，“把规则降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更多人受到你的庇护。”
白乐湛感觉到身体的痛苦在减轻，鳞片迅速褪去，露出了人类的皮肤。
“想去救人就尽力去救，”少年湛蓝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他的模样，“把你能够减免的伤害，能够解除的病痛全都付诸于实行。”
他的身躯恢复人形，力气不断充盈，甚至一直困扰他的隐痛都彻底褪去。
“至于你做不到的事，救不下的人，”少年站了起来，“都交给我。”
在陷入昏迷之前，白乐湛的眼中只有逆光而立的银发少年。
就在今天，他承认错误，他接受审判，他遭遇神罚，他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