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
庭院前虽又有几次百姓吵嚷,但院门始终未开。
而到了寅时一刻。
整个磐门万籁俱寂。
院门却悄然被打开。
现出了晦玄的身影。
有武僧及时发现,急忙上前阻止。
晦玄一脚没能完全踏出院门。
副将暗道可惜。
他心里其实很诧异。
姜望计划让晦玄,成也百姓,败也百姓。
而能不能成,副将心里没底。
毕竟三番两次的有百姓来闹,傻子也该明白有问题。
且就算晦玄上当,在副将看来,他也应该是在百姓来闹的时候露面。
怎么偏偏是在百姓走了之后?
这便算了。
还直接走院门出来。
副将有些搞不懂晦玄此人究竟在想什么了。
他差点没忍住直接询问。
好在很快反应过来。
但因为没想到,在百姓走了之后,晦玄会有动作,且是开了院门,而不是翻墙或者别的方式,守着院门的他们也不可能提前躲起来,等着晦玄踏出院门后再出面质问。
虽是无奈,副将也只能把搭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上,冷脸道:晦玄大师起得挺早啊,这才刚刚寅时,距离日出尚有一个时辰,不回去再多睡儿?
晦玄双合十道:我想问,何郎将就林先生一事,调查的如何了?
副将道:尚无结果。
晦玄道:当时神明显世,按理,顷刻间就能让林先生苏醒,而只要林先生醒来,真相自然大白,如何至今无果?
百姓为我等叫冤,将军
却态度很恶,致使群情激愤,依我看来,应将禁令解除,也好让僧去安抚百姓,何况我等就在磐门,不会离开,何必非得看押在此庭院?
副将皱眉,你的却有些道理,但林先生的昏迷非同可,虽有神明出,也未曾即刻清醒,因而此事变得更严重,必须彻底调查清楚,证明诸位是无辜的,禁令才能解除。
晦玄摇头道:话都是你们在,若十年都查不出结果,我们要在这里待十年么?总得有个期限,否则下一次百姓再来闹,就不好看了。
副将眉头皱得更深。
他很意外。
晦玄此刻的法与设想的不太一样。
他暗地里朝着身后甲士打了个势。
然后最外面的甲士,转身悄悄跑走。
营地里。
仍有甲士在巡逻。
何郎将是在营帐里呼呼大睡。
旁边榻上的林澄知昏睡着。
姜望在账外盘膝闭目。
神国里,长夜刀在炼化。
旁侧营帐里,走出陈锦瑟。
他朝着奈何海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甲士负责盯着。
奈何海是风平浪静。
营地外,有甲士疾奔而来。
账前,姜望睁眼。
甲士单膝跪地,禀明情况。
陈锦瑟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姜望道:晦玄已露面,但未踏出院门,且借着百姓的事,要我们给个期限。
陈锦瑟皱眉道:所以你的计划失败了?
姜望道:也未必,起码晦玄是真的信了。
陈锦瑟道:时不时有
百姓去帮他们叫冤,甚至多次险些与看守将士起了冲突,次数多
了,要么更生疑,要么更相信,但正常来,是不会有人信的。
姜望道:我只是想让晦玄相信,也没有想让别人相信,不过,他未曾急着露面,露了面,也表现出颇为冷静的样子,要么信以为真,胜券在握,要么明知是假,想借此反占上风,让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名前来报信的甲士,赶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陈锦瑟道:要么再让甲士伪装百姓,当着他的面,起一场更大的冲突,迫使他踏出庭院,再让一些真正的百姓看见,他走出来更好,若不动,所谓慈悲也就成了笑话。
姜望道:以段强迫对方踏出庭院,没有实际意义,得是他自己走出来,我们再抓才行,何况,就算百姓是伪装的,但若真动了,让真正的百姓瞧见,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陈锦瑟道: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自己走出来的概率,已经很低了,要不然这样如何?咱引妖怪入镇,就是菩提寺的人所为,省得麻烦,直接把他们一锅端。
姜望道:何至于此?
陈锦瑟道:让他走出庭院,或诬陷其引妖入镇,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最后都是要找理由对他们动,哪怕引妖一事曝露,届时,我一力承担即可。
姜望摆道:没到这
一步。
他看向甲士,道:晦玄的一切要求,都不能同意,甚至不用搭理,伪装百姓的事继续,不用管对方信不信,只看演得真不真,晦玄自己会忍不住的。
甲士领命而去。
陈锦瑟不解道:事到如今,还玩这一出,有用么?
姜望道:对净禅僧是毫无用处,但不论晦玄此次露面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他既然露面,心里就并非全然不信,相比于他想借此争取利益,我更相信,他会因为百姓的热忱,而忘乎所以,要明确期限,是顺带的想法。
陈锦瑟问道:你就这么确定?
姜望道:我只是相信,未有莫大挫折,晦玄不会突然间变了性格,无非是即刻忍不住或多忍一会儿的区别,除非净禅僧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否则拦不住他。
陈锦瑟思忖道:我大概懂了。
姜望道:所以咱们也得多些耐心,要让这件事尽量的合乎情理,目的是挖坑让别人跳,而非挖坑一块跳,可不能自己身上也沾上土。
陈锦瑟点头,看向营帐,问道:林澄知还没醒?
姜望道:近两日应该就会醒了。
陈锦瑟道:我已无睡意,就去壁垒上盯着了。
姜望道:按目前来看,奈何海生祸的概率很,却也不可大意,辛苦了。
陈锦瑟摆离开。
姜望探目看向庭院。
得了姜望意思的副将,冲着晦玄冷笑一声,转身吩咐
甲士们,我怀疑百姓的举动,是受人挑唆,虽然不知对方怎么做的,但诸位都打起精神,不得已的时候,就要上段。
晦玄皱眉。
旁边的武僧把他拽回庭院,关了院门。
屋前,是净禅老僧正在盯着他。
每次无论我什么,你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啊。
晦玄双合十,深鞠一躬,随后道:时常让大师费心,我很惭愧。
但还是那句话,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其实我明白,百姓一次又一次来替我们叫冤,刚开始还能解释他们是因被箭矢威慑,从而更怒火中烧,所以人越来越多。
可几次三番,何郎将麾下副将
,更是要动真格的,百姓们仍然不惧,事情闹得有些太大了,自然就存在问题。
净禅老僧松了口气道:你现在明白也不晚,其实
他话还没完。
晦玄又道:我却以为,纵然他们的目的是想让我们踏出庭院,甚至这些百姓有可能并非皆是真心,但此时却为良。
有些事总是要搏一把的,赢了,菩提入隋传法,便打下了坚实基础。
否则坐以待毙的话,话语权是掌握在对方里。
他一直没有结果,咱就得一直被困在庭院。
我试图让他们给个期限,被断然拒绝,更扬言要上段。
我很好奇,百姓再来,他们真敢这么做?
不论来到庭院前的百姓有没有问题,这事
儿只要发生了,咱们就掌握了话语权。
势必闹得磐门皆知,让他们百口莫辩。
如果里面有事,他们解释,就处了下风,若里面没事,百姓确实自发来帮我们叫冤,优势依旧在我们,所以与其被动等待,此时出击,获益良多。
净禅老僧一时哑口。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晦玄接着道:我有认真观察,那些百姓的确皆为普通人,不太可能是假扮的百姓,相比修士,武夫气血未提,的确难以洞察境界,但终究与寻常人有区别。
因此我想,就算这些百姓是得到授意,是不信我们的,也能借此让他们信,若本来就是信我们的,那更是绝好时,净禅大师何须犹豫?
此事并非我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觉得并无太大问题,只待大师同意。
他这番言论,倒是引起了更多菩提修士的认可,觉得很有道理。
要真是一直被困在庭院,何时能离开,全看别人的意思,菩提传法就很难进行下去了。
有希望能赢,且能大获全胜,的确值得一搏。
剩下微末的风险,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就连净禅老僧都有些迟疑了。
晦玄的有句话,让他颇为认同。
那便是,林澄知昏迷真相的调查,必须得有个期限才行。
别的不谈,这件事是需要争取的。
晦玄再加了一把劲,道:反正要看百姓再来时,院外副将会怎么做,等到时候,净禅大
师再下决定也不迟。
净禅老僧闻言,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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